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绿色》夜夜难眠

9、第九章

　　邰严清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不然他为什么会看到一大早戚耀坐在他家看食谱。

　　他揉了揉眼睛，看见对方扔下手里的《家常菜108式》，换了本《顶级大厨的秘密》，封面的胖子咧着一口好牙。

　　“你没事吧？”邰严清问。

　　戚耀抬起头，褐色眼珠冷漠地转了圈，又投入那堆纸片。

　　墨色茶几上，放着整齐一整撂的美食书，有一半还没拆，是半小时前在楼下书店买的，空气里飘着崭新的油墨香，那是一种对知识无比渴求的味道。

　　邰严清抓着块三明治在他身旁坐下，“咋了，你要改行当厨子啊？”

　　吃着，他的嘴不停，“大哥，现在都上网，看视频，APP，报课学习，又不是几百年前，你买什么书啊……唔，你反正要学，要不先去厨房煎俩鸡蛋给弟弟吃吃……”

　　说着说着，他的三明治被人撕了一大块。

　　对方面无表情咀嚼的模样，很像机器人。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深红衬衫如泡久了的红茶叶，衬得皮肤异常白皙，嘴唇显得更红，高饱和的色彩，透出病态的优雅和荼靡。阴阴的，有点像外国片里的吸血鬼。

　　这张脸邰严清看了十来年，早就没什么流哈喇子的心思了，他看到的总是比别人更多的东西。

　　“那位又惹你生气了？”

　　他用了又，以此显示出他过人的机智。眉毛抖得欢快。

　　戚耀终于抬起了他尊贵的头颅，毫无预期地，粲然一笑，手里那本400多页的厚重食谱，砸在了面前人歪着的肩膀上。

　　邰严清被砸得整个人跳了起来。靠，不安分的人又不是他，干什么把气撒在他身上，“这么喜欢就看紧一点啊！发什么火！”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喜欢被绿的爱好呢。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我说喜欢了？”戚耀觉得好笑。

　　而他现在的行为也有些可笑。

　　昨天听到那句“以后你来做饭”的时候，他真的差点笑出声，为这家伙的异想天开和得寸进尺。对方显然不明白，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什么以后。带着那么些怜悯，戚耀去厨房重新端了碗面出来。

　　“我觉得……以后还是叫外卖吧？”对方说。

　　自尊心是一种伤人伤己的东西。戚耀经常否定别人，却不怎么能容许自己被否定。

　　现在想想，他为什么要为了那种人浪费自己的时间？

　　戚耀不屑地将手里的书扔向茶几，新书又脆又硬，瞬间撞歪了那撂整齐的新书。

　　他看也没看，仿佛那些散发着油墨味的垃圾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

　　“不喜欢你干嘛这样？”邰严清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

　　戚耀也不想告诉他。

　　“那你什么时候分手？”邰严清换了个问题。爱玩的家伙突然有了交往对象，这让他太不习惯了。

　　“过阵子。”

　　“三天？一礼拜？还是一个月？”

　　“都可能。”

　　戚耀拿起闲置的手机，屏幕上串着一片的搭讪信息，他正挨个点开图片看那些凉飕飕的照片。

　　邰严清这会是真相信他的无所谓了，活脱脱一副渣男像。在以往他可能会可怜那位被他玩弄的无辜少年，而这时他只想看好戏，“你可别陷进去。”

　　这对戚耀来说又是一句笑话。

　　频繁见同一个对象，早就消耗了他所剩不多的耐心。若不是他还有点可取之处，他早就丢垃圾一样把他丢掉了。

　　没有人会可惜应该在垃圾桶里的东西。

　　……

　　“听说你为爱跳海？”传言一传二，二传三地，传到戚薄文耳中时，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

　　可惜他前阵子才亲眼见过他直立行走的模样，不然他大概率会问候他摔断的双.腿。

　　戚耀读出他在电话里的欲言又止，“没断。让你失望了。”

　　“你说的什么话，哥哥那是担心你。”

　　他又问，“我的小学弟没被吓到吧？”

　　戚耀：“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戚薄文语调里透着遗憾，“差点忘了，你们在交往……”

　　光是听到他的声音，戚耀的脑中就浮现出那个假惺惺的半永久笑容。此时的遗憾也是假惺惺的，透着一股子的虚假味道。

　　他这个人从头到脚，像是没有真的地方。

　　下午七点，戚耀和邰严清一行人打完台球，在仓促降临的夜色里，他望见前方有个人影匆匆而过，错落树影印在那人的浅色大衣上，被风一扯而开，仿佛被绞碎的现代诗。

　　对方没看见他，否则绝不会任由苦闷出现在那张神气活现的脸上。

　　在戚耀的印象中，那是他唯二目睹那个人展露出类似个人情绪的东西。这很稀奇，像是完美的程序运行出现了bug。他回想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可惜时间久远，他没能想起来。

　　“你昨天七点去同安路干嘛？”隔天，戚耀问旁边人。

　　“什么同安路？”戚薄文端着小碗喝笋片鸡汤，一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模样，“你看错了吧，我昨天没出门。”

　　戚耀也怀疑自己看错了，毕竟天色暗，说不好只是另一个长得相似的人。

　　吃完饭，戚耀驱车回去，戚薄文靠在门边一副无聊透顶的模样，“今天就不能留下陪陪你寂寞的老哥哥？”

　　自回国后，他就一直住在老宅，说得好听是陪伴长辈，难听一点就是混吃等死。至少戚耀看来是这样。

　　过分的清闲让他对弟弟们日常活动极富兴趣，三不五时地过来掺上一脚，这阵子稍微有了点事，据说在给什么大赛当评委，年纪轻轻的，黑白照片后头挂了一卡车的头衔，仿佛镶金边的悼念文。

　　戚耀对此懒得关心。面无表情地放下车窗。

　　……

　　复试结果出来，荣弦毫不例外地进了复赛。

　　系里和他一样幸运的，还有4人。他的年纪最小。

　　相比那些原本就在学院里小有名气的前辈，他的名字对大家来说全然陌生，甚至很多人都没听过有这么个人存在。当听说他曾经休过学之后，才稍稍释怀。

　　“你该不会就是去年退赛的一年级吧？”系里组织的庆功会上，有人问他。

　　荣弦正在喝可乐，一点也不想被那张满脸痘疤的脸盘问，随便说了几句支吾过去。好在他们也不怎么关心，一转头就热火地聊起了奖金该怎么潇洒。

　　设计大赛由知名服饰品牌赞助，光入围就有不少的奖金，这也是荣弦积极参赛的主要原因。

　　要知道，男人出去潇洒的开销可是很大的。

　　荣弦喝空了两罐可乐，在某知名线上情趣用品店里下了三单新品。还别说，花别人钱的感觉真爽。

　　不到一分钟，那边收到了消费信息，发了条消息过来。

　　“物流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