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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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峰会举行四届，没有一次能够顺利闭幕，但是这一次，不在会议结束前开战就已经是万幸。
人类联盟换了新的执政官，似乎是拉美人——埃内斯托·庞塔雷。
新的技术爆炸连带着整容技术的革新，如今的人类，但从相貌来看已经和天使难分伯仲，更不要说和魔族比。但庞塔雷显然是个例外。
他面容坚毅，目光富有侵略性，却是少数没有整过容的人类政治家。
我以为人类会推选几个更圆滑无耻的，比如美国那几个。美利奸推皮球的手段，在我还在人界的时候就已经登峰造极，现在不知道又精进了多少。
“米迦勒先生，谢谢您诚恳的提案，”庞塔雷放下文件，“但是，如果只是从做无条件的奴隶变为做有条件的奴隶，人类仍然拒绝谈判。”
我看看身边的米迦勒，他今天穿着军装，天界共和国的军徽在肩膀闪闪发光。
“庞塔雷先生——”
“庞塔雷阁下，”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不大，但是轻易打断了米迦勒的发言，“我始终坚持我的立场——任何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权利。”
我惊讶地看着路西法，他仍穿着他标志性的黑衣，细长的脖颈处露出一圈雪白的领口，脖子的曲线优美，仿佛天鹅。
他手里随意的把玩着一只笔--和米迦勒刻意使用的人类钢笔不同，他仍然用着魔族特有的黑色羽毛笔。
在白手套和袖口衔接的地方，一圈银链闪着细碎的光辉。
“路西法殿下，这就是你的回答了？”
“是。”
庞塔雷脸上的表情慢慢变成愤怒，又慢慢的被控制住，最后，定格为一种坚定而庄严的神色。
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人类会推选他成为新的领导人。因为此刻并不是以往的任何时期，不是任何可以靠搞外交、拼经济赢得胜利的时候。这是弱者挑战强权的时刻，是孤注一掷的时刻。而庞塔雷有太多这样的经验，更重要的是，他是我所知道的，唯一能在气势上不输路西法的人类。
“我以前就说过，谈判代替不了战争，就像葡萄酒代替不了鲜血一样。人类脆弱，也许还愚昧，但我们拥有必胜的信念和必死的决心。”
“庞塔雷阁下，”路西法把羽毛笔扔到桌上，动作随意却优雅，“您不需要在这里做战前动员。”
庞塔雷果断的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米迦勒站起来想阻拦，却被会议桌隔挡住。
好吧，他要注意形象，那么我来。
展开翅膀从会议桌上空横飞过去，沿途打翻了四五只杯子，会议桌被我弄得一片狼藉，外加一地羽毛，终于在庞塔雷走出门前把他成功拦截。
“瓦沙克先生——”庞塔雷显然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手，为了表示对人类的尊敬，米迦勒下令会议期间禁止在人类面前飞行，估计他们都以为天使的翅膀是摆设了。
“庞塔雷先生，不管怎么说，我都希望三界能够达成共识。如果说战争的目的是为了能让人民更好的生活，我们为什么不用更好的方式达成它？”
“这样谈下去没有意义。”
“庞塔雷先生，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米迦勒适时地插话进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竖琴？现在音乐会刚刚开始，我们下午再开会。”
“庞塔雷先生，”梅丹佐也从座位上走过来，“竖琴有个很奇妙的地方，那就在于它是竖着弹的。”
庞塔雷茫然的看我一眼，我摇摇头，转身看见米迦勒一脸无奈。
唯一笑的人是路西法。
他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和米迦勒端正的坐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黑发流泻，深红的眼微微弯曲。
他带着那种轻蔑又宽容的笑，像是在看小孩子的胡闹，看着我们三个极力挽留庞塔雷。
梅丹佐殷勤的领了庞塔雷出去，我回头看看米加勒，他从桌子底下对我竖了个大拇指，我回他一个中指。
