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冰蓝浅绿

73、神裔（四）

　　出现上古孤岛的地方在苍炎大陆的西南边界，从位于大陆中偏北的都城出发，若是靠法器或法术飞行，需要时间长，并不合算。唤月招出的树叶形状有些奇怪，却能负载多人，速度更快，因此世家子弟虽说私下有议论，也在自己家族带队者的带领下，上了树叶。

　　“为什么是树叶？”少雁好奇问道，他在其他大陆看过，那些世家出行少不得弄些华丽的飞行法宝，例如载着亭台楼阁的浮船什么的，作为苍炎大陆无弦宫的主人，唤月的法器怎么如此简陋？

　　“好用。”唤月吐出两个字，在外面，他一向少言，能对少雁的问题有所回答就足以惊吓周围的闲杂人等了。

　　“不挡风遮雨的。”少雁嘴角抽了了抽，树叶已经开始缓缓启动，轻颤两下，迎着晨风与初阳慢慢飞起，打着旋儿朝西南境飞去。

　　“转了，转了。”没有适应树叶独特的飞行方式，一众世家子弟东倒西歪，抓着叶子边缘免得出丑被丢飞出去。

　　少雁对此无言以对，显然唤月很适应这种奇怪的旋转前进方式，此刻站在叶首闭目养神。

　　“受不了……”旁边的一个弟子抓着树叶朝外狂吐起来。

　　“国师大人……”旁边一名穿暗青法衣的年长者，朝唤月恭敬地行礼，“少年不懂事，还请国师不要计较。”

　　唤月恍如未听到般，也不理他。

　　众人见此情景，知道国师是故意作弄，也不敢再出声，只好稳住身形，也闭目修行起来。

　　只是……

　　树叶不只是打旋的一路飘往前方，有时遇到罡风还随意飘动几下，上上下下，让这些年轻人吃足苦头。

　　若是有人能看到天空中的情形，那么他一定能看到极为有趣的一幕。

　　一叶巨大的树叶愉快地乘着风在天幕里飘摇，上面载着的三十多号人东倒西歪地靠在叶缘，眼冒金星，瘫软在上面。

　　国师，还挺小心眼……少雁默默看了唤月一眼，心想以后不要惹到他比较好。

　　真是，一点月阶术士的涵养都没有……

　　众人心里默默骂道。

　　“咦？”少雁突然讶道，“这当真是个好物。”

　　这个小术士又在闹哪样？搞不懂少雁突来的一句，众人心中吐槽道，你又知道什么。

　　“除了最初的灵气驱动，后来的移动一直是因为它自己在顺着星脉流动，对吧？”少雁笑眯眯地朝唤月问道，“这样省力，不用耗费额外的灵力，并且只要找到正确的星脉，无论隔多远，都能让它自己漂去，就像我们乘坐在河流中的木筏一样，只要离了岸，水的流动就会把木筏带去下游的某个地方。”

　　什么？众术士虽然拼命在适应晕眩感，但也听到了少雁的话，不由心中一动，太星阶术士或多或少都能感知到星脉的存在，但是但对于这个少星术士居然能感知完整的星脉流动，都十分吃惊。

　　星阶术士虽大致分为太星与少星，但是中间依然隔了不少层级，人类术士为了区分两阶之间的力量，又根据身体中神血和星芒苏醒的程度进行了更为细致的划分。

　　少星一至四阶，就是通常意义上的灰衣术士，即体内神血苏醒，位于四肢的星芒点燃，能使用灵气驱动最基本的力量；

　　少星五至八阶，则称为飞星术士，体内神血开始简单循环，位于胸腹、额头的星芒点燃，星芒之间因为神血的流动而开始互相连接；

　　少星八至十二阶，称为游星术士，意味着体内星芒全部点燃，神血随着血管进行全身循环，连接所有星芒，形成体内最基本的星脉。

　　而再往上，则是太星。

　　太星分为两个层级，分别为能吸收星脉中更加精纯的灵气聚集体“星蕴”的一至四阶的爆星术士以及能将自身星脉与六界中游曳的星脉相连，获取更多力量的五至八阶噬星术士。

　　在座多为游星、爆星、噬星阶术士，虽说噬星已经初窥门道，能与星脉连接，却也不能看到星脉的具体摸样，自然也无从知道星脉的流向。

　　因为少雁的话语，众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起他的实力来。

　　“虽然省力，但是遇到星脉中的‘湍流’也要当心。”唤月缓慢说道，对于术士们惊奇的眼神，他完全当没看到一样。既然月暮说要他好好教导少雁，他自然是以自己的方式来，不得不说少雁本身天资极高，只是因为身上并无神血，所以一直被埋没在芸芸众生中，“神血与六界星脉有最原始的感应，你不妨感应一番。”

