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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嫌疑犯(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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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稍后的案件讨论,希特将那张瘀伤处的大照片贴到了白板上,接着用马克笔画了一条线,然后将鉴证科在吉尔福德公寓的那个阳台上采集到的指纹所对应的人名都写到了白板上:马修·斯塔尔,金伯利·斯塔尔,马蒂·斯塔尔和保姆安达。
没一会儿,雷利拿着一袋甜甜圈走进了办公室,一看到希特他便将调查到的结果如实相告:巴利盖布尔的确是灯塔酒店的常客,而且接待员和服务员也都认出了金伯利斯塔尔的确是他的固定同伴。
“哦,对了,巴利的那条牛仔裤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雷利又接着说道,“与围栏那发现的碎布料的纤维并不一样。”
希特带着半开玩笑的语气回道:“我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不过看到他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裤子脱掉还挺有意思的。”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鲁克终于忍不住说道:“只有你觉得有趣吧。”
希特笑了笑:“当然了,这个工作的一个额外好处就是看那些蠢萌的家伙们像跳西迷舞一样扭动着脱掉他们的冒牌牛仔裤。”
三人正说着时,奥乔亚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只听他兴奋地说道:“我迟到了!不过这次迟得非常值!”说着,他从文件袋里抽出几页资料,一刻也未耽误地解释着:“金伯利·斯塔尔的背景已经调查完了,哦,或者我该称呼她为纽约市皇后区的拉多米娜·巴塔斯蒂尼?”
奥乔亚举起资料准备开始朗读上面的内容时,希特等人都靠了过来。
“咱们的这位贤妻良母是在阿斯托里亚的一家美甲沙龙里出生和长大的,就在施坦威街上。然后小学是在遥远的康涅狄格州的女童学院读的书,后来去了一所私立的骑术学校,接下来呢,让我看看,哦,高中辍学……而且还有犯罪记录。”说完,他便将资料递给了希特。
“都不是重罪,”希特一边浏览着一边说道,“因为入店行窃进过少管所,后来还吸过大麻,还有一次酒后驾车……哇哦,你们听这个,十九岁的时候,曾经在警察的两次突击搜查中被抓到在进行□□交易。”
“年轻的拉多米娜在机场附近的多家俱乐部里当脱衣舞娘,表演的时候使用萨曼莎这个名字。”
“所以啊,我一直在说《欲望都市》教会了那些穷姑娘们如何致富。”鲁克调侃道。
这时,奥乔亚又从希特手中将资料拿了回来,继续说道:“我跟一个这行业里的线人聊过了,他说金伯利,萨曼莎,呃,不管她到底叫什么了,总之呢,她钓到了一个俱乐部的常客,然后还嫁给了他。当时她才二十岁,而那个家伙已经六十八岁,或者更老。她的这位‘干爹’是从格林威治来的,很有钱,还想把她带到游艇俱乐部去。后来他……”
“别说,让我猜猜,”鲁克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急匆匆地抢过了话头,说道,“后来他就成了她的‘亨利·希金斯’。”(亨利·希金斯是《窈窕淑女》中的一名语言学教授,他将言语粗俗的卖花女培养成了一位上流社会的淑女)说完,他便看到了“雷乔亚”的大白眼。
“他说的是一个音乐剧。”希特替鲁克解释道。百老汇的戏院可以让她从繁忙的工作逃离到这个城市里的另一条街道上——只要她搞得到票。“鲁克的意思是说她的新婚丈夫为自己新娶到的异国舞娘请了一位非常有魅力的私人教师对她进行了品味大改造,那可是上流社会的高大上课程。”
鲁克接着又补充道:“于是,金伯利·斯塔尔就这样诞生了。”
“后来,在她二十一岁的时候,她的丈夫就死了。”奥乔亚看着对面三个人的神情,立刻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所以我又接着调查了一下他的死因,是自然死亡,他的心脏病突然犯了。而他死后则给她留下了一笔一百万的遗产。”
“所以,她便尝到了甜头。”说完,希特冲着雷利和奥乔亚点了下头,“兄弟们,干得不错。”奥乔亚开心得一口咬掉了大半个甜甜圈,希特又继续说道:“你们俩继续跟着她,但不要跟得太紧。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我不想打草惊蛇。”
这些年来,希特早已明白大多数警探的工作就是一直重复地拨打电话、梳理各种线索,然后在警察局的内部数据库中寻找自己需要的资料。所以,讨论一结束她便立刻拨了几个电话,先是给斯塔尔的律师打了一通,接着又给处理民事纠纷的警探们也打了几通,虽然这几乎花掉了她一上午的时间,但是却拿到了一份曾对这位地产巨鳄做出性命威胁的人员名单。资料一到手,她抓起了她的单肩包,离开了警局,她觉得是时候让她的那位名人杂志作家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案件调查了,但意外的是,他竟然不见了。
