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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类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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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漫漫,修士言修,多求清心寡欲,专精一途,论及世俗情爱皆如洪水猛兽,唯恐因此扰了心志,便是道侣结伴而修,于漫长岁月中求得也只是“守”之一字,似这般反其道而行之的修行方式,季遥歌闻所未闻。
她听过绝情道、无情道,也听过以剑入道、以琴入道,却独独没听过这有情道。
“你可知,这套媚骨诀,是何人所创?”女人见她思忖不语,又缓言道。
“不知。”季遥歌回答。
“此套功法,乃万万年前一位无上大能所创,说起这位大能名讳,恐怕世上无人不晓。”她转开脸,遥望雾光,“佛修青迦。”
季遥歌顿愕:“怎会是青迦大师?”青迦之名,万华无人不知,那是与另二位大能者并称万华三古,画像被高供在各大宗门神龛之上,可让她愕然的却非此事,而是青迦乃是佛修,佛修讲求五蕴皆空,如何有情?
“你也觉得佛修入情不可思议?”女人勾起唇,猜中她的心思,“青迦大师早年曾为恶修所害,不仅一身修为散尽,还被迫落入魔门媚宗。这功法便是他身处绝境,废骨难修之时,以大慈悲所见所悟之法。修士修身亦修心,心若不悟,谈何修行?出世是修,入世亦是修,世有万情,只有体会过,方知其深,方有其悟,方不再有所惧。”
她说了这么多,不过归结于一句话。
“以有情入无情,立不败之心。”季遥歌忖道。
女人缓慢点头:“孺子可教。”
“这套功法既是青迦大师所创,又如此特别,却为何不见世人传承,以至辗转尘封于此?”她又问道。
“此功法为心术之源,当初青迦大师也曾传授弟子,可惜此法太险,非心坚者极易受外情所扰,以至入魔,况且世人心术不纯贪求捷径,将此功法视如媚术,以此媚惑男女修士供为炉鼎,反落下乘。修此术的两个弟子,一人入魔,一人惑世,后来青迦大师清理门户,亲手封印此功,不再传世。辗转万万年,已泯于众人之口,世人只知媚术,却不知,万万年前,心术之源。”
“既是如此,为何挑中了我?”季遥歌问道。
“因为我已没得选择,而你也没得选择。你之境况,与昔年青迦大师何其相似,而我时日无多,若再不择定传承者,此功法必然随我湮灭于世,我心有不忍。”她叹口气,笑容里透出这万万年不见人世的寂寥,“你心存悲悯,却手握屠刃,立于仙道,却不拘常理,你谨记师门教诲,却自有存世修行准则,这些都是矛盾之处,正邪仙魔常常就是一念之差,无尺可丈量,我不需要一个迂腐的正人君子,更不要一个心肠歹毒的歪门邪道,你刚刚好,心尺在胸,又缺失幽精,我太期待你日后的表现。”
“你是何人?”季遥歌敛目紧盯这女人。
“我不是人……我就是这本功法,那蠹虫虽蠢钝,有句话却没说错,书有灵元,我便是这功法之灵。”她存世太久,却无以为继,灵元耗损过巨,将不久于世。
“可我连灵气都难以吸收,又要如何修行?”季遥歌再问。
摊在她面前的书册疾翻至某页,那女随之而道:“你经脉闭塞,体内杂爻之气充盈,难以吸纳天地灵气是正常,不过,这世上也不是只有天地灵气才可助人修行。我先授你一套口诀,助你开灵悟。要修此功,你必要先学灵悟,开了灵悟,你便能看到亡者灵骨。这世上凡生灵皆有灵骨,越是强者,灵骨越强,而花草虫兽,每日生死轮回不知凡几,同样具有灵骨,只不过是混沌灵骨,你尽可吸纳,与灵气同样作用。”
她顿了顿,留意季遥歌的神情,续道:“待你筑基,脱胎换骨,我再授你此功。”
季遥歌还待问话,却是一阵眩晕袭来。
“你修为太浅,神识撑不了太久,现在无需多言,听我授你口诀。”
女人声音传来,季遥歌眼前却已失了景象,只有那简短的口诀,一句一句传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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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神识虚空中跌出,一夜尚未过完,满室只有浅淡的珠光照明,高八斗趴在门楣上睡得打鼾,也不知梦到什么,须尾皆抽。季遥歌低头,那枚黯淡无泽的玉简还在她手里握着,才刚发生的一切,像场荒谬的梦,只有那一句一句口诀,清晰印在脑中。
不必吸纳天地灵气的修行……
她倒有些好奇了。
人有三魂七魄,聚作魂海,归于元神,万物生生不息,皆有轮回,纳灵骨入魂海,以填魂海,化生灵气通七窍六脉,洗髓伐筋,润泽元神。
常人修仙吸纳天地灵气聚于丹田,再引气全身,而灵骨则汇于眉心魂海,所谓灵悟,便是以魂为眼,见常人气不可见之物。
