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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妖血炼符,以织天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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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古州朔阳河阳交界处。
百里玉颍山。
晴空之下,平地突有一阵阴风旋起。
浓郁的魔雾之中,隐约可见修罗狰狞煞影。
一时间,连日头都仿佛黯淡许多。
那修罗走动起来,身形在雾中逐渐缩小,待完全走出阴风魔雾,便赫然就是个高大俊朗的人族后生。
他望着眼前山河秀美的人界风光、望着山脚下的人族小镇,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我倒要看看,这地方有什么古怪——”
而就在他脚步刚一踏上河阳州土地时,距此千里之遥的河阳城外、州城隍府内,正在提笔作画的城隍府君云密子毫无征兆地停住了笔锋。
窗外青竹迎风簌簌而响,笔下尚不及点上翠色的竹身亦挺拔如锋。
云密子直起腰身,将沾着青颜料的笔搁了下来。
广袖垂下,他千百次如一日地唤道:“尹老,传令府卫集结。”
片刻之后,千里之外的玉颍山脚下,通往和泉小镇的官道上,突然罩上了一片阴云。
一身黑衣披着人皮的大修罗在云下走着走着,突然便顿住了脚步。
他向左右两侧看了看,周围空无一人。
原来就在须臾之间,原本与他同行的人族百姓们便已一个都不在了——见状,他倒也不慌张,只是勾起唇角道了句“有意思”,而后便又重新迈步向前。
“喝!”
一声呼喝,整齐划一。
手持长戈的兵卒迎着暴雨显出身形,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戈身直指这只身闯入人间的修罗。
伴随着那一声震天的喝声,兵士们身上顿时升起一股惊人的气势,汇聚起来、状如猛虎,对那修罗直扑而来!
“哦?就这点本事?”
修罗抬眼看了看那对自己直扑而来的锐气,不屑地轻笑了一声。
旋即,也未见有什么动作,围住他们的兵士便其其一震,各自呕红,气势顿时萎靡了下去。
也不怪修罗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这些兵士不过是和泉周围方圆千里的普通仙卒,人数不过数十,对上他不过全凭一腔孤勇。
云泥之别。
他一时间竟觉有几分无趣。
左右看看这些孱弱的兵卒,心中想道:虽说来得快到诡异。但若仅凭他们,就算再多百倍,也不至于让如此之多的妖魔折戟。
“所以是凭什么呢?”
迎着那些在他气势碾压下身体不觉战栗,却一步不退的兵卒走过去,修罗如此问道。
正说着,他突然再一次顿住了脚步。
原来,在那些誓死不退的兵卒之后,又有阴气聚集。
“嗯?”
轻轻挑眉,他眼里流露出玩味的笑来。
在他目光注视之地,五鬼肩扛轿辇凭空而现。
那辇上端坐一人。
白纱冠,翠竹衣。
长眉凤目,容色苍白,斯文俊秀宛如书生。
在修罗的注视下,他从容下辇,待脚掌落地即将之时,一缕金光浮起、环绕于其身。
大修罗微微眯了下眼,念出了他的名号。
“河阳府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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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天神殿。
九重天之核心,柏麟帝君之居所。
伏羲历,三元纪。
乙亥年,丁丑月,甲寅日。
正值又一甲子的最后一日,依照天律,各类地仙一齐上天述职。
于是这一日中天神殿外的云台上,便站满了常年值守于地界的仙官们。
这些地仙里,有山神、水官、四时小吏。
亦有引魂使者、冥府鬼判。
而在所有地仙里最为引人注目的,无外乎城隍府君。
凡间按照山川走势,人员聚集,被天族划出二十六州分而治之。
每一州,设立一城隍,总督本州一切事务。
每甲子述职日时,亦是二十六位城隍府君中的一位,带领各类仙官一起上天。
这一次前来述职的,是凡间棠越之州的许南乡。
也是诸多城隍府君中,最为年少的一位。
此番是他下界赴任后的第一次回天,也是他第一次以一州仙首的身份面对天界之尊——怀揣着心事,在中天神殿外伫立良久的许南乡看着随己而来的诸多地仙进去又出来。
渐渐的,诺大云台之上,只剩下他一人独站。
由此,他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忐忑。
在意识到自己心神不宁后,许南乡暗中掐了掐自己掌心,低头默念起清心经。
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等到清风停滞,流云不动,才有一声传唤划破虚空,点在了他的心头。
“棠越州城隍许南乡,进殿!”
许南乡闻言一震,在跟随仙侍入了神殿直达玉阶下后,便拂袖敛衣,对着神座屈膝而拜:“棠越州城隍,许南乡。拜见帝君。”
“起来罢。”
并未让他等待,几乎是在他施礼完毕后的第一时间,就有人淡淡地叫了一声起。
于是他依言起身。
在这个过程中,他顺势抬眼看了一下神座之上。
隐约可见,在那里端坐着白衣的帝君。那方桌案之上,二十四本劄子依次垒起,只有两本摊开在桌面上,摆在帝君面前的——许南乡心头“咯噔”一下,却又做不得什么,只能在揣着一颗不甚安稳的心,静静等待。
“你等的奏呈,本君已是看过了。”
之于许南乡,柏麟只是抬眸凝神看了一眼,而后便又将目光落回了自己面前摊开的劄子上。
他看着两本劄子上的两组数字,口中夸奖一句。
“你与河阳云密子,做得不错。”
将一手搁在桌案上,换了个放松些的姿势,语意不明地道了一句。“这一甲子,尔等为免凡间遭受妖魔之患,辛苦了。”
“此为属下分内之事,责无旁贷!不敢当得辛苦二字。”
不敢当?
