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龙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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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摊倒在地，进气多出气少的黑老大低低笑开，“老子可没说……只射你一个人……有你的相好的给老子陪葬……老子……不……亏……”
说完，便没了气息。
郑叡却一丝一毫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已坠入冰窟……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无法听见，什么都无法感受到，如身在夜间的广袤海洋中独自飘零的浮萍，黑暗，冰冷，孤独，了无生还的希冀。
直到肺叶炸痛，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在呼吸。
他浑身颤抖着吸了一口气息，却只觉得肺间的疼痛传达到了全身。
是他害了她……
如果没有他，她不会被黑老大盯上，也不会被视为处决的目标……她会平平安安活着，直到回家……
他不该贪恋她给的那些温暖，他应该直接拒绝她，让她知难而退，而不是再三的纵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郑叡却觉得自己已失却了浑身的力气，没有丝毫力气回头去看是敌是友。
“郑兄弟，佑佑她们人呢？你找到了吗？”
面前是赵虎焦急而担忧的脸庞，在他眼中却是那么虚幻，那么不真实，仿佛他自己已游离在现实之外。
他呆呆地转头去看赵虎，呆呆地说道：“找到了。”
“那人呢？在哪儿？”赵虎着急问。
郑叡呆呆地指向面前陡坡上的平台。他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了她满身血污的情景……
赵虎着眼望去，只见从坡顶伸出一个小脑袋，却是个以前没见过的小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的，正摇摇朝他们招手。
小少年招完了手，就用两只手掌撑在两边太阳穴处，大声冲他们喊道：“你们先等一会儿，等……额……那谁谁收拾完了再上来接我们。”
喊完了，他就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仿佛在躲避后头什么东西。
还等什么等！好不容易女儿平安了还等个屁啊！
赵虎急性子地就要上前。
郑叡却一把拉住他，声音嘶哑道：“我自己去接她。”
赵虎这才看出他的不对劲来，整个人仿佛丢失了灵魂一般，了无生气。
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的时候，他只好默默地看着郑叡几乎是踉踉跄跄走到前方的陡坡前，开始攀爬。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颤巍巍的动作，自觉在底下做着随时保护的准备。
郑叡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攀上那好像永远都看不到顶的陡坡，似乎中途他失手滑下去了一次，但脚下被人托了一把，方才没有彻底跌落下来。
等小金察觉到脚下的动静，重新睁开眼睛时，便见到方才那个砍起人丝毫不比他亲爹逊色的男人已差最后一步，就能攀上平台了。
他惊呆地道：“哎！小爷不是叫你们等……”
已经晚了……郑叡已登上了平台。
小金连忙站起身，妄图以自己的只到他肩膀的小身板挡住后头的旖旎风光。
“你登徒子啊！小爷我都那么自觉了！你怎么能看……”
“啊——！你上来干什么？！快转过去！”
霍成双正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将拉开的衣襟拢回来。
但郑叡已经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虽然不知为何，但根本没有原本他想象中的满身血污，虽然她的头脸狼狈万分，满是尘埃，血迹却几乎没有。反而正红光满面地解开衣裳，不知在翻来覆去地在身上搜寻着什么。
听到小少年的声音，她抬头看见是他，脸色便刷地一下红透了。
“你……”他心中闪过狂喜，“你没事？！”
霍成双怒视他，脸色红得快滴血了，“转过身去！”
郑叡呆怔地“哦”了一声，目光却依旧痴缠着她。
此时此刻的霍成双却一点都不想看到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她背对着自己的小金道：“小金，快把他给我掰过去！”她稍稍一停顿，立马又加上一句，“小心点儿，别把他推下去了。”
小金乐得纠正这个登徒子的不当之举，乐呵呵地将郑叡转了身。
自己跟着站到郑叡身侧后，小金还好心情地说教起来。
“从小我娘就教育小爷，咱做男人的，就得做个正人君子，非礼勿视知道么？你看小爷多自觉，一眼的便宜都不占，哪儿像你，看着人模人样的……”
“她方才……”郑叡总算回过了神，打断这个喋喋不休的小少年，“我亲眼看见她中了黑老大射出的匕首……”
下头虎视眈眈的人都死光了，小金心情很好，开心道：“这姐姐运气贼好！她胸口啊，”他低头在自己胸口比划着，“戴了这么大一块儿玉佩，刚好挡住了匕首。不过那玉挨了那一下，都四分五裂了，散在了她衣裳里面。这不是正找着碎玉块吗，所以才叫你们等一下的呀。我方才听她碎碎念，这玉似乎是一个挺重要的人送她的，所以即便碎了她也得将碎玉都找回来，等她找好了我们自然就下去了呗。可没想到你连这会儿都等不及，竟然就这么上来了。”
少年人耐性不好，小金说着说着便去催促霍成双，“我说姐姐啊，都好一会儿了，你那玉佩还没找全吗？”
身后传来霍成双着急的声音，“还差一块头啊。头呢、头呢……头去哪儿了？”
小金抽了抽嘴角，要不是知道她找的是玉佩碎片，乍然听到她念叨的这句“头呢头呢头去哪儿了”……
该有多毛骨悚然啊！
“你衣裳里头都翻过了吗？是不是在哪儿兜着了？还有附近地上也看看，万一已经掉到地上了呢？”
霍成双嚷道：“我都把衣裳都脱下来看了，就是没有啊！地上也看过了……”
郑叡听着他们的对话，又耳力极好地听见身后的衣料摩擦声，又想起他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虽然只有一眼，却足够他铭刻在脑海中了。