会议虽然已经散场，满屋子的人还是见坐得笔直，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
“大家请先休息。”米迦勒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来，天界的人也三三两两的站起来，哈尼雅走过来，“父亲——”
路西法已经领着代表团走到门口，米迦勒示意哈尼雅等一下，叫住了路西法。
“什么事？”
路西法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过来，魔界代表团站在他身后，整齐的一身黑--黑如锅底,黑云压境。
阿撒兹勒的羊角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我把我能用眼神表示的所有鄙视送给他，他耸耸肩，在路西法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路西法沉声道：“我知道。”
米迦勒看着他们，没有说话。两个人沉默的对峙了半天，路西法对阿撒兹勒说，“你们先出去。”
天界的人早就走得差不多，米迦勒转身看看哈尼雅，伸出手来想摸他的头，又收了回来。
“儿子，你也先出去。”
“父亲，你——”他看看路西法，终于还是一语不发的走出去。
这孩子也长大了。
“那他怎么办？”路西法指指我，像是随便指了个什么东西。
他为人骄傲，但向来不傲慢，这样无礼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
此时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我耸耸肩，“那我也出去。”
“亚尔，”米迦勒啪的把会议记录簿扔到我手上，“做记录。”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谈公事，对么？”路西法靠在门上，神色非常讽刺。
他真的很反常。
“米迦勒，”我把记录簿放回桌上，“我还是出去吧。”
“不用，我们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你。”
“就算玛门在这里你也会赶他出去，却把亚尔弗雷留下，米迦勒殿下对属下真是信任。”
“亚尔不是我的属下。”米迦勒示意我坐下，“我以为他也是你的朋友。”
“我不敢高攀。”
如果不是气质不能伪装，我几乎要以为这个人不是路西法。我想了想，确定局势已经不太可能更糟了。
"路西法,"我走到米迦勒身边坐下,刻意的离得特别近,两个人几乎肩膀擦着肩膀,"要不然就坐过来,要不然就滚出去."
路西法目光如电的看着我,我瞪回去,放在膝盖上的手却微微有点发抖.
他温柔起来，是最亲切,最和蔼的,但就算那时,我也能感觉到他带来的压迫感.
更何况此刻他在愤怒.
我以为他会掉头走出去,但黑披风一甩,他又走到了之前的座位坐下,和米迦勒不尴不尬的隔着四五步的距离.
两个人都不说话,专心致志的对视,空气剑拔弩张,我清清嗓子,那声音在会议室里居然有无数回音.
"路西法陛下,能不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无视莱姆城公约,坚持违反贸易互利原则的情况下拟订与人类的公约?"
"瓦沙克殿下,"路西法笑笑,却比不笑更让我不舒服,"你提问题的立场?"
"我是米迦勒的首席秘书官员."
"那请你等待我的秘书官员回答你."
好在几个伯度之前我就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而且是完全打不过,否则我不知道我会作出什么行为来.
"那我来问,同样的问题."米迦勒终于开口,却低着头,看着面前的会议薄.
"莱姆条约是天界与贝利尔时期的魔界政府签定的,新的魔界政府组建后,旧政府签定的条约不再具有法律效益."
"路西法,贝利尔登基也是你授意的,你现在却在否定他所做的一切?"米迦勒语调有些愤怒,我及时的拍了拍放在他桌下的手--和路西法谈判,如果不能保持冷静,宁可不要谈.
"他很努力,但是毕竟还年轻,我不能一再包容他犯的错误."
"你有什么资格判定他做的是对还是错--"
"米迦勒,"我打断他,"现在我们在谈人界的事."
路西法淡淡看我一眼,深红的瞳孔如不见底的深潭.
"露西法,你为什么要对人类抱有那么大的敌意?你不是这样的人,即使从前在天界的时候,你也没有仇视过魔族."
"魔族和人类是两回事,和神族也是两回事."
