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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 8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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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归玩笑,苍海哪儿舍得扯着桑湉一直唠,在桑湉哈欠打到第三个后,他就大发慈悲放她打盹儿休息了。
军卡即将驶入无人区。
翻译大叔说:“前头没有手机信号了,你们要发朋友圈赶紧发!”
徐铎打趣道:“您套路蛮熟的哈!”
翻译大叔说:“我一年接待中国游客几十拨,知道你们现在兴这个。呐,再留个卫星电话号,免得家人有急事找不到。”
苍海亦摸出了手机,对着桑湉找了半天角度拍了张照,又抓拍了几张车窗外连绵的山峦、白桦和草甸,凑个六宫格,显示了位置,发到朋友圈。
他也有配文字哟,写得是——
NOEBY赞助组团探钓野性阿穆尔,据说前方不仅有巨型哲罗鲑,还有黑熊和大老虎,我的猪队友却一直在碎觉。
PS:不用点赞和留言,点了留了我等下失联也看不到。十天后回来。有事卫星电话870xxxxxxxxx;无事请勿扰。
发完他戳开桑湉的特写,自个儿看得那叫一个乐。
照片里,桑湉身子略侧头仰在椅背上,戴着NOEBY钓鱼帽,帽舌压得低低遮盖住眉眼。
帽舌阴影下,是她秀屹挺拔的鼻尖、线条硬朗的颧骨、轮廓清晰的薄唇、刚毅端正的下巴。
用时下的流行语形容,她无疑长着一张高级脸——精致,疏淡,嚣艳,不迎合主流审美,却自带凌厉的英气与攻气。
苍海对自己的摄影技术hin满意,对自己挑选白菜的眼光亦hin满意,欣赏够了退出大图模式,始发现无数的点赞和留言,乌乌泱泱一大片。
他的微信好友逾千人,90%是钓友——要不老丁怎么说他在业余圈子里有一号呢?大陆乃至港澳台,长年玩儿路亚的,基本都和他认识。
他以前从不发|票圈。点他“个人相册”第一条,是前几天云冰湖俱乐部开业。
第二条是云冰湖那场友谊表演赛。
第三条是他误食毒蘑菇住院。
第四条,就是才发的这个了。
趁着尚有信号,苍海草草翻了下,首赞留言的是老丁。
老丁忧心忡忡说:『小海啊小海,你好好活着不好吗……』
老丁下头是傅衍:『小海哥,希望你能看到阿穆尔的日落……』
傅衍下头是范晓光:『我咋赶脚海哥连阿穆尔都进不了呢……』
范晓光下头是星野薰,她现在学会用拼音打汉字儿了,说:『苍海,劝你,马上删,来得及。』
星野薰下头是褚轻红:『星野,保持队形,句末用……』
星野薰回复褚轻红:『哦……』
星野薰下头是苍漪,苍漪挺乐观:『我觉得等湉酱醒了,应该早没信号刷票圈了吧……』
再往下是于昊:『十天后回来,要看一样看得到……』
吴越则说:『一旦遇到熊瞎子或大脑斧,谁是猪队友还不一定呢……』
苍海大伯母方锦言这时强势冒泡:『这小哥儿长得可真俊!』
苍灏无奈回复方锦言:『妈,是女生……』
苍漪也点了方锦言回:『大伯母,她就是我四哥的救命恩人哟!』
方锦言:『哦,我想起来了,我看过她比赛的视频呢!就是她扒了海官裤子抱了一道啊!』
苍灏回复方锦言:『……』
苍漪回复方锦言:『……』
傅衍:『我发誓我没笑……』
苍海觉得……后面的留言……不刷也罢……
从朋友圈退出,苍海意外收到韩蓓蓓的私信。
