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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Ni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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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又是惊蛰。
你知道么?你知道么?今天是惊蛰。
从棋院一路回来,就听到如此的话语。
春雷轰鸣。万物复苏。漫长的冬季携着呼啸的北风远去,春季带着樱花的纷飞降临。
你知道么?你知道么?明天是惊蛰。
记忆里他曾经这么说。很奇怪,只是一个节气而已,却牢牢地铭记在心,历久弥新,痕迹分明。
每年的惊蛰,仿佛蛰伏已久,沉寂已久的隐痛,忽然间苏醒。
顺着敏感的神经,蔓延。从遥远的过去,一直到,亘久的将来。
然后走进了电话亭。
“喂,母亲?恩,我在外面,要晚一点才回来。”
母亲的声音温柔又无奈。尽管我听得出她的焦虑和担忧,但,我已经无力掩饰。
有什么形容词来描述寂寞?孤独、孤单、落寞、失落、忧郁、伤痛、谈泊、平静……
只是它们都不是寂寞。
“塔矢,你果然在这里啊。”记忆中温暖得能渗出甜蜜的芬芳的声音依旧挥之不去。
“别说废话,快复盘。”记忆中寒封得能冰住窗外的喧嚣的声音依旧从自己齿间缓缓流出。
记忆中对面的他总是撇撇嘴角,却鲜明地弯起一道优美的弧线。
谁知道呢?如果不说出来,仿佛自己心里的一切秘密都会充盈得溢满开来。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我会不会为七年前的惊蛰那天而后悔。后悔吻他。
如果不这样,他应该还是单纯无邪的大男孩。应该会在接下来的本因坊战中获得头衔。应该会走着属于他的光明之途。可是……一切都被打断了。
被我……吗?
“不要。”他曾坚定地对我说。不要说对不起。
我明白,他是自愿选择的。
他不后悔。
可我呢?这么多年,我总不禁扪心自问,我,有没有对不起他?
泉眼无声,依旧能潺潺涌流;雪落无声,依旧能皑皑宣泄。
花了七年的时间,我终于渐渐懂得,有些事,不能清楚地说清楚。
他尚且能坦然离开,我为何不能坦然留下?
往昔已经太过美好,我所能做的,就是在寂寞中静静洗涤那些记忆之砂。
我这七年的生命,在自己看来,已经朦胧得逝去了所有的色彩,惟独剩下了黑白的灰度。
直到有天,遇到了他的母亲。
我有礼地问好。却没有问起你。
对于她,我可能是害她儿子大好前途的元凶。她应该是恨我的。
可她主动地告诉我他的境况。我于是第一次知道,他去的地方。
很远。真的。我第一次知道,你与我的距离,也许真的越不过去了。
阳光落在眼眸中,我忽然很想唤你。可你,听得到吗?
早已经明了,失去了他,再接近神技的棋局也会渐渐黯淡无光。
坐在棋会的座位上,是14年前,是12岁的我,也是12岁的他,相遇。
从那时到现在,数来十四年的光阴。一半是七年的相伴,一半是七年的相忆。
或者,一半是七年的铭记,一半是七年的遗忘。
只是遗忘的速率太过缓慢,或许,要用一生,才能赶上铭记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