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襄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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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千里之外的襄京城。
一间华丽又不失雅致的花厅内，侍候人的下人都被遣了出去，只剩下一个年约六十、身穿朝廷从二品官府的白须老者，和一个盛装的宫装女子。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只见老者怒气冲冲的甩袖，宫装女子被打得退后了几步，堪堪站稳后错愕地捂着自己的脸颊，不可置信。
“祖父为何打我？”
老者怒意未消，却还记得压低了声音斥责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宫装女子已隐隐有了预感，但还是微微挺了挺胸膛，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
见宫装女子死不认错，老者有些失望地说道：“老夫分明吩咐了谢九他们杀人灭口，你为何要他们把她弄到军中去？”
宫装女子冷哼一声，“是，是我做的！我就是要她低贱到尘埃里去，方能消我心头之恨！我倒要看看，到了堂堂昭明公主下贱到人人唾弃的地步，她还拿什么嘲笑我做妾是自甘堕落！”
老者气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多此一举，她在一个月前被人救走了！更可恨的是，谢九那几人犯下如此大错，不但没有及时上报老夫，反而自作主张找了几个盗匪追杀昭明公主。现在倒好，连老夫的人马都不知道她逃到哪里去了！”
宫装女子脸色突变，面带惊慌地抓着老者的衣袖，“怎么会？！祖父，这怎么可能？”
她想到那件霍成双可能已经知情的事，不由脸色惨白，“她不能回来！若她回来揭露了那件事，那我们谁都讨不得好。祖父，您帮帮我！不能叫她回来！”
老者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被孙女抓住的衣袖，说道：“这件事我自会处置，还用得着你这蠢笨如猪的来提醒老夫？”
老者说着便大步离去。
“从今往后，你手上的人除了宫里的，老夫会统统收回，家里的事情也不需要你来插手，好好笼络住你的丈夫就行！记住，他才是我们与陛下抗衡时最重要的筹码！”
见祖父甩袖离去，宫装女子担惊受怕地瘫在了地上，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过来。
老者离开孙女的地方，一路疾行回到位于内城昌宁坊的府邸。
等一个人进了书房，老者深深吐纳了一口浊气。
枉他从前以为这个孙女是个聪明的，方才对她寄予厚望。谁想到她竟会为一点点意气之争，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灭霍成双的口，原本就是为了给孙女的鲁莽行事善后。这下更好，就连擦屁股的事孙女竟还来插一脚，弄得现在将整个家族都陷入了危机！
“叫谢大进来。”老者扬声道。
下一刻，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就领着一个黑脸大汉进来了。
谢大进来禀告道：“属下的人对那个驿站的驿长用了刑，确定他们之后是去了端城。但那里并无昭明公主的踪迹。那日驿站里在场的人，能寻到的属下都派人查问过，但他们知道的都还不如那驿长来的多。”
老者沉思良久，道：“一个白发老头子，带着一个身体虚弱的小姑娘，又能跑多远？”
他声音淡淡，却听得谢大背上寒毛阵阵，不由跪下请罪道：“属下无能！”
老者闭了闭眼，“先起来吧。”
他心知，这次主要还是因为谢九那蠢货耽搁了太久，才叫一切线索流失在了时间中。
“吩咐下去，叫京畿各地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以防昭明公主回京。谢大，你亲自带人去一趟西北，务必查出她究竟去了哪里，一旦发现踪迹就立刻斩杀，决不能叫她回京坏了我们的大事！”
老者慢慢摩挲着手中的扳指。
昭明公主活在这世上一日，就是他们全族的威胁！不光为着此次他设计掳去了她，还有年前她无意中撞破的那件事。
想到这里，老者又沉声道：“若任务失败，你知道后果。”
谢大心中一凛，步履沉实地出去了。
管家上前为老者倒了一盏茶。
老者问道：“谢九几个处理得如何了？”
管家道： “老爷放心，全都好了。”
“这次没留什么后患吧？”
管家嘴角泛起一个冷笑，道：“是，一个不留。”
这“一个不留”不光指的是谢九几个本人，还包括他们的家人！
管家又说道：“老爷宽宽心。那日昭明公主虽无意撞破了大姑娘处置齐嬷嬷一事，但到底她没听到什么，老爷又耐心等了一个多月才动手，想必她一时半会儿也联想不到一处去。”
老者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无波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若再如此自满，就去庄子上待着吧。”
管家募地出了丝冷汗，赶紧认错道：“是小的眼界狭隘了。”
看老者闭着眼睛并无其他反应，管家才松了口气，又说道：“方才宫里头咱们的人来传过话了。老爷您安排的后手起效了，陛下确实怀疑上了简王府的裴继妃。所以昨日，陛下迁怒简王，撸了他的亲王爵。”