韩蓓蓓问:『你找到你的同类了?』
苍海没吱声。分手后不出恶言,是他的教养和原则,在不晓得如何作答的情况下,随她说什么罢。
而某种程度上,韩蓓蓓了解他,就像他了解韩蓓蓓。
比如,韩蓓蓓不可能只摞下这一句了事。
果然紧接着,韩蓓蓓说:『因为只有你的同类,才会无视你的感受和心意,径自睡大觉。』
苍海苦笑1。
韩蓓蓓又道:『过去四年,你从未拍过一张我照片,发到任何社交媒体上。这次,是真的动心了?』
苍海苦笑2。
『喜欢上同类的感觉好不好?』
苍海苦笑3。
『希望你承受的痛苦和幻灭,比我少一点。』
韩蓓蓓发送完这句,就此无声息。
苍海反复看着她这似极了诅咒的祝福,维持着苦笑。
军卡驶进无人区。沙石路狭窄而崎岖。路两旁是郁郁森森的针阔叶混交林。
起初,隔一段距离还能看到警示牌,用俄英双语提示着:严禁私猎;严禁烟火。
再往前,就全然不见文明世界的痕迹。
道不好走,车速始终80迈上下。一路颠簸,至当地时间下午三点半,军卡停在丹姆衮河一大片滩涂岸边。
桑湉早就醒了。她醒时车厢里其他人全呼呼在睡。
苍海给她身上搭了件冲锋衣,自个儿只穿一件半袖T,脖子上套着颈枕,左肩倚着她右肩,酣沉的睡颜,樱花唇微微舒展,愈见无瑕少年气。
桑湉没有动,直到军卡熄火,她方轻轻推开苍海,说:“醒醒。”
定好的接应船只尚未来。大伙儿兀自迷迷瞪瞪地卸行李。
行李卸完,才清醒些,纷纷找地儿放水。
很有默契地,男士去一头,女士相反方向另一头。
这片滩涂很大,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眼瞅着三位女士奔着滩涂尽头的密林越走人影子越小,搏导不由用俄语喊:“别进林子!别进林子!”
导钓小哥德米特里也喊:“我们看不见!妳们在那就行!”
他们是顺风向,薇拉听到了就有点怕,她和搏导是新婚,她是第一次随丈夫来无人区,忍不住担心问:“会不会遇到野兽呢?”
桑湉说没事儿:“这附近没有兽脚印。再说野兽看到人比人看到它们还害怕,远远闻到人味,妳没反应过来呢,它们早跑没影了。”
话虽如此,她到底没领她俩进林子,寻了一丛灌木,让她俩依次先方便。
那头儿搏导和德米特里,半晌未闻回应,遥遥呐喊得愈起劲。
桑湉烦了。因是逆风向,她懒得扯破喉咙对他们吼,索性扣指压舌,嘬唇鼓气,吹了个无比霸气、嘹亮、悠长的流氓哨。
哨音直穿云霄,那头儿消停了。
小闪电猫在灌木丛后提裤子,两天里第一次开怀大笑,说:“我算明白他们为啥都叫妳僧哥了。”
方便完大伙儿回到行李堆旁边,就着河水洗罢手,展翼开了摄像机录像,徐铎拿出之前补给的饮料按人头发放。
彭小蓬发现河沙里有许多水晶一样的橙色小石头,大呼着找到宝藏了。
翻译大叔乐呵呵解释是树脂化石,不值钱。
彭小蓬不管,依旧欣喜地捡捡捡。
天高水阔,没有网络,人的快乐反倒变得简单而易得。
搏导脱了鞋袜,卷起裤腿,到河里蹚水洗脚。
徐铎展翼彭小蓬见了,也有样学样,结果被拔凉拔凉的河水激得吱儿哇乱跳。德米特里捧腹大笑。
桑湉亦忍俊不禁,一壁同小闪电吐槽:“我们吃菜吃粮长大的,体质能跟老毛子比嘛。”
小闪电深以为然:“可不!妳看薇拉还光大腿穿热裤呢,我这穿长裤都冷得慌。”
苍海捡了许多小石片,弯腰打水漂。
薇拉用英语帮他数着数。
水漂一次比一次打得远,最后破了他个人纪录居然点跃了十一下!
薇拉一脸看大神的表情说:“哇哦,你好厉害!”
苍海一扬眉,要多嘚瑟多嘚瑟:“没人挑战我的话,我就是第一哦!”
彭小蓬不服气:“欺负谁小时没打过水漂怎么地!”
苍海朝他努嘴一哂:“那来啊,来赢我啊!”
