《家有萌兔》墨汁墨鱼

24、Chapter 24

　　“陈老，她怎么样了？”

　　当陈老医生紧皱着眉峰走出内室时，程亦匆忙向前开口询问，只是一见老先生那沉重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猜出情况可能不太好。

　　“刚做了针灸，这姑娘底子太差太差——”他顿了顿，欲言又止。

　　程亦身上的气息愈发凝重，这话他听在耳中，记在了心底，“陈老，有什么话您一并说出来，我也该知道哪些地方值得注意的。”

　　想起里头那姑娘背部的伤痕，老先生犹犹豫豫说不出话来，但他也知道，程亦既然如此担心，并将她带到自己这儿来，定是待她不一般的。

　　半响后，他长叹了口气，还是决定说出口：“这姑娘是哪家的？”

　　程亦顿了顿，撒了谎，“……就当她是孤儿吧。”

　　“孤儿？”老先生显然未曾想过竟是这个答案，半张着嘴，喃喃自语，“怪不得，怪不得啊。”

　　“这孩子想来是受了苦的，孤儿也倒能理解，我啊还以为是家暴呢。”他笑了笑，大概是有些庆幸，两个悲惨相比，孤儿总是要好一些的。

　　至少没有来自亲情上的伤害。

　　程亦窒了气，一时之间心上被压了一座大山似的，眼眶里一阵酸楚，他低了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知道该怎么圆场，更让人压抑和愤怒的是他明知道真相，但却无力改变。

　　“我也知道你难受，但是如果你是认真的，对这姑娘好一点。”陈老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身体上的伤害在他手里还能产生什么威胁？唯独心理上的伤，他解决不了。

　　“……陈老，麻烦您了。”

　　“底子是差，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一点点养总能养回来的，花点时间和精力罢了。”

　　“是，麻烦您了。”

　　“如果没有这个耐心，还是尽早放弃才行。”

　　“……您放心，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随后，老先生便将注意事项逐一讲给他听，程亦记性极佳，然而仍是紧绷着神经不敢放松片刻，等陈医生说完，找出纸笔一一记了下来。

　　陈医生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这样的保证却丝毫无法缓解他的戾气，终于耐心用尽，他甚至不再愿意通过韦钰的手。

　　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孩，蜷缩着单薄的身躯，像一团随时便可消散的云，如此脆弱。

　　他在床头坐下，小心翼翼靠近，俯下身轻吻她毫无血色的唇角，一点一点深入，直到她的唇恢复到娇嫩的颜色，这才缓缓离开。

　　能不能收回昨晚的愿望重新许个愿，如果能永远保持这样健康的颜色，那就够了。

　　舍不得离她太远，程亦拿着手机来到阳台上，透过玻璃门，女孩的身影清清楚楚落入眼帘，他这才放心地与另一头开始通话。

　　“老大，这——许忠民那家伙的把柄自然是容易的，但他可是林家摆明了护着的人啊，一旦对付许忠民，那就等于要和林家做对了。”

　　“呵，就算是林一鹤护着的人又怎么样？”

　　他勾着冷笑，浓墨般的眸色里涌动着危险的情绪，语气阴霾可怕，“你只要记住，这几天内我要看到人就行了。”

　　程家的商业版图涉及范围之广，绝无可能做到黑色势力毫无关系，虽说他接受了程家这份重任，但向来不愿意借用这股力量。

　　不为什么，仅仅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而已。

　　如今，却不得不正面杆上林家。

　　今晚过后将会引起一场混乱，一发而动全身，这都能猜到，可是他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的小姑娘受的苦，总要有人来承担。

　　上一秒事情才刚吩咐下去，下一刻父亲就已得到消息。

　　“听说你要对付林家？告诉我理由。”

　　他垂下眼帘，静静地看着面前黑魆魆的园林景观，仿佛有一头猛兽蛰伏在那，正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吞噬一切。

　　“罢了罢了，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自己好自为之。”

　　程父长吁了口，不再追问，当年逼着年轻气盛的程亦回来主持大局，放手给他相应的自由是最初的承诺，是他一时心急，越界了。

　　程父迅速换了个话题，语气轻松，“什么时候带那姑娘回家来看看？”

　　“……她还小。”他抬眸看了眼病房里的人儿，扯了扯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行，既然你自己有了决定，别随随便便辜负人家好好的姑娘。”

　　程亦苦笑，无奈至极，“爸，在这之前，先管好您的老婆。”

