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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柳飞扬下船后继续寻人,晚上没歇脚处只得回到岸边看看有没有空船。他正找着,一艘十分面熟的船来到面前,船幔掀开,露出的是宛兰的笑脸。
「柳公子,别来无恙?」
「姑娘有心。」他今早算是大大削了宛兰的脸面,本以为再见到她,不是一番舌剑唇枪,也会怒目相视,现下她这么和蔼可亲,倒教他有点意外。
「宛兰已经备了酒菜,公子还敢上船赴宴么?」她的大眼睛带着笑意,澄澈得找不到半点阴霾。
柳飞扬虽见她一脸诚恳,但经过今早的事,愈诚恳愈有可疑。
转念又想,她没有武功,要对付自己也不容易,何况她极有可能认识「庄如月」,就凭这点,就是要冒点险也是值得。
想明白后,他笑答。「就怕姑娘不敢让在下登船。」
「不让你登船,这鸿门宴怎么办得成?」她整个人走出来,掀起布幔柳腰微弯,邀请柳飞扬登船进舱。
「鸿门宴最终损失的是主人家,我这客人似乎没有甚么好担心的。」他跃到船上,船身却没因他的重量而摇晃,要是有武林中人在,怕要大喝一声采。
「柳公子请。」宛兰领了柳飞扬进舱。
这回也是好酒好菜相待,可宛兰却像是换了个人,烟视媚行的姿态通通消失,反倒成了朵善解人意、不愠不火的解语花。
柳飞扬心中直呼奇怪,宛兰似是察觉到他的想法,抿嘴一笑,道:「柳公子是想着今早的事吧?」
「没错。」见她开门见山,柳飞扬也就点头应。
「宛兰在此向你赔个不是。」她用玉手拈着酒杯敬了个礼,再用朱唇把酒轻轻喝了。「不过公子可是少数不被宛兰迷倒的人。」
「哦,难不成今早的才是鸿门宴?」
「公子要这样说,宛兰也只好认了。」宛兰轻笑,「谁叫秦淮男子太多,宛兰看人不准,只好靠这个笨法子了。」
「那我现在还能跟姑娘同坐一桌,是否该引以为荣?」
「不敢,公子也不用太拘谨,称我作宛兰就好。」
「那妳也别公子公子的叫了,我表字云起。」
与宛兰这番对答,柳飞扬想起自己也曾跟庄如月作相似的事,心中一暖,顿时对宛兰生起爱屋及乌的亲切感,看向她的眼神也柔和了些。
酒过三巡,柳飞扬见宛兰似乎真真和善了许多,便再问:「宛兰,我跟妳打听的那个人……」
「啊,瞧我,竟然忘了说。」她轻拍自己的额,「你提的那个人,该是我小时候的其中一个玩伴,那时大家混在一起玩,我便学来了几句童言童语。可惜后来我搬家了,这么多年不曾和旧玩伴联系,不知能否找到。」
乍闻这个消息,柳飞扬心里遏不住的激动,忙问:
「那妳记得她的名字吗?」
宛兰柳眉轻皱,苦思着,柳飞扬也悬着心焦急地等,可惜最后她仍是摇头,「时间太久了,事情都只模模糊糊的有个印象,她好像是姓张还是杨……我真是不记得了,或者我今晚再想想,明天说不定能想起来。」她柔声安慰失望的他,见他脸色稍霁,她又道:
「刚才我瞧你在岸上寻留宿的客房,正巧我这兰舫有空着的房间,公子要不嫌弃,就住在这儿吧。」
「这……」柳飞扬沉吟。「似乎不妥吧?」
原本笑意盈盈的宛兰笑容一僵,复轻叹道:「也是,你是正派人家,不喜欢在妓女的花舫留宿,昨晚只怕也是勉强为之吧……」
「不是这样,我只是怕打扰到妳。」
「既然我开口了,就不怕被你打扰。」她带着希望的眼眸凝视着他,逼得他不得不道:
「如此就多谢了。」
她顿时笑靥如花,招来嬷嬷细细交待,柳飞扬见状,也由着她去了。
只是柳飞扬从没想过,他在兰舫这一待就是一个月。这三十天的相处,他发现宛兰既有大家闺秀的温宛,又有江湖侠女的机智爽朗,偶尔还有小女子的娇气。
她没再以美□□惑他,那件事果真如她所说只是一场考验。他也庆幸自己没被外表所迷,才有幸得见她娇媚外表底下的灵巧性子。这个月来,她对他的态度并不忸怩作态,他也觉得与她相处不需要装模作样虚伪一番,这种自然令他很是舒服。
不过他也明白宛兰是秦淮名妓,她有她的生活要过,因此在这乐声喧天的夜里,他决定出房,到船尾看看夜幕下灯火璀璨的秦淮。
