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浪HeatWave》卟叱

11、许可令（一）

　　看完电影之后，希特终究是没有回家。她在这样一个湿热的夏夜，静静地站在人行道上，仰头看着自己的公寓。她小时候一直住在这里，直到后来要去波士顿读大学她才离开了这里，接着便是那一次要跑腿去买肉桂条，她又一次的离开了。这套两居室的房子里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与那永远无法平复的心伤为伴。每次走进厨房的时候，她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年的十九岁，望着冰箱下面一大滩的血、妈妈的血……又或者，如果她能够将那些回忆的画面从脑袋里赶走，她就可以在电视上看看新闻、听听其他更多的犯罪事件——因为天气太热造成的案件，新闻报道或许会这样解释。因为气温过度炎热（英文heat与希特是同一个单词）所产生的犯罪。哈，每次听到有人这样说，希特总是忍不住莞尔一笑。
　　希特仍是站在楼下，开始思索着是否要发个短信给堂，问问她的这位格斗教练是否有空出来喝一杯，然后再来场封闭式的肉搏战，这样她就不用借着午夜的喜剧片来暂时逃离过往的回忆而早上又不需要与其他观演的人争抢洗手间了。但是，她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二十分钟过后，希特回到了分局空荡的办公室里，坐在她的椅子上不停地转着圈，思考着白板上的内容。其实那上面的内容她早已经反反复复想了无数遍，而且，目前为止获得的所有线索也都已概括地写在了白板上，只是她仍未能将案情拼凑完整：指纹匹配名单；五乘七寸的绿色索引卡上记着金伯利·斯塔尔的不在场证明与以前生活的要点；马修·斯塔尔的尸体坠落在人行道上的照片；还有法医提供的那张拍摄有斯塔尔身体上被一个独特的六边形戒指重击后留下的淤青痕迹的照片。
　　希特站了起来，径直走到那张戒指淤痕的照片前面。她不只是仔细地观察它的大小和形状，还安安静静地聆听它。对她来说，不管何时，每一条线索都会有它自己的声音。而这张比白板上其他线索的谜团都多的照片，正在对她低语着。这一整天，它都埋在她的耳朵里说着话，它的低语像一首歌，将她从寂静的深夜里引向了分局的办公室，这样她便可以更清楚地听到它的声音。它的低语其实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个把人从阳台丢下去的凶手还要先不痛不痒地锤他几拳？”这些伤痕并不是平常那些会在打斗中出现的挫伤，而是很精确、有图案的伤痕，其中的一些甚至是部分重叠的。堂，她的格斗拳击教练，把这种情况叫做给对手“做画”。
　　希特进入重案组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建立了一个信息共享的系统。她登录了服务器，打开了一个命名为“奥乔亚”的只读属性文件夹。希特滚动鼠标翻看着里面的文件，然后找到了他对吉尔福德公寓的那位看门人所做的目击调查。真是爱死奥乔亚了，希特心里赞道。虽然他的文档输入烂透了，但是他的笔记记得不错，并且总是会问对问题。