在令许南乡离开后,柏麟合上劄子,念起许南乡的这三个字。开口询问侍于自己身侧的司命星君:“上一甲子,河阳棠越二州为妖魔干预,改变的凡人命数,为几何?”
“河阳州一千六百四十一例、棠越州五千二百三十例。”
针对自己分内之职,司命当然是张口就来。然而一句话后,他突然反省了过来,眼里透出惊色:“这一甲子河阳州为妖魔所干预的凡人命数不过九十六例,棠越州为三百二十九例。相差……”
“这也差得太多了些!”
这句话出于隐元星君之口。她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目光转向柏麟。
“帝君,您是怀疑这其中有问题?”
柏麟没就此说什么,只是又问了隐元一句话。
“隐元。本君记得,你与云密子是旧交。”
“是!飞升之前,云密子是我挚交。”隐元顺着柏麟的话去追忆过往,一边想一边回话:“云密子本为人间贤臣,并非修士出身。是因德行于死后受香火奉养,故此受封城隍必有一方。他修为只能称得尚可,不过处事一贯精明强干……”
说到此处,隐元星君突然一顿。
她想到一个可能,不由得心尖一提,喃喃道:“难道云密子……但河阳棠越两州的日游神夜游神,也并未奏上什么异常。”
云密子与隐元星君交情匪浅,她自然本能地不愿去想某些不利于对方的可能。
对此,柏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两本劄子叠在一起,跟其他二十四州城隍的奏本垒在一处。
他站起身来道:“那便去瞧瞧罢。
说再多、查再多,也不如亲自去瞧上一瞧。
柏麟帝君这样想,巧的是,修罗王也是这么个想法。
从天界回来,再挨了老哥一顿揍后消停不少的小将军罗喉计都在又一次闭关后,接了个修罗王丢过来的任务。
他叼着个烤兔腿,展开书卷一目十行地看完内容,而后挑了下眉,几口把肉啃完抹了把嘴。“这一甲子好多妖魔在河阳州失踪啊,哎哟?阿里赫克,这不是破军他弟弟吗?”
“是,要不怎么让你去。”
没好气地瞪了罗喉计都一眼,修罗王喝了口酒。
“不知道天界又搞什么鬼,我们去不方便,才让你去。你这次得给哥睁大了眼睛,别去一趟回来什么都没看出来,跟个睁眼儿瞎似的,”
“放心!包在我身上!”
拍着胸脯站起来,两百年来在魔域快憋死了的罗喉计都眉飞色舞地说道。
“呵。”
修罗王冷笑一声,威胁似地瞥了一眼罗喉计都的屁股。
“……”
罗喉计都见状臀部一紧,两百年前的鞭子他到如今仍然记忆犹新。“我会注意的!”斩钉截铁地跟修罗王做了个保证,然后见修罗王面色仍然不变,他又飞快地加了一句。
“我保证不跟天界的人多接触!!”
听了这句话,修罗王才缓和了面色。
他抬了抬眉,笑骂一声。“还不快滚。”
其实修罗王选罗喉计都去河阳州也是无奈之举。
短短一甲子的时间,在河阳棠越两州消失的妖魔总数得有大几千。他对此略有不安,总想着查个明白。但奈何,他派出去的手下去一个没一个。
在他们这些在天界挂过号的大妖大魔不出动的前提下,能去的,好像也就只有罗喉计都了。
罗喉计都倒也不负修罗王厚望。
刚一入河阳地界,他就感到地底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窥伺着他。
他也不啰嗦。
右脚抬起向下用力一跺!
“轰隆”一声,他脚下的土地不堪重负地被强行跺开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
伸头往里一瞧。
在泥土的深处断层里,黑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淌着幽幽的红光。
好像是符。
罗喉计都很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嘴里喃喃嘀咕了一声:“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显然不是罗喉计都所独有的。
同样是刚一踏上河阳州的土地,隐元星君就下意识地皱了下眉。
作为天界的神仙,并不被地下符篆针对的隐元只觉得这里的山川湖海似有从前有些不同,平白令她感到几分凉意。
但是一抬头,又分明是阳光普照。
如此氛围,柏麟帝君所感自然更为明显。
神识深入地底。
只须臾后,他便在阳光下张开了手掌。
在他掌心之中,赫然出现了一枚与罗喉计都所看到的、一模一样的符咒。
兀一看那鲜红如血的纹路。
隐元星君神情当即便是一变。
她压低了声音,一口道破了那符咒的秘密:“妖髓!”
柏麟轻轻收拢了五指,掌心血符化烟消散。
他越过隐元,极目远眺,眼里闪过一丝动容。
之后,他轻轻一叹,仗袖一拂——
顿时!
方圆十里之内,山川平地之上,红光凛冽,咒文如锁勾连,将山河尽数笼罩于中!
令人,叹为观止。
隐元星君呼吸一滞,不觉为之瞠目。
而柏麟看罢,则是不辨喜怒地轻道了声:“有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