小受也是有血性滴。彭小蓬当即弯腰到河里摸石片。
男人好像不论多大年纪都顽心不泯,剩下五名男士亦捋胳膊挽袖子加入挑战。
一时间小石片嗖嗖嗖在河面上蹿。男人们嗨皮到飞起。薇拉和小闪电拊掌娇笑。
苍海转头问桑湉:“妳不来?”
桑湉说不来:“你这么能,我甘拜下风。”
那一刻,苍海站在丹姆衮河岸边,对住桑湉弯唇浅浅一笑。
那一笑,仿佛拨开岁月惘惘的尘埃,原来,十年流离,曾经无数次被她梦到的纳西索斯少年,并未失落于茫茫人海……
接应的船只来了,是两艘定员为8的快艇。驾驶快艇的,是此次阿穆尔探钓之旅的另两名导钓。他们身高体魄丝毫不逊于搏导,肌肉虬劲,魁梧威猛。
这些导钓,本职其实是这一带的护林员,间或接点私活,给探险队考察队野奢团做做向导,兼任保镖。
彭小蓬喃喃自语:“吴越和于昊是下了血本了。”
苍海睨了他一眼:“导钓一共六个,等下还能见到俩。”
彭小蓬说:“我造呀。不过用不用这么夸张啊?”
桑湉说:“我们要做钓的地方,是原始森林腹地,那里与西北方的西伯利亚虎保护区接壤,虎豹熊狼时不时出没。在不允许随意猎杀的情况下,再带六个导钓也不多。”
彭小蓬哦了声,眼珠忽一转:“诶僧哥,妳咋晓得要在腹地钓?”
桑湉面无表情说:“我做攻略了。”
彭小蓬又哦了声,嘀咕:“可我之前为什么愣没查到这里的具体情况?”
桑湉说:“查得不仔细呗。”
苍海闷笑。
彭小蓬说:“呃,好吧……”
七手八脚地,大伙儿又倒腾了遍行李。快艇在水面疾行半小时后,抵达今晚的临时营地。
临时营地也是一片滩涂,然而面积跟停军卡的那片滩涂比,就小太多了。从水边到密林,顶多十几米。留守的最后两名导钓,在他们来之前,已支妥一溜的双人帐篷。
呐,双人帐篷嘛,当然是两个人住啦。在场诸位,徐铎和展翼,翻译大叔和德米特里,搏导和薇拉,都没啥迟疑地自快艇搬随身用品准备捉对同宿。
桑湉亦很自然地拎起她和小闪电的旅行包,往其中一顶帐篷走。
彭小蓬左顾右盼一番,蹑上前:“僧哥僧哥,能不能跟妳打个商量?”
桑湉脚下不停:“说。”
彭小蓬挠挠头:“我想跟小闪电一起睡。”
桑湉说:“嗯?”
彭小蓬说:“唉,妳晓得我啦,我跟女生睡没什么,跟男生睡,好危险的哦。”
把旅行包放到帐篷里,桑湉问:“你所谓的危险,是指你,还是谁?”
彭小蓬咬咬唇:“是我是我啦!我们一般不对直男动心思,可如果相处太亲密,保不齐就爱上不该爱的人。那还不危险吗?镜花水月,相思蚀骨,简直要命的好不啦!”
见桑湉沉吟着不语,彭小蓬又委屈巴巴地道:“昨晚我跟那谁一个屋,身心都好受煎熬哦!他内种颜值,对GAY就是天菜一样的存在,远远瞟一眼就好了,哪儿敢靠太近。”
彭小蓬说着重重一声叹,哀哀戚戚似有人欲逼他那啥啥:“要是再跟他同住……不行,我真的不行……”
桑湉想了想:“要不你跟我住?”
彭小蓬作惊恐状:“小闪电辣摸美,妳放心让她跟陌生男人一帐篷?她可不像妳,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万一……”
桑湉打断她:“行了你别万一了!”
个家伙居然质疑苍海的人品!
那句东北话怎么说来着——这不扯犊子腻吗!
彭小蓬乖乖闭嘴。
桑湉静了静问:“小闪电会同意么?”
彭小蓬说:“我跟她姐妹般共事了快两年,一起出过无数趟差,她必须同意啊!”
桑湉上下睃了他一圈儿:“你确定不是双?”