　　明知我没有神血，你这是故意说给这群人听的吧。

　　少雁低下头，撇撇嘴，却也当真闭上眼仔细感受起来。

　　虽然目前他只是飞星术士，但他全身星芒早在重塑上古阵法时已经点燃，并且体内星脉虽弱，却也已成形，只是力量太弱，无法显现而已，加之苍刻意引导让他见识过星脉的摸样，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让他观察到了星脉的流动粗浅规律。

　　听得国师的话，众术士都知道这是国师有意在教导他们，也顾不上计较之前的失态，纷纷就地盘膝打坐，闭目感受星脉的存在。

　　一时间，除了唤月，术士们都进入忘我的状态，试图去捕捉星脉。

　　修行层级越高，感知星脉的能力就越重要。

　　在六界中，所有的力量都来自星脉，人们在打坐吸收天地灵气时，实际上是吸收星脉中的灵气，虽然不知道为何，人族从星脉中吸收灵气，而鬼族却是吸收的鬼气，但是从星脉中获取力量，确实是各族修炼的基础技能。

　　越到后面，施展法术也离不开对星脉的作用，当身体无法负责强大的力量时，对星脉力量的有效利用就成了关键。

　　在这方面，神魔两族似乎颇得上天的眷顾，因此他们生而拥有强大的力量，也是因为他们对星脉的感知超越了各族。

　　※※※

　　他闭上双目，首先放开对体内星芒的束缚，让星芒一一点燃，在血脉中连接成通路，此刻，他完全放松开来，让自身随着星脉的流动而动，宛如溪流中的一枚落叶，不需要自身的意志控制，只要让树叶在跌跌撞撞中被水流带着往前就可以了。

　　风动，溪流却不受影响，兀自奔流，越过山涧中小石，形成一条温婉透彻的水脉，穿越晨雾，穿越岸边水草，奔向远方的巨大河流。

　　他如浮叶，在水中与越来越多的树叶相撞，万万千千的树叶汇聚到一片，却不过是河流中的一团小小绿色。

　　前方有一块圆润巨石，将水流一分为而，水流中央部分反击回来，形成涟漪，只是小小的湍流，却让拥挤一块的树叶暂停了前进。

　　树叶打着旋儿，有的顺着湍流从旁边绕开，一如既往地朝前漂流。

　　有的树叶则被堆积在巨石后面，与茂盛水草作伴。

　　慢慢地，他似乎能感受到河流变窄，似乎随着两岸地形的起伏，时而湍急，时而舒缓，他任由着河流带着自己前往未知之地。

　　晨雾弥散，前方有着什么？

　　他好奇地伸出神识，想要窥探这隐秘在大千世界中的秘密，却感受到扑面而来巨大的压力，让他只能贴服在水面，让水面带他前行。

　　水面之下有什么？

　　他朝下伸出神识，却只感受到一片宁静，无数的水脉汇聚成宽广的河流，其中却有无法感知的光点沉浮，宛如河流中的杂质。

　　若要往下，却再也不能深入，他只能“看”到河面之下，更深邃的地方被黑暗笼罩。

　　水底之下，光芒无法到达。

　　不能上，也不能下，只能依附着星脉河流带着自己前进。

　　前方，是什么？

　　他试图看往更远的地方，却只是迷雾如纱，层层笼罩。

　　我是如此的渺小，而在星脉中却蕴含着如此广阔的天地，我只是茫茫天地间的一片浮叶，载沉载浮，无法自主。

　　我的前行，却是借助着这水流的力量，顺流而下，我想看到更广阔的天地，我想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一股强大的力量陡然灌入他体内星脉，星脉中似乎如干涸的低谷，瞬间被这流入的力量充盈，汇聚成一汪湖水。

　　而此刻体内的其他星芒也开始有规律的波动，低谷中的湖水水位急速暴涨，沿着联通的星脉奔流而去，似放闸后的泄洪，迅速滋润着干枯的星脉，在奔流过程中，为荒凉的两岸带来生机。

　　他只觉体内经脉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宏大力量冲击，蓄满的灵力再次暴涨，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剧痛从四肢百骸升起，浑身的星脉比之之前拓展十倍有余，醇厚的力量让星芒更加耀眼。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样，只是浑然一股强大力量集中他的额头，让他陡然从入定中醒来。

　　浑身被汗湿透，却能感受到自身经脉更加通透，比之前更加纯净的力量在血脉中游走，刺向那些狭小未开化的毛细血管。

　　淡淡的灵气在他体外形成一层薄膜，将他整个人覆盖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体外的灵气薄膜瞬间收拢，贴合在他身上，而他的眉眼之间，也更加灵秀。

　　飞星术士乃是打通浑身血脉的一步，灵气随着血管覆盖全身，而形成灵护，不需要刻意控制，便可随着血脉流动自行运转，提升自身防御力。

　　进阶了。

　　少雁听得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

　　他微叹一口气，却见周围的术士也在此刻缓缓睁开眼，有的身上灵气已经比之前更强力，多多少少都有了些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