"路西法,"米迦勒忍住怒气,"没有人喜欢战争,哈尼雅和贝利尔好不容易才把天界和魔界往和平的路上推进了一步,你现在又要把一切都毁了?"
"你不用过于谦虚,"路西法微微欠了欠身,抬起手放在扶手上,带着白手套的手美的仿佛艺术品,"你也起了不少作用.哈尼雅很天真,贝利尔也是,我曾经以为你和他们一样,后来我才发现,我
低估你了."
"路西法,你是指什么?"
米迦勒声音坦然,表情也平静,他又低下头来,随意的浏览着记录薄.在那之前他随意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却透着心虚.
"交易所."路西法冷笑一声,"就是你大力推荐的金融体系,确实很便捷--于天界很便捷."
终于还是说到了交易所的事.
人界和天魔两界的贸易往来日渐增加,天界早早就建立了和人类接轨的经济机构,魔族迟迟不肯改革,在米迦勒的劝说下,路西法勉强同意开始以交易所为单元的新经济机构.
当然,玛门的作用也不容小觊,他对人界的一切都有好感,我略微提了一句,他就立刻兴致勃勃的去向路西法游说.
然而,我不能不感到心虚.
交易所不同于人类的经济机构,不使用电脑,而是以魔法来替代.因为涉及多种情况和大量的数据,建立这样的魔法处理器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天界的处理器刚刚更新过,于是旧的一批
,就被米迦勒半卖半送的给了魔界.
然而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那些魔法中，是留有"后门"的.我们不但可以随时监控魔界的交易,甚至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对某些数据进行修改--这等于是把魔界的经济命脉掌握在了手中.
计划是我提出的，但实施者是米迦勒--也只有经他的手送出,路西法才会毫无疑心的收下.
我原本没想到米迦勒会答应,但我同样想象不了他会拒绝.魔界在经济上独裁已经近几万年,天界的市场却一直处于低糜状态.与人界的合作为天界带来了一点起色,却很快被魔界恶意的调
控遏制.再这样下去,不出1万年，天界只能对魔界唯命是从.
哈尼雅是不能看人民吃一点苦的，为此他宁可幼稚的苦着自己,来换取一点微弱的改变.在他统治的几万年里,天使无论什么阶层,都像被宠坏的小孩,经济稍微低糜一点就怨声载道.经过圣光之役的洗练,米迦勒对一切暴力镇压行动深恶痛绝,他重新执政后,原本言论已经足够自由的天使变的更加肆无忌惮,一个月里，只因为货物的供应不足,大规模的游行就已经出现了三次.
最夸张的一次是在耶路撒冷,几万能天使暴动,米迦勒出面调停未果,我忙着照顾他,被人群里飞来的魔法炸断了三只翅膀.
那是米迦勒回来以后,我第一次同他吵架,我气急败坏的喊你个自由之子,不是要给天使自由么?现在天界的自由不是太少,是太多了.
海因里希的小女儿被吓得大哭起来,米迦勒仔细的帮我处理伤口,整晚一语不发.
其实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给予人民自由不易,剥夺人民的自由,就更加困难.
而米迦勒永远做不出这样的事,因为他是米迦勒,而不是其他人.
赶在他开口之前,我站起来,面向路西法,"这件事是我擅自策划的,米迦勒并不知情,你不要怪他."
路西法怀疑地看着我,目光深处却有了一丝欣慰的火光.
"我会接受制裁,但只能是天界的制裁.路西法,我希望你冷静的考虑人界的事,这和交易所的事情无关--"
"路西法,这件事我知道的,而且我也是共谋."
我惊讶的转头,米迦勒看我的目光中有些歉意.
他的声音刻板,像是小学生在念黑板上的字.
"这件事是天界高层集体表决的，我投了赞成票.从很早以前我们就说过,政治就是政治.对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我能解释的就这么多."
深红色的眼波澜不惊.
只是那抹火光悄然熄灭.
"路西法,我们现在是在谈人界的事情."