彭小蓬内心OS:僧哥年纪不大,了解得倒不少。
嘤嘤嘤又作娇羞状,彭小蓬说:“我就算是双,也只可能喜欢妳这一挂的——能打又能踹,强悍威武……”
桑湉再次打断他:“行了,我待会儿问问小闪电。”
小闪电答应得很爽快,说:“我拿小蓬当闺蜜。”
桑湉说:“那你们住我旁边帐篷吧。”
这俩人儿,一个是娇滴滴的小美女,一个是娇滴滴的小弱受,混在一群并不熟悉的异国壮汉里,桑湉还真怕他俩出啥事儿。
抽出匕首,她又道:“这个妳藏在睡袋里。有事儿就喊,我听得到。”
小闪电一笑,说:“好呀。”
至于苍海是怎么个反应呢?
苍海的反应是超超超淡定。
彭小蓬幽幽怨怨缀在他身后:“白眼狼。没良心。死相。”
苍海这才一莞尔:“回头等有信号了,发你个大红包。”
彭小蓬傲娇地一梗脖儿:“谁稀罕!人家就想要你始终欠我份人情呢!”
苍海说:“哦?可我记性不好很快忘了怎么办?”
彭小蓬说:“那给我也打张欠条嘛!”
苍海将彭小蓬的拉杆箱一掼掼进帐篷里:“操,你丫又偷听!”
彭小蓬咯咯咯笑得肚子都痛了:“不偷听……我和小闪电又何来的恻隐之心呐?”
苍海磨牙切切挤出一个字:“滚。”
彭小蓬佯哭着还真走了:“我找僧哥告状去——说你欺负我!”
其时已近下午五点钟。大伙儿奔波了一日不仅累还饿。
所幸导钓们除了备帐篷还备了充足的食材,煮饭的家什、吃饭的餐具,亦十分齐全。
苍海他们从哈巴罗夫斯克出来时,也没少买。
尤其是酒——若论如何与战斗民族迅速架起友谊桥梁?舍酒其谁!
反正吧……最后两位留守导钓一见徐铎展翼吭哧吭哧扛下来成箱的啤酒,成打的伏特加,刹时间乐得眼睫毛都开出了花。
众人齐心协力做晚饭。
户外嘛,也不可能煎炒烹炸太复杂。几样熟食,两大盆沙拉,一锅老早炖上的红菜汤。
搏导手握大锯嚓嚓嚓锯了一大摞柴火棒,桑湉另架了一堆火,薇拉煮意面。
意面捞出桑湉换水重烧白灼了一大盆青菜。
德米特里纳闷儿问:“不是都有沙拉了?”
桑湉埋头在一只不锈钢碗里调蘸料:“我怕有人的中国胃,只吃沙拉受不了。”
不大工夫可以开饭了。导钓们又支了顶大号天幕帐篷。众人挤挤擦擦席地团团而坐,先前儿的生疏感,biu地一下飞走了。
不得不说,桑湉的同性缘是真好。落座时薇拉自家老公都不挨,非要挨着她。然后她冲小闪电一招手,小闪电也秒凑到她另一边。
这倚红偎翠的架势哟~~
苍海倒是没郁闷。
啊啊啊他等下要跟她同住呢!
长夜漫漫,岂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苍海内心是既期待又忐忑,又雀跃又紧张,搏导给他倒啤酒,他不觉就喝了。
翻译大叔再给他倒,他不觉也喝了。
他喝酒有一点上脸,红得不过分,可谁让他白啊!
就见他双颊、耳尖、颈项,慢慢漫上层嫣粉,原本嫣粉的唇,却似涂了朱。
彭小蓬说:“卧槽,我不能再看了,再看我又万劫不复了。”
苍海不理他,让德米特里给他满上第三杯酒。
彭小蓬多欠儿啊,紧忙压着嗓儿劝他:“喂,你别是想以酒遮脸欲谋不轨吧?告诉你,珍爱生命,切勿妄行……僧哥要想收拾你,一根手指就够了……哎哟喂,你怎么还喝啊?!”
苍海仍是不理他,滋溜灌了小半杯酒,尔后垂眸自语般道:“我想以酒遮脸跟她摊个牌——算不算妄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