就在希特以为自己终于要摆脱那位跟屁虫的时候,她突然在警局大厅门口撞见了他,非常忙碌的他。
一位极其美艳性感的女人正在帮他整理衬衫的衣领。忽然,这位性感尤物爆发出一声大笑,接着尖声叫道:“哦,詹米!”然后她摘下了那副昂贵的名牌太阳镜,轻轻甩了甩她乌黑光亮的齐肩发。希特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瞬也不瞬地看着这个女人轻缓地将嘴唇靠近了他的耳朵,似是情人间的细语轻喃;并且她还将那对傲人的D罩杯胸脯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而鲁克也并没有躲开。
他究竟在做什么?要跟整个纽约市的女人都要上演一场香水广告中的浪漫爱情故事吗?但是紧接着,她立刻制止了自己的这种想法。我为什么要在意?她问自己。她竟然会为这种事情感到困扰?想到这里,希特甩了甩头,连忙赶走了刚才脑海里的那些疯狂的想法,并加快了脚步。
但最后,她仍是恨自己竟然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所以,咱们这次出来是要做什么?”在驱车前往富人区的时候,鲁克问道。
“世界上的所有像我们这样专业的侦探会把我们即将要做的这件事情叫做——侦查。”希特从她车门内的夹层里抽出了一份文件并递给了鲁克。“有人希望马修·斯塔尔死。在这份资料上你可以看到一些人确实进行了恐吓,而另一些人则刚刚找了他的麻烦。”
“所以咱们是要去排除他们的嫌疑?”
“我们是要去询问他们问题,然后再看看他们给出的那些回答会将咱们引到哪里去。有时候呢,你会兴奋地发现一个嫌疑犯,有时候呢,你会得到一个在其他地方得不到的线索……刚才那位是詹姆·森鲁克粉丝俱乐部的另一个成员?”希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鲁克噗嗤笑了出来:“你是说布瑞?哦,天呐,不是。”
接着他们便陷入了沉默,希特开着车又驶过了一条街,她才又开了口:“因为她看起来就像是你的一个超级大粉丝啊。”
鲁克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但仍是耐心地解释道:“好吧,布瑞·弗拉克斯的确是一个超级粉丝,不过她是布瑞·弗拉克斯的超级大粉丝。她呀,是本地时尚杂志的自由撰稿人,她总是在不停地寻找一些真正的犯罪案件,这样她便可以创作出一本书了。你知道的,从杂志上的头版头条上摇身变成一位名作家。所以呀,刚刚她才想要从我这里套出一些马修·斯塔尔的内部资料。”
“她看起来还真是……目标明确啊。”
鲁克看着希特笑了:“顺便告诉你,她姓弗、拉、克、斯,以防你哪天想要查她的底。”
“你这是什么意思?”
鲁克没有回答,他只是回了她一个迷人的微笑,希特忽然觉得自己的双颊像是在发烧,她连忙别过脸去,假装在看车窗外的十字路口的车辆来往状况,而心里却在想鲁克是不是在她的脸看到了什么。
马洛大厦的顶层一丝热气都没有。
在转角的那间满是凉意的办公室里,奥玛·拉姆听到了自己恐吓马修·斯塔尔的电话录音。录音里播放着他对斯塔尔满是愤怒的咒骂,他还生动形象地描述了自己将如何对付他,其中包括他将会使用各种各样的武器、工具和枪支插进他的身体……当录音机因为他的怒吼而微微颤动时,他却很平静,他的手掌平放在他的皮革记事簿上,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当播放结束的时候,他把录音机关掉,但却什么也没有说。来之前,尼基·希特已经仔细地研究过这位地产巨鳄,他经常健身,双颊凹陷,总是流露出“你对我来说就是个死人”的眼神。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中央空调里的冷气从通风口处悄无声息地吹进了办公室,渐渐地填补了办公室里的这种沉默。
忽然,希特感到浑身泛起一阵寒意,这是她四天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冷。这个办公室就像停尸房一样。
“他竟然真的把我说的话录下来了?”奥玛·拉姆平静地问道。
“斯塔尔先生的律师发现了这段录音并把它给了我们。”
“哦,不是吧!警官!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人们总是会说一些要杀了谁谁谁的气话。”
“是吗,但有时候他们还会付诸于行动。”
鲁克没有参与希特与奥玛·拉姆的对话,他倚在这间位处三十五层高的办公室窗台边向下张望着,渐渐地,他的注意力便从奥玛·拉姆的身上转移到了楼下中央公园里的□□溜冰场上的那台正在冒着热气的推土机上。
而希特却在暗喜:谢天谢地,他似乎终于开始愿意听从她的指示,不再插嘴了。
奥玛·拉姆继续说道:“马修·斯塔尔是这个行业的巨头,他将会被人们永远怀念的。我尊敬他,并且我非常后悔打过那通电话。他的死对我们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希特知道对付这家伙会有点费事。当她走进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看她的证件;他也没有要求见他的律师;他说自己根本没有隐瞒任何事情,但就算他隐瞒了什么,以他的聪明机智想必也不会说出任何愚蠢的话。他根本不会被这种常规的拘留问询给唬住。所以她得慢慢与他周旋,但是她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种局面呢?