这些日子来总算有了些好消息，老者满意地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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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宫，明光殿。
如今的大周天子乃是周朝的开国皇帝，年号嘉元。
嘉元帝名韶一钰，出身前朝一个没落的小世家，虽是嫡出却自小为生父不喜，最后甚至被听了宠妾谗言的生父逐出宗族。后来他经商起家，势力扩大得很快，家中部曲、奴婢足有上万！
到了前朝气数将近时，外戚专政，豪强林立，民不聊生，乱象丛生。嘉元帝便在一干能人异士的拥护下揭竿而起，先后收服几路义军入麾下，历时十年推翻暴政，这才建立大周朝，到如今已经是新朝的第十五个年头。
嘉元帝自幼与父族不睦，倒与母族十分亲近，尤其感恩他母亲这边唯一的嫡亲姨母唐氏。
当年嘉元帝年幼被赶出韶家宗族时，亲生母亲已逝，便是由生性懦弱的唐氏顶着婆家娘家的两重压力，将他接去婆家霍府抚养成人。及至后来嘉元帝执意经商，唐氏虽不甚赞同却还是暗中资助了一笔银两。
正因韶家对嘉元帝的刻薄寡恩和唐氏对嘉元帝的大恩，所以在襄京城中，韶氏宗室的地位反而比一般的朝臣都不如，若不是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只怕嘉元帝根本就不想接韶氏一族到襄京城。反而，唐氏宗族和霍氏宗族却鸡犬升天。
尤其是唐氏唯一的儿子霍扬。
几年前，唐氏病危。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唯一的不成器的儿子，但她命不久矣，只好托付嘉元帝今后多加照料。
因此，即便霍扬为人实在不着调，嘉元帝还是将这唯一的表弟封了正一品简王，食邑九千。
嘉元帝自己没有女儿，又将霍扬的嫡长女破格封为了正一品昭明公主，接进宫里悉心教养。
简王府的荣宠之盛，着实叫人艳羡。
只不过，这份艳羡到今日却到头了。
——据传闻，昨日简王府的裴继妃和李孺人起了冲突，最后竟冲撞到了无辜的昭明公主，害得昭明公主磕到了湖边的大石后，又落入湖中溺水，差一点儿就救不回来了。如今昭明公主被嘉元帝接回了宫里休养，而裴继妃和李孺人各有惩罚不说，最糟糕的还是简王。
他被嘉元帝斥责昏聩好色、家宅不宁之后，被撸了亲王爵，夺了食邑，成了个庶民！
此刻，嘉元帝看着眼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死去的老母亲的表弟，第一万次暗骂霍家那个已经作古多年的霍老夫人。
这个老虔婆当年为了拿捏他姨母，强硬地将刚出生的表弟抱去身边养，叫姨母生生承受了骨肉离散之苦。抱去养还不止，她竟还千方百计阻拦姨母见儿子。结果，那老虔婆压根儿就不会教孙子，才将他表弟溺爱成了这么一副没本事又没担当的懦弱模样！
嘉元帝冷哼一声道：“你不用在朕面前嚎。朕答应过姨母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就自然会做到。放心，即便你以后只是个庶民，照样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好吃好喝是妥妥的，这没错。
可没法再在这襄京城横着走了，更没法添新的漂亮女人了啊！
简王——不，是前简王霍扬哭声一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又开始嚎哭，“表哥，双丫头失踪一事真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恼她不亲近我，可要是以后我惹了表哥生气，还得靠双丫头帮我说情的，我哪里舍得去害她？”
霍扬是知道他大女儿失踪了的。而且上元赏灯节那日霍成双之所以会偷偷甩开了护卫去看万花灯舞，还是裴继妃命人在她耳边撺掇的。裴继妃一直将原配所出的大女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说她撺掇大女儿出门没什么坏心，连霍扬自己都不信。
——哦对了，随着自己的亲王爵被夺，现在自然也没有了“裴继妃”，该是叫裴氏了。
所以皇帝表哥便怀疑是裴氏下手掳走了霍成双，撸了他的爵位正是因此，甚至食邑和岁俸银也都被停了。
什么落水，什么公主身体有损要静养，那些都是皇帝表哥为了大女儿的名誉使的缓兵之计罢了。
嘉元帝看着霍扬不以为意的表情，心里对他万分失望。
做爹的不担心女儿有没有危险，反而担心以后没人给他说情？
要不是看在姨母的份上，嘉元帝真想叫霍扬滚回去吃自己！
可怜他的小双双，摊上了这么个父亲。
他厌烦地甩开了霍扬，说道：“不必再说了！以后你府上的中馈朕会派个管家去接手，大小事务就由他每月向朕禀告，一应银两都从朕的内库里出，决不会饿死你。”
霍扬搓搓手，明白他表哥已经下定决心了，但还是期期艾艾地问道：“表哥，那我的爵位……什么时候能还给我？”
嘉元帝气笑道：“什么时候双双回来了，朕自然会考虑。”
霍扬拍拍自己的胸口。
幸好幸好，皇帝表哥看起来没打算一辈子叫他做个平头百姓。
爵位还会回来就好了，表哥那么厉害，一定能很快找回大女儿的。到时候叫大女儿去跟表哥撒撒娇，那爵位就一定妥妥地还给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襄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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