他还未收到船尾,却发现已有人在,他欲回房,却为自己听到的停步。
「主子,妳别勉强自己,喝不下就别喝了,赶快把人请走,回头我给你做碗解酒汤。」
「嬷嬷,这几人得罪不得,那赵公子的爹是吏部尚书,又和其它官府有交情,要是他们不尽兴,明天兰舫就得自秦淮消失。」她虽任性率性,却仍知道分寸,否则数秦淮名妓根本轮不到她。她不能把自己和整艘船的人都押上,换取一时的平静。
「但要这样喝下去,妳撑不住,到时那群男人不知会干出甚么来……」房里的不是善男信女,其中几个还带着兵刃,要是宛兰一醉,后果不堪设想。「主子,不如我们找柳公子帮忙吧,他好像也会一点功夫……」
「不行。」宛兰断然道。「我不想麻烦他,妳别让他知道。」她不能让他涉足自己的生活,纵使他知道自己是妓女,也不能让他亲眼看见自己是如何的卑贱和廉价……
「但万一出事……」
「就算出事,也不能让他知道!」宛兰厉声道,双眼瞪着惊惶的嬷嬷,在得到承诺后才缓下声。「我们回去吧。」
「是……」两人回内厢去,一直隐身在暗处的柳飞扬步出,想了一会,跟了上去。
他还未走到房外,已经听到里头传来嘈杂的人声,其中声音最响的是个年轻男子。「宛兰,妳的曲子还是唱得这么好,看来这次花魁大赛,妳必定能成为状元!」
「赵公子谬赞,宛兰愧不敢当。」
「有甚么不敢当的,就是一个五音不全之人,只要让我们看上眼,科举状元也能摘下来,更何况是区区一个花状元?!柳公子你说是吧?」
「当然,何况宛兰姑娘的才艺确实冠绝秦淮,夺魁确实易如反掌。」房里的柳公子圆滑地答。
外面的柳飞扬觉得这声音着实耳熟,但却想不出这是哪个柳公子。
「何止才艺,宛兰的美貌更是……」男子语焉不详的暧昧语气令柳飞扬皱眉,此时宛兰的声音响起:
「赵公子,容宛兰为您再唱一曲吧。」
「不用了,曲也听够,大好良宵岂能浪费在听曲?大家说是不是!」当下房里哄堂大笑,那赵公子更是得意。
「赵公子,我身子有点不适,怕今夜……」
「没关系,我保管令妳浑身畅快,热血沸腾!」男子的言词益发□□,双手紧紧抱住宛兰的身体,粗暴的唇甚至吻上她的颈侧!
濡热的感觉使她倍感呕心,她欲挣脱,却不够男子气力大。赵公子搂着气得脸红的宛兰哈哈大笑,「不愧是秦淮名妓,懂得用挣扎勾引男人,欲擒故纵的功夫不错。」
「请你尊重点,放开我!」宛兰的声音拔高,但赵公子毫无悔意,房内众人亦只笑着旁观,有几个的嘴巴也不干不净起来。
呕心的大掌抚上她的身体,被布条紧缠的小脚更如被铁链牢牢锁着,难以逃走。
早该知道如此的结局,不是吗?
自她踏入秦淮的一刻,就无法再逃离。她闭上眼,不愿再看那一张张令人作呕的嘴脸,反正多少酸楚她都熬过,待得天明,阳光会淡化一切丑恶。
她放弃了,或许早该放弃了。她这样的女子谈什么自尊?秦淮名妓也不过是权贵的玩物而已。
「秦淮的丝竹管弦,应该没让你双耳失聪吧。」
淡淡的声音在房门处响起,正在逞□□的赵公子一愣,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站在房里,黑色的长袍洗得发白,眼神也不锐利,就凭这副落泊的长相,竟敢来坏他的事?!
「我就是听到了又怎样,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区区一个贱民敢来坏本公子的好事?」赵公子冷笑,原本圈着宛兰的手故意往她襟口一扯,「嘶」的一声,白玉般的锁骨露出,场里几名客人的眼睛立时一亮。
「我还真是没甚么不敢的。」柳飞扬敛起笑容,猎鹰般的双眼瞪着赵公子不可一世的笑容。
「那就看看谁的本事大。」赵公子带着的几个家丁从旁边走出,挡在他身前,柳飞扬也不知从哪儿变出长剑,准备迎战。
眼看争斗如战在弦,一把声音忽然冒出:
「大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柳飞扬往声音望,对方也同时转过来,竟是跟随他二十多年的文福!