“你为什么会那么气愤?”希特问道,“是什么让你对一个商业竞争对手这么激动?”
“我的对手?马修·斯塔尔还不够格做我的竞争对手,他只配给我提鞋。”奥玛·拉姆不屑地反驳道。
终于开始说真话了,希特暗想。其实,她已经发现了奥玛·拉姆隐藏的很深一个致命性缺陷——那就是,他很自负。希特利用了这一点,她冲他笑了笑:“你在吹牛吧。”
“吹牛?你刚刚说我在‘吹牛’?”拉姆猛地站了起来,像超人那样闪到了希特的眼前,近得快要鼻尖对着鼻尖了,但这情形绝不是香水广告里的那种浪漫情境。
希特没有退缩,她说道:“在这个城市里,斯塔尔比其他人拥有更多的房地产所有权。比你拥有的要多很多,是吧?”
“位置糟糕、环境限制、有限的上空使用权……当他拥有的那些全都是一堆垃圾的时候,多又能代表什么?”
希特继续不温不火地说道:“你说的这些,的确像是一个竞争对手所说的话。但是咱们还是必须要把这些事情都摊开了来谈,我想这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嘿,你想要摊开来谈?”奥玛·拉姆不由地提高了声调。
很好。希特非常喜欢自己让那些棘手的男士们打开话匣子。
“那就算一算马修·斯塔尔从我的鼻子底下偷走了多少房产吧!”为了让希特看明白他名单上的每一项条目,奥玛·拉姆用一根指甲修剪得非常整齐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他捏造了许可证,他贿赂了核查人员,他投标出价过低,他超买超卖,他言而无信。”
希特惊讶地“哇”了一声,说道:“所以,这些理由已经足够令你杀死他了。”
这时,轮到这位开发商笑了:“干得漂亮。”他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她的陷阱。“听着,是的,我过去是威胁过这个家伙。关键字:过去。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可以看看他现在的业绩和资产,就算没有经济危机,斯塔尔也已是强弩之末了。我根本没有必要杀他。他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那谈谈他的竞争对手吧。”希特说道。
“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到他的任何一个建筑工地上看看。”
“看什么呢?”希特问道。
奥玛·拉姆瞪圆了眼睛:“那是你的工作,难道你想要我来帮你做??”
当拉姆将希特和鲁克送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说道:“还有一件事,我在《邮报》上看到新闻说他是从六楼摔下来的。”
“是的,六楼,”鲁克答道。这是他进屋子后说的第一句话,结果就令希特想要杀了他。
“那他当时受苦了吗?”
“没有,”希特回答,“他当场就死亡了。”
听了这话,奥玛·拉姆立刻开心地笑了起来,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烤瓷牙齿:“呃,也许等他到了地狱,就会知道将会有多少苦等着他了。”
金色的维多利亚皇冠疾驰在西城高速公路上,空调吹出来的冷气与空气中原有的湿气在仪表盘的通风口处凝成了一层薄雾。
鲁克扭头看着希特,眨着眼睛调皮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是奥玛杀了他吗?”
“可能吧。他现在的确是我的怀疑对象之一,不过那并不代表什么。”
“听你这么说我真高兴,你不用着急,咱们还需要见三百多万的纽约市民呢。不过,并不是说你不是一个迷人的审讯官。” 鲁克再一次露出了他那迷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