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结花》matthew

2、2

　　终于还是决定回南庄了….
　　尽管那里有很多很多不想回忆的过去，比如…妈妈的死亡…父亲的背离…爷爷一向的漠不关心…还有奶奶总是嫌恶的表情。可是那里却是我和树的故乡，重新踏上踏上这片土地，我的心绪不没有预期中的波动，可是我却看见了树发亮的眼睛。
　　我想…树，是很想念这里的吧!
　　我不想去感觉，因为…有些记忆很让人窒息。

　　说是要回老房子住的，可是树却让出租车的司机开到邻近的市集的小巷内停了下来，我不解的看了看他，树只是笑笑的从容的开了车门就下车。
　　搬家，对我们两个来说这两个字，显得太隆重了，我们所有的家当也不过就是一辆出租车的后车箱都装不满，还有我手上这两条薄的可怜的凉被。不可思议阿…我们连枕头都没有。

　　司机好心的帮我们把行李拿了下来，我和树就这样呆呆的站在这一栋旧旧的12楼公寓前，憋不住的我还是开口了。

　　[不是说…要回老房子住的吗?这里是哪里?]

　　[我们的新家…]

　　[就这里….这一栋….破公寓…]我莫可奈何的看了这栋又脏又旧的楼房我还怀疑它有没有电梯呢!一动也不想动的我还是木木的站在原地。

　　[走吧…我们上去…]树虚弱的笑了笑，晃了晃手上的钥匙

　　[几楼?]我就是不想动的坐在大行李箱上

　　[七楼…]树弯腰要提另一件行李，我把它扯了下来…

　　[有电梯吗?]

　　[没有…]树的笑容有着不难发现的无奈

　　[我们回老房子去吧…]七楼…要上这七楼…对树的身体根本就是一大挑战。
　　我真的不明白他这么坚持的想要回到绿川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我，这个代价还是太大。

　　[我把老房子卖了…]他还笑的出来，夕阳在他的眼睛里亮着亮着。老房子卖了也就卖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可是要住在这个没有电梯的七楼公寓，我笑不出来。

　　[我不喜欢这里…]我只能倔强的说出这几个字，有说不出的担心…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用任性的…胡闹的方式..来面对树。

　　[先上去看看再说吧…房租也付了，真的不喜欢我们再找别的好不好…]他总会耐着性子一再的对我说服

　　不想再说话了，我坐在原处，看着夕阳长长的拉着我和树的影子。树沉默的一阵子，慢慢的提着行李往公寓里走，我很不喜欢看他的背影，那是一种我被遗弃的感觉…不由自主的还是走向前，接过的他手上的行李还有钥匙，我在夕阳穿不透的旧楼里，汗流浃背的一步一步的往上走，不能理解的还是…这么大费周章的回到绿川…为的到底是什么?

　　来回了两趟，我把行李都放在门口，走下楼去找树….树在四楼的梯口，缓缓的坐了下来，拿了手帕轻按着自己的额角。他有些喘，眼神却很明亮，看见我来了笑着跟我招招手，我顺从的坐到他身旁，树帮我擦了汗水。他的胸膛起伏，爬楼梯对他而言真的不轻松….，然而，树自己到底知不知道?

　　[我没事，走累了我自己就会休息一下…你别这么担心。]

　　面对树这样温柔的表情，对比着一直恐惧着他随时都会消失的阴影，树就在我眼前，离我这么这么的近，不想..怎么都不想失去他。我撒娇的窝在他的腿上。

　　[小结，你知道吗?我今天特别的开心喔…]树的声音好温柔，就像凉风一样..好舒服。

　　[恩?]我不开心….我其实不开心….

　　[住院住太久，我都快忘了你身上的味道了…能够在跟你一起生活，真的很开心…尤其是回到绿川~]

　　听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的哭了…紧紧的只能紧紧的拽着树的衣角，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从住院到换心手术整整住院住了快一年了…好漫长..好漫长的一年。
　　在爸爸不再汇钱给我们的同时，我不断的打工赚钱，最后的那几个月，我几乎很少有时间去看他。即使去了..也往往为了要工作，待一下下就走了。我才知道…树很寂寞~

　　树也很寂寞…跟我一样。

　　开了门，这小小的公寓果然没有什么让人惊喜的。什么都小小…小小的客厅，小小的房间，小小的厨房，发潮了的墙，窗帘上有用眼睛就看的见的灰尘。没有电视没有电话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旧的可以回收的小桌子还留着，还有几张虚了的藤椅。检查了电还有水，还好这些都有。

　　[你还好吗?]拿了水给树。

　　[还好，大概是太热了…有些昏。]树笑的浅浅

　　那一定是爬楼梯爬出来的，一口气堵在我烦闷的胸口…却是不知道怎么抒发，妈的!这个鬼一般夏天，这讨人厌的臭房子。

　　[你休息一下…我去整理一下里面的房间。]

　　小小的房间里，一样什么也没有，没有床没有衣柜，一样旧的不能再旧的装潢，任何东西看起来都是黄黄旧旧的，打开窗阳光透不进来…没有风，就是一股燥热。看着随着光飘扬的灰尘飘阿飘的，这情境，让我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没劲~懊恼的踹了那就桌子一脚。生着不能发的闷气…

　　隔着房门，我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姑姑来了…
　　姑姑其实是个好人，对我很好，对树也很关心。妈妈过世后，对我们的照顾比起爸爸的冷漠，姑姑其实在她能力所及的情况下，给了我们很多的帮助。这其中当然还包括照顾了爷爷跟奶奶。

　　只是…我不喜欢她，我不喜欢姑姑看我们的眼神~
　　她的眼神太同情，也太悲伤。她让我觉得…我跟树很可怜。
　　但
　　我不可怜，因为我还有树。
　　树也不可怜，树还有我。
　　我们并不可怜…..我们不需要被任何人可怜。
　　轻轻的合上门。我其实不想去面对那些很多余的同情。可是却忍不住的想知道…姑姑又为什么来?靠坐在房门口，竖着耳朵听。

　　[房子是小了点，但是还不算太糟吧~]姑姑小心的问着，我想她心里有数，眼前这光景，还能好到哪去?