「文福?!」他冲口而呼,随即问。「你为何在此?」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不如到别处详谈?」文福站起来,对柳飞扬做个「请」的手势。岂料柳飞扬却不甩他,持剑的手向宛兰一指:
「不行,宛兰是我好友,我不能弃她而去。快把人放开!」
文福皱眉,那赵公子则下巴一扬,旁边的家丁拿着武器上前。文福趁还未开战,走到二人中间,对赵公子抱拳道:
「此人乃柳某之兄,与赵兄一样重情义,守信诺,大家既同为性情中人,赵兄想必能体谅他为红颜知己出头之举,宽宏大量高抬贵手。」
文福几顶高帽不断往赵公子头上送,听得他脸色缓下,文福见状,又道:「其实这宛兰不过中人之姿,与其在此浪费时间,不如请赵兄移驾,评鉴一下我最近偶得之『腾龙白玉碗』,此碗据说能化清水为琼浆,正适合赵兄这种善于品酒之雅士。」
文福的意思,赵公子哪里听不出来?他见文福有心说项,也就无谓把气氛弄僵影响日后之事,便顺着台阶点头:「也罢。」
他狠狠把宛兰拉过,重重推开,不再管摔在地上的她,对文福道:「今次就看在柳公子的脸面,我们走!」
柳飞扬见赵公子要走,松了口气,但心中却有千百个问题要问文福。
为何他会在秦淮出现?
为何他称自己为大哥?
赵公子又是何人?
他想拦文福,可文福却侧身避过,随赵公子离开,只在经过柳飞扬身边时抛下一句:
「明天午时,明月居见。」
待得赵公子等人散尽,柳飞扬立刻往地上的宛兰看去。
只见她衣衫半褪,光裸的肌肤如雪,双颊因激动泛起红霞,这狼狈却又惹人爱怜的姿态,艳绝秦淮。她就如最可口的佳酿令人忍不住俯身欲尝,就是本来无此意,也会被这馥郁的酒香迷住心窍,扫除一切障碍沉溺其中。
宛兰清灵的眼眸看着逐渐步近的柳飞扬,不知道自己该夺门而出,还是该趁机诱惑他,心中乱如纠缠的发,双眼带着惊惶紧紧注视他的动作。
他的目光专注,一步又一步来到她身前。
自高处压下的黑影令她微颤,她看着他蹲下,她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肌肤的色彩掩盖了半边黑瞳,她的眼在他眼里闪动着。
然后,他动了。
丝绸的触感在他指尖流过,突如其来的温度令她一颤。肌肤感觉到他的动作,晶莹的泪滑下脸庞。
她没低头,只牢牢地望着他,任由他的大掌在自己身上肆虐。
「你为何要进来……」清亮的眸子泛着泪光,苍白的嘴吐出颤动的嗓音:「你为何要进来!」
「妳会受伤。」他轻答,继续把落在地上的衣物披在她身上,不为女色所动的把雪肤自眼前掩去。
「你不进来,我只会受点皮肉伤。」她失神地低喃,「你进来,我却是……却是甚么都不剩了……」
她的自尊,她的身份,她试图坚守却被一点一滴蚕蚀的心……
若他不进来,她还能勉力自持;
若他如其它男子般视她如佳肴,她能把他丢入河里;
但为何亲眼看见自己是如何的低贱,他仍会温柔地为自己整好衣物?
为何自己半祼躺在地上,他仍不屑给予半点爱怜?
为何肯对她温柔的男人,爱的永远不是她?
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进来?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这么温柔?柳飞扬,你可知道你的温柔,只会使我沉沦深渊,万劫不复?
「你出去!」她夺过他手上的衣物,声泪俱下。「你给我出去!」
柳飞扬瞧见宛兰仍然衣衫不整,踌躇难去,宛兰却不理他,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声凄厉得像是把一辈子的酸楚都哭出来。
他见状,虽然不懂宛兰迂回的心思,但也知道宛兰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于是站起往外面找来嬷嬷照料宛兰,自己退后几步站在一旁,直到看着宛兰进房才离开。
回到厢房的宛兰闭上眼,不再嚎号,沉默地任由清泪滚下。
她就像在服食五石散,明知毒会蚀骨腐心,却又恋恋不去,深陷其中,不能自己。
她到底要怎么办,到底要她怎么办?
一旁的嬷嬷静静摇头,无奈叹息。
大家要是文荒可以去看看右边作者推文的几篇文章,比我写得好多了,做人千万别吊死在一棵树下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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