　　“哈哈哈哈，那你就早点定下来，别吊着钟女士的胃口啊！”程父大笑，显然是对自己老婆派人跟踪儿子的举动一清二楚，却从来是袖手旁观当热闹来看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与父亲道别后，挂断电话，回到病房内。

　　翻看着韦钰最新交上来的报告，在此之前脑海中模糊不清的计划，逐渐有了大致的雏形，只不过人一旦有了弱点，有些决定便不是如此轻易能定的。

　　毕竟林家是与许瑞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血亲。

　　思及此，他的脸色更是阴沉，紧抿着唇，让人猜不透他的表情，整个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沉重的低气压。

　　安静之间，床上的人儿嘤咛一声，微微动了身，眼看着马上就要转醒，被打破的沉思的男人迅速收回神，一片压抑瞬间荡然无存。

　　许瑞欢神情渐渐恢复清明，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第一眼便落入程亦担忧的双眸中，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样，好点了没有？”听的人一阵恍惚，竟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她怔怔地看着男人惊慌失措地用手背试探额头的温度，下一步掀开了被子的一角，试探她腹部的温度，喃喃道：“还是不舒服吗？”

　　手心之下传来稍高的热度，一切正常，他想不出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但许瑞欢仍然是一动不动的，一时心急，抽了手即想出去叫人，被人及时握住了手腕。

　　明明房间内的温度已经达到了可以穿着短袖的程度，她的被窝里，腹部上都放着热水袋，伸出的手却还是如此冰凉。

　　“……我不难受了，别叫人。”嗓音哑然无力，难以开口的样子。

　　“好——”程亦反握住她的手，许瑞欢脸一红，急忙抽了回来，半张脸埋了起来，闷声道：“你也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程亦一愣，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了笑，“外面冷，就当心疼我，嗯？”

　　许瑞欢一把拉起被子，将整个人钻了进去，眼眶竟已通红，她怎么会猜不到这只是程亦想要照顾她却又不愿让她为难的借口呢。

　　意识不清是真的，在这之间自己被当成易碎的宝贝一样护着的记忆，同样是真的。

　　望着缩成一团的许姑娘，程亦忍不住发笑，语气里浸满了温柔，“躲什么，等会还要喝药，黑乎乎的，还是好好出来透口气吧。”

　　满溢的酸楚从心底用上眼眶，她只有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才能不让眼泪落下。

　　啊啊真讨厌啊，有一种底牌被人掀开的无力感。

　　没过多久，程亦端了药进来，象征性地扯了扯被子，唤她出来，得到的却是许瑞欢任性的答复，“走开，我不喝。”

　　程亦笑，放下药，连同被子将人抱了起来，只是没想到自己会看到她红着眼眶，委屈至极的样子，心下一紧，问道，“还是很痛？”

　　许瑞欢咬着唇死死瞪着他，半响，吐出一句极伤人的话，“我不喜欢你了。”

　　——她不要有人踏进她的世界里，请出去。

　　原本应该是令人沮丧的拒绝，程亦听来，反而有些莫名其妙的喜悦，放低了声音，更加温和的态度哄着她，“好，就算不喜欢我，也要把药喝了。”

　　“我喝了，你就出去吗？”

　　程亦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许瑞欢便端起碗，憋着一口气灌下了那碗中药，把碗送回他手里，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喝完了，你该出去了。

　　程亦挑眉，信守承诺，拿了碗出了病房。

　　许瑞欢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盯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说话，嘴里的苦味也被一并忽视掉。

　　就这样挺好的，她自我安慰道，本来就应该这样。

　　她再一次捂着脸钻进了被子里。

　　“你擦嘴了吗？”下一秒却有人掀开了被子，拿了张纸巾帮她细细地擦去嘴边的药渍，末了塞了颗糖，“好孩子要赏颗糖奖励一下。”

　　甜甜的味道充满了口腔，一路甜到心上，开出了一朵花。

　　“……你骗人。”

　　“哪里骗人了？”

　　“你说了要出去的。”

　　“刚不是出去了吗？”

　　“……”

　　程亦说的一脸无辜，许瑞欢无言以对，瞪了他许久，啪一下转身背对着他躺下了。

　　正当他以为许瑞欢又睡着的时候，她却突然轻声说道，“谢谢。”

　　程亦笑，心满意足，回答：“应该的。”

　　——这都是他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