她香肩毕露，白皙的肤色仿若凝脂，晶莹剔透，如雪如霜，再往下便是胸口，她穿戴着一件嫩黄小衣，薄如蝉翼，里头的粉色肚兜清晰可见……
郑叡心中激荡，连忙命自己冷静下来。
他深深地呼吸过几口，眼角的余光飘过静静卧在地上的梅花匕，想到这柄他亲手所赠的梅花匕差点儿要了她的性命，他心中复杂。
突然，他看到梅花匕旁边一点白色，在几株野草草叶的间隙中若隐若现。
郑叡不禁低头，拨开草叶，一块龙头玉石跃入他的眼帘。
龙头……
郑叡错愕万分。
他原以为她说的那个寻无踪迹的玉配碎片大约是哪一尊佛祖的头，或是她的生肖——牛的头……有钱人压裙子的玉佩除外，一般人随身的玉佩不都这样吗，不是尊崇“男戴观音女戴佛”，便是自己的生肖玉佩。
却不想，这两样都不是。她竟可以随身佩戴一块龙佩……
那表示着她的身份……一定很不平常……
郑叡静静地捡起那块碎玉，握在手中片刻，便伸向身后，“是这块吗？”
下一刻，他便察觉到一只小手从他手上将碎玉拿了过去，温热细腻的肌肤擦过他的掌心，叫他掌心跟着微微发热起来。
“是啊，就是这块！原来它掉得这么远，怪不得我哪里都找不到。”霍成双兴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郑叡抿了抿唇，说道：“你衣裳穿好了吗？”
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半响才是她扭捏的声音，“好了，你们可以转回来了。”
郑叡转身，只见她捏着衣角站在原地，红着脸低着头。
郑叡一时狂喜她转危为安，一时还有发现她身份很不一般的震撼，心中复杂无比。现在看着她的脸了，反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好见到赵佑佑横躺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身影，便找话题道：“佑佑怎么了？”
霍成双嚯的抬起头，见他脸色不好，正蹙着眉看着赵佑佑，不由怔愣起来。
她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他就不问问她如何了吗？
那梅花匕虽被皇伯父送她的玉佩挡住了，可所受的冲击却一点也不小，她的胸口一直在隐隐作痛……他却只关心赵佑佑怎么样了么？
霍成双心中突然无比的委屈，口气自然也不好起来，嘟囔道：“没怎样，她太胆小，光是看黑老大放狼崽子的血就吓得昏过去了。”
郑叡看着她赌气的脸，一时不明白她怎么突然生气了，却见她脸色发白起来，不由自主上前一步，问道：“你怎么了？身体……”
下一刻，他定定地盯着她颈间不放，那里有一个并不大的伤口，已经有了结痂的迹象，但伤在这样要命的位置……
“这伤口怎么来的？”他焦急地再向前一步，想去检查一下，“你……”
“啪！”却是霍成双伸手打掉了他伸出来的手。
“我好得很，死不了就是了，你还是去关心你的佑佑吧！总归是我幸不辱命。我和她明明是一起出的城，我不惜自伤，也没叫她伤到一根毫毛！”
郑叡眉头紧蹙，“你说什么胡话，我现在问的是你的安危。还有你们出城决斗一事，佑佑还是个孩子，难道你也是吗，为何不劝着她一些？你竟然同意拿我做赌注？！”
霍成双听到他第一句脸色还有所缓解，待听到后两句便压不住心底的火气，怒道：“我只比她大一岁！她算孩子，我就不算了吗？！我为何跟着她出城？还不是你！我叫你去明确的拒绝她，你听了吗？假如你听了我的话，像对待柯九姑娘一样对待她，我用得着跟她一起出城吗？”
郑叡想起昨夜从成大夫那里听来的消息，烦躁地反驳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随意拿我出去当赌注！我对你而言是物品吗？可以通过一场决斗就确定归属的一份奖品？！”
霍成双越想越委屈。
从小到大，只有别人追逐她，哪里有她追逐别人的份。
结果到了这晋江城，她付出全部的真心，为他洗手作羹汤，换来的却是他的埋怨吗？
她脸色变了又变，喊出一句话道：“郑叡，我不要喜欢你了！”
她挺直了腰板，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服她自己，“我伯父说的对，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没有你，还有王二郎呢！就算王二郎不想娶我了，想娶本……想娶本小姐的男人也多得可以排队绕襄京城足足十圈！”
郑叡气得怒吼道：“成双双，对你而言感情是儿戏吗？！什么叫‘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
他徒然刹住了话语，担心再这么说下去，他们彼此真的会说出伤人之语来，只是脸色青白交加地盯着她看。
霍成双神色倔强地回视他，毫厘不让。
小金托着腮，蹲在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莫名其妙吵起来的人。
见他们停下了，不免失望地叹气。怎么不吵了呀，他还等着见证一场精彩大战呢。
等赵虎呼哧呼哧地爬上来时，就见到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和一个纯当看客的小金。
赵虎方才也听到郑叡和霍成双的争吵声了，只是他着急爬上来，一时没听清两人在吵什么。
不过，他还真佩服成姑娘啊。他都多久没见到郑兄弟情绪这么激动外露了，还学会跟人吵嘴了。
啧，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郑兄弟跟人吵架呢，还是跟一个小姑娘。
他跟着蹲在小金身边，捅了捅他，轻声道：“他们吵什么呢？”
原本成姑娘和佑佑都平安无事了，黑老大也被灭了，不是该高高兴兴的吗？这是怎么吵起来的？
小金摊摊手，大人似的随意道：“明摆着是小情人吵架嘛。总结起来，一个在吃醋，说你不在乎我；另一个则说你没拿我当人看，不看重我。”他摆着手，“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的啦。”
赵虎一头雾水地摸摸头。
霍成双和郑叡则异口同声喝道：“闭嘴！”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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