　　问题：那个倒每的早上，贝害人是否力开过公玉
　　回答：没有。

　　希特关闭了奥乔亚的文件夹，然后看了一眼时间。她现在可以发个短信给她的上司，但是他有可能看不到，这个时间了，他可能正在酣睡。但是放任手指在电话上这么纠结地敲着只是在浪费时间，于是她重重地按下了上司的电话。在静候音响到第四声的时候，希特清了清嗓子、打算留下电话留言，但是蒙特罗斯却适时地拿起了电话。他喂了一声，但却并不是困倦的声音，并且她还从电话中听到了电视里的天气预报的声音。
　　“希望这通电话打得不是太晚，警监。”
　　“如果时间真是太晚了，那你的‘希望不是太晚’就真的是太晚了。说吧，什么事？”
　　“我是来查看吉尔福德公寓的监控录像的，但是它还没有送过来。你知道现在它在哪里吗？”
　　她的上司遮住了话筒，似乎对着他的妻子说了些什么。当他再次与希特说话时，电视机已经关掉了。他说：“今晚晚餐的时候，我接到了吉尔福德公寓的居民委员会委派的律师的电话。这栋公寓的富豪们对于隐私方面的问题都很敏感啊。”
　　“那对于他们的邻居从楼上经过他们的窗户摔下去的事情他们就不敏感了吗？”
　　“你是在说服我吗？你要想让他们放弃需要法庭签署的许可令的。现在都这个时间了，我想咱们必须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去找一位法官来解决这件事了。”说完，他便听到了希特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希特已经无法忍受再浪费掉整整一天的时间、只为了等一张法官签署的许可令。
　　“尼基，去睡一会儿吧。”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明天我就帮你弄一张来。”
　　她的上司说的自然是对的。为了一张许可令而将一位法官从熟睡中叫醒,必须要有非常、非常紧急且高优先权的事情。而且，对于大多数法官来说，半夜将他们叫醒不啻于另一起谋杀了，但她还不至于蠢到让蒙特罗斯警司因为这样一件事而白白浪费掉一次人情，于是她关掉了办公桌上的台灯。
　　接着，希特又将它打开。鲁克跟一位法官交情不错的。霍勒斯辛普森是鲁克每周的扑克牌牌友，之前他每次邀请她一起玩的时候，希特总是借口不去。虽然辛普森这个名字并不像贾格尔（米克贾格尔，滚石乐队创始成员之一，1969年开始担任乐队主唱。）的名字那么性感，但是据她所知，滚石乐队的成员可签署不了许可令。
　　但是等等！她突然间想到：迫切的需要许可令是一件事，但若是欠了詹姆森鲁克的人情就是另外一件事了。而且，她无意中听到他向“雷乔亚”兄弟吹嘘说要与那位穿着吊带背心、擅自闯入自己犯罪现场的狂热女粉丝共进晚餐。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去，可能会打扰到他在一个更加兴奋的新部位上签字吧。
　　想到这儿，希特还是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鲁克的号码。
　　“希特，”他打了声招呼，声音里不带一丝惊讶，但声调却更像是喊出来的，就像《欢乐酒店》里，他们叫嚷着喊“诺姆！”的名字一样。她听着话筒里的噪音，但是为什么？她在期待着凯丽·金的萨克斯风曲和开香槟的声音吗？
　　“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来电号码显示着你在分局。”转移话题。这只狡猾的猴子作家竟然不回答她的问题。也许她应该要威胁说把他丢进动物园的看守所。
　　“警察的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就是这样啊。你正在写作吗？”
　　“我正在林肯城市车里面呢。刚刚在巴尔萨泽吃了一顿非常赞的晚餐。”接着是沉默。是她打电话骗了他，但为什么这会儿被惹恼的人竟然是她？
　　“你可以稍后告诉我你的扎加特美食评价（查格Zagat是由蒂姆·扎加特（Tim Zagat）和尼娜·扎加特（Nina Zagat）夫妇创办的，负责收集消费者对全球酒店、餐厅、购物和其他场所的评价），我现在有正事要问你。”希特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在猜想他的那位吊带女粉丝是否知道不能穿着牛仔短裤去餐厅、苏豪区或是其他类似的地方。
　　“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明天早上你不用来了，会面已经取消了。”
　　“取消？这对我而言倒是新鲜事儿.”
　　“我们是计划着明天早上要与金伯利·斯塔尔谈一谈的。但是现在这个会面出问题了。”
　　鲁克惊讶地咦了一声。“怎么会呢？我们需要跟她谈谈的。”对于戏弄他所产生的愧疚来说，希特更喜欢听到他声音里流露出来的迫切。
　　“我们见她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看到昨天吉尔福德公寓的监控录像，但是我现在没有弄到许可令，所以咱们没办法拿到监控录像带。希望今天幸运点，可以拿到法官的许可令。”希特想起了她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看过很多次的一段水下视频——是宣传游钓的众多广告片中的一个：一条大嘴鲈鱼为了鱼钩上的鱼饵而张大了嘴巴。想必某人现在就是这个表情吧。
　　“我认识一位法官。”
　　“算了吧。”
　　“霍勒斯·辛普森。”
　　现在，希特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努力不让鲁克听到自己声音里的笑意：“听我说，鲁克，这件事你别插手。”
　　“我一会儿打给你。”
　　希特尽量用自己最严肃的口气命令道：“鲁克，我告诉你不要插手。”
　　“我知道他还没有睡。可能正在看他的‘小黄’频道呢。”
　　这时，希特听到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咯咯的笑声，几乎同一时间，鲁克挂断了电话。希特已经忘了她刚才想要的是什么了，只觉得自己并没有预想中双赢的喜悦。而且，她为什么要在意？她又问了自己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