　　[就我跟小结…够住了!]
　　当然够~

　　[其实，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跟我们一起住呢?]
　　谁要跟老怪物住…

　　[住这里，小结去上课搭车比较方便。]
　　原来…是为了我…

　　[姑姑知道你帮结花想很多，可是…你一个人在家，总是让人不放心?]
　　要你管喔!鸡婆…

　　[不会啦，我身体好多了。]
　　鬼…才…会…信…你
　　[唉~老房子的事，我处里好了，这里尾款，你点清楚。从你把房子卖了，爷爷心里总不太乐意，过阵子等你这瑞安顿好，就带结花去看看爷爷奶奶。]
　　下辈子吧….

　　[恩，我知道~]
　　鬼…才…跟…你…去

　　[其实老人家，要的就是个圆满，你们回来…他们其实是希望跟你们一起住的，也不必多花这里的房租费用….]
　　小气!!

　　[我跟小结，一起住惯了….]
　　酸酸的…我的眼睛酸酸的…

　　[我知道是结花跟爷爷奶奶住不惯，都这么大了，脾气还是这么强这么好强，怕…你身体的负担更大…]
　　听到这里，我憋着一口恶气狠狠的推开了门~

　　[你住的惯，你就跟他们一直住下去就好了~干麻把我们拖下水…]看的见姑姑慌张的表情。又是那种表情….好让人讨厌的表情。

　　[夏结花，注意你的礼貌…什么叫你…他们…我们…]他居然连名带姓叫我!!!!

　　[我妈死了，我爸走了….我要什么礼貌!!]” 你身体的负担更大”一直挑着我易怒敏感的神经。我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很大很大，因为树的脸色白了又白…

　　[你到底在闹什么?叫人~]冷着一张脸的树，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轻，看的见他的手轻轻的颤着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的情绪像是断了平衡一样，激烈的吼着
　　树为什么要为了这个在背后骂我的人跟我生气…..我不懂!!!我就是不懂!!!

　　树缓缓的转过身，曲着身体，扶着椅子缓缓的坐了下去，就这样背着我…

　　[你现在就回学校去…]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结花，小点声…是姑姑不对，不该在背后说你。姑姑跟你道歉…你们兄妹两个吵什么?]温柔的手努力的想要安抚我，我狠狠的将她甩开….
　　看不见，我看不见…树!树背着我….他为什么不看我!!!

　　[你如果要一直用这样的态度过日子，你就回学校去，不必跟我住。我真的很累…跟这样的你一起生活…我很累!]冷淡淡的声音，让我好害怕….

　　[…]只能哭…委屈的哭

　　[叫人…]树很坚持

　　[姑姑…]我妥协了

　　姑姑慈祥的拍拍我，满眼都是我不懂事她不责怪的神情。我木木的呆站着看着姑姑在树耳边说了许多话。树有些喘咳，姑姑细心的递上水，顺着树的背。听着那让人心乱如麻的喘声还有那起伏不定的背，我看了多久心就酸多久。可是我站那里一步也不敢靠近，不是因为担心树还在气我，而是因为姑姑的眼神….姑姑看树的眼神…是那么的不舍与悲伤，让我一步也靠不近。
　　我才发现，是因为我…
　　姑姑才觉得树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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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晚的刷刷洗洗，地板拖了又拖。来来回回的从客厅走来走去，树就一直写着东西，一份文件一份的看。他还在生我的气吧?我想…
　　走回房间，没有床，这块磨石子的地板就是跟树睡觉的地方，我擦的特别的干净，躺在凉凉的地板上，看着四角墙，夜里…这边好静，听的见虫鸣….盛夏就是这样，贴着地板，真的好凉，好舒服。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跟树在老房子一起睡在木质地板上，老房子的地板都是木造的，有种特殊的香味，走在上面会有嘎吱嘎吱的俏皮声音。如果说…以前有什么印像深刻，大概就剩下这个了吧~

　　我不心疼，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心疼老房子卖的…一点也不….
　　只是还记得..院子里那株含笑的香气，只是…还记得…木板墙上有刻着我长大的痕迹…我不心疼…真的…我….不…..

　　天花板上的灯泡灯，突然一明一灭的….搬了椅子来，我站上去还是构不着!
　　泄气….掂着脚，试了又试..还是不行….，一双凉凉的手稳稳的将我拉了下来，树站了上去，我扶着椅子，用一种期待的心情等待着，灯炮转了转…亮了!树看了我一眼…扶着我慢慢下来。捏了捏我的脸颊~像是气..又像不舍得，最后还是笑了。

　　我不可怜…姑姑，我不可怜…因为我有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