首要,便是凝神静心抱元守一,这是修士的基本功,她两百年来不曾懈怠过,很快便入忘我之境,身体的经络骨骼都在脑中清晰。从前她是引导体内气息运转,强迫自己吸纳灵气,收效甚微,如今正相反,她顺其自然,感受体内杂爻之气流转,而元神则汇于眉间。
她肉身虽无修为,可元神仍是经过两百年锤炼之物,轻易就能掌握。凝神之后,驱二魂七魄归聚神识,她便在虚无神识间窥见一团漩涡,如星团聚灭,便是魂海。
如此往复运转三次,她方睁眼。
屋里并无差别,只多了些微渺如尘的光点,是屋内虫蚁之类的灵骨,极是细小。
她凌空一抓,那些光点被吸到身边,争相窜入她眉心魂海,她只觉得眉间似有水沫溅来,冰冰凉凉,倏尔隐没。
虽然只有一点变化,但她已能察觉,这变化就如同她修行最初,第一次学会吸纳天地灵气时,全新而喜悦的转化。
季遥歌微微一笑,甩袖打开门,飞身而出。屋外已是天光大作,高八斗被吵醒,小眼珠怔了片刻,才嚎了声:“等等老夫。”金光一闪,也跟着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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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草木茂盛,鸟兽不伏,满山皆是生气。
季遥歌放眼望去,却只看见漫山遍野悬浮的光点,唇边笑意渐盛。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凡为生灵,皆有灵骨,每日每时每刻,都有生死轮回,这光点,便是它们的灵骨。
她心喜非常,寻了僻静角落,盘膝而坐,再度凝神抱守。
山野间悬浮渐溃的灵骨,似都受到感召般,以一种缓慢却规律的速度,朝着她所在的位置飞来,一点一点,没入她眉间。
这一坐,就是两天两夜。
直到翌日白砚寻来。
“师姐?”
季遥歌睁眼只见白砚气急败坏的脸。
“你失踪了两天两夜,就是躲在这里打座?”白砚好看的眉都快拧到一起。
“你这么着急干嘛?”她从藤萝垂覆的山石上跳下来,睁着澄澈看着他。
白砚在她瞳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容颜:“我能不着急吗?你一句话没交代就失踪这么久,我哪知道你是不是遭人暗算……”说着他又看她没心没肺的模样,抬手一戳她脑门,“你这师姐啊,真是气人……”
哪知,季遥歌忽然握住他的手,笑吟吟道:“白砚师弟,你担心我?”
白砚却是愣住。
师姐今日,似乎有些变化。
可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她那眼眸清澈,蕴着一团孩子气与好奇,
类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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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山到赤秀宫的习舞堂,白砚的目光都没从季遥歌身上离开过。一路上,季遥歌都拉着他的手,主动得让他受宠若惊。短短数日光景,她的性情起伏之大,实在叫白砚摸不着脑。
季遥歌也无法明白,吸纳了两天两夜的灵骨后,自己的情绪竟然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转变,她心知肚明自己举止失妥,却克制不住胸中充盈的澎湃情绪,是带着原始而炽烈的渴望,身边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好奇,所有事物都新鲜至极,她迫不及待想要探索。
这样的情绪,被她毫无保留地表现出来,她拉着白砚的手不断地问。
“他们在干嘛?”
“师姐……够了,别再问了。”白砚在她指向远处花田里修练合/欢术姿势扭曲的两个人时,终于受不了地打断她。
季遥歌澄澈的眼还盯着远处阴影里的人,白砚捧着她的脸硬生生将的目光转回来,虽然这是媚门,虽然有些事常见,虽然他本身也是个浪荡子,但有些话从她嘴里问出来,却叫他难得生出了羞耻心。
那双眼,干净得像镜子,能照出他所有不堪。
“你乖,这些事以后你会明白的。”他无从解释。
“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季遥歌绞尽脑汁想出个词来,“他们在繁衍。”
“噗!”白砚一时没忍住。
“就像蛾蝶交尾,虎狼交/配,花木授粉……”她脑中闪过很多古怪画面,话便脱匣似的说出来。
白砚捂住她的嘴,俊颜薄红:“姑奶奶,别说了。”又一把拉起她的手,“快去舞堂,你失踪了两天两夜,月霄师姐大怒,你再不过去怕要受罚。”
这样的师姐,让人招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