"我知道,"他不看着我,却是在向米迦勒说话,"也只有这个值得谈了。"
"和人类建立平等的贸易往来关系，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魔界也需要伙伴,你应该试着信任人类一次."
路西法半闭着眼,黑衣垂落,黑发丝丝纠缠着华衣,竟然显得那样落寞.
"天结和人类建交的时候,你在典礼上的演讲是这样的吧--'惟有爱能成为跨越时空,跨越种族的桥梁.爱是无所阻隔的，是无坚不摧的,我们应当相信,无论在何等严峻的局势下,爱都是一切
胜利的最终目的.'当时我在台下,从心里赞成你的话,但我现在才发觉,有些东西是不可能存在的.米迦勒,你成熟了.所以你不可能不了解,让我信任人类,或者神族,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我悄悄握住米迦勒放在桌下的手,他没带手套,那只手又凉又硬.
手腕处有东西硌到了我,我低头看见他海蓝军装的袖口上，露出半截繁复精美的银链,在幽暗的光线中闪着清冷的银辉.
几步开外,路西法保持着他习惯性的动作,如少年般的将下颌枕在手腕上,另一手畏寒似的抱紧肘弯.
手腕处同样有银辉,刺得我眼睛疼痛.
"如果你还坚持己见,那么战争在所难免."手心里的手坚定的紧握了一下,米迦勒的声音沉稳有力.
"我不在乎,魔界也不在乎."
"天界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知道."
"那么,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站起身像门外走去,步伐坚毅,比庞塔雷更优雅,却和他一样坚定有力--这是军人的特质.
他的背影挺拔得近乎神圣,我呆呆的看了几秒,也站起身跟上去.
路西法还坐在原地,我下意识的看他一眼,竟然又一次呆滞.
我和他认识数万年，他的每一个表情我几乎都见过:高傲的，淡漠的,兴奋的,快乐的,甚至绝望的,悲伤的......
但我从未见他如此脆弱.
他低垂着头,发丝盖住了大半个脸庞,肩膀仿佛受到重压一样猛塌下来--他就像一个随时会放声大哭的孩子.
我突然觉得我做了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我说服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米迦勒,因为我懂得他对天界的感情.
但我总是能够发现,他比我想象的,更爱路西法.
从硫磺火湖归来,他们两个之间那种脆弱的信任,对米迦勒来说是何等重要.
然而我轻而易举的毁了它,还自欺欺人的说，这是为了他好.
失去天界和失去路西法,究竟哪个更让他伤心?
无从比较,无法比较.
米迦勒的理想,米迦勒的报复,米迦勒的......
我了解他，但我永远无法替他做出决断.
因为我不是他，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成为米迦勒.
他还在继续走着，红色的长发飞扬,像胜利的旗帜,信念的火焰.
他的手握住镀金的门把手,微微旋动,门开了.
走廊里悬挂着金色的标语--自由属于人民.
人民.
那么虚无,又那么沉重的两个字.
窗外是希玛最美的晚霞,狭长的走廊尽头,一扇窗敞开着,阳光从它射入幽暗的室内,仿佛一条光线组成的道路.
路的这一头是米迦勒.
他仿佛就要融化在夕阳里,只要再走一步,就会沿着那条光的通路,走向某个并不存在的地方.
海蓝的军服上有金色的军徽,那时飞舞的白羽和缠绕着火焰的圣剑--为自由而战,为正义而战.
他动了动,却没有跨出那一步.那条光路陡然消失--是他关上了门.
"路西法,"他回过头,神色庄严仿佛宣誓,"我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可以谈."
在暮色中,是他照亮所有黑暗.
"我爱你."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路西法的声音,语调平静,尾音却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宝贝，我也爱你."
我微笑着走出去，关上了门.
注：此段故事发生在圣光之役之后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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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生日快乐。
迟到了4天的生日礼物。
无论如何，希望你幸福。
因为总得有人让我们相信，世界上确实有不可战胜，不能毁灭的爱情。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