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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八章 ...


  •   王岳毕竟年长些许,斗酒拼不过年青人,加上他地位在这里,能不委屈就不会亏待自己,所以接近九点的时候他说散场,大伙就各找代驾、各回各家了。

      邵博闻的酒量是中西合璧练过的,倒是醉得不深,不过他的挡酒小分队都牺牲了,等他跑了两趟将周绎和谢承分别弄下包厢,常远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他登时大失所望,常远今晚喝了不少,他本来还指望来个酒后吐真言什么的。

      夏季的夜风携带着温度,好像越吹心里越浮躁。

      代驾的司机是个小年轻,外放的电台是伤痛青春,节目里的女孩有一副优美的好嗓子,在忧伤的bgm里声嘶力竭地喊着谁谁我爱你一辈子,常远本来就晕头转向,被她一嗓子嚎得脑子都懵了。

      爱,和一辈子啊。

      这两个字眼也不知道打开了什么开关,使得酒精仿佛开始在血脉里燃烧,常远感觉胸中有种空旷又磅礴的情绪正在滋生,也许是冲动,或许是勇气,不过管他呢。

      他趴在窗户上看城市的夜灯,心说我都已经是喝醉的人了。

      醉不如昏厥,起码不会不配合,堂堂凌云的老板像个老妈子一样把两个醉鬼分批次强行送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他满身是汗地打开家门,只一眼就敏锐地发现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在温泉酒庄门口没能拦住的监理大人,此刻躺在他家的沙发上,面容平静,眼皮下一片浅色的阴影,肢体放松,身体呈现微微地倾斜,像是睡着了。

      邵博闻在门口狠狠地愣了几秒,一度以为这是因为欲求不满产生的幻觉,直到茶几上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动了动,跳起来的动作才将他惊醒。

      虎子将手里抓的梨块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动着将其消灭,随即炸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做了个撒腿起跑的架势,又想起什么似的蹑手蹑脚起来,一边靠近他爸爸,一边把食指竖起来比在嘴上示意邵博闻别出声。

      邵博闻见他像个小贼,目光再放远一点,心里霎时变得即柔软又疑惑,虎子已经从最初一起生活时的畏畏缩缩变成了一个贴心的小马甲,而沙发上的这位爷也开始大驾光临,时间谁也不会亏待,只要努力的方向没错。

      常远今晚确实有些不对劲,但这并不影响邵博闻的心情多云转晴。

      他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进了玄关后把鞋脱了,打着袜片儿进了客厅,邵博闻将冲过来的儿子捞到臂弯上,瞥着常远忍不住就想发笑,他愉快地低声道:“你远叔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没有常远提醒,虎子看电视看得忘了形,九点才想起作业来,一直着急忙慌地在赶,他凑在邵博闻耳边上嘀咕:“爸爸,我没看时间诶。”

      小孩对吃喝玩乐情有独钟,没什么时间概念,这答案在意料之中,于是邵博闻又问:“他跟你说来干什么了没有?”

      虎子到了该睡觉时间,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地说:“跟阿姨说了,来找你的。”

      邵博闻没再接着问,因为知道问也白问,出于长远计议的考虑他教唆道:“以后远叔来家里,爸爸要是不在,你就请他留下来陪你玩,他要是说先回家,你也可以向他提去他家跟大款玩,回头爸爸过去接你,听见了没?”

      后一个提议简直正中虎子的下怀,他捂着嘴小声窃喜:“好的爸爸,是的爸爸。”

      邵博闻父心甚慰,一边深感儿童与狗真是绝配,一边又在想谢承是不是该离他的儿子远一点。

      刚睡着的人一碰就容易醒,幸好天气也不冷,没有盖毯子的必要,邵博闻抱着儿子没离手,才忍住了不去手贱的冲动,让常远在沙发上自由地睡眠,反正眼下又是阿姨又是孩子的,常远就是睡成了睡美人他又能干什么呢。

      当务之急就是人为制造一个二人世界,时间确实不早了,邵博闻先去了客房请阿姨回家,又把虎子拎去浴室擦澡。

      泡澡程序被省略的虎子很快就发现,他的睡前小启蒙故事环节也被剪切了,他有点不开心,不过邵博闻套路十足,一句话就把儿子给打发了,他把手一伸比了个三,说:“我明天给你讲3个。”

      虎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躺下了。

      邵博闻好笑地熄掉日光灯,关上门回到客厅,为了让孩子好好睡觉,沿途把灯都关了,只留了客厅靠近入口门那边的一管。

      常远就在那个光源里安静地睡着,上身歪成了比萨尔斜塔,模样低眉顺眼的,半边脖子毫无遮挡,锁骨窝里盛了一团阴影,气质说纯洁一点是斯文无害,说猥琐一点是任君采撷。

      屋里寂静无声,视野半边明半边暗,一种宁静的氛围在空气里流淌,这几米的路邵博闻走得很快,一改他当年从这个城市徒步回到桐城家门口时的近乡情怯。

      十年前他就是走慢了,所以常远走了,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紧赶慢赶,常远却一直掉链子。

      邵博闻坐在茶几上,歪着的常远触手可及,酒精挥发殆尽,空气里剩一些被体温烘过的醇度,美色当前,天时加酒后,这一刻常远也毫无反抗能力,邵博闻却硬是柳下惠地坐了半天,为这难得的和平。

      中间他实在忍不住掐了常远的脸,哭笑不得:“谁给的你勇气跑到老子家里来睡大觉?”

      常远也是有点厉害,在对他居心叵测的人家里竟然一觉睡到了凌晨一点半。

      他独自生活惯了,这段时间带虎子夜里几乎只能浅眠,白天的午觉也总被各路人马打断,本来就缺觉,又喝了不少酒,准备过来等邵博闻聊几句,结果人没等到,竟然看他儿子抄ABC抄得睡着了。

      先不论这睡意邪门,常远醒来的时候腰酸、头晕、脖子痛,眼前一片漆黑,他甚至不太清醒地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对着窗户,夜间的照明灯光从室外投射进来,两扇窗都没关……等等,他住的那个小户型墙上根本就没这么大的窗,这是……

      这他妈是邵博闻住的地方,自己怎么睡在这里了!

      常远惊得猛然坐来,正要去摸手机打灯,窸窣地摩擦声响后很快一个重物将他连手带手机全压在了裤兜里。

      夏装西裤的料子格不住体温,常远惊了个透心凉的清醒,眼睛也略微适应了昏暗,看得出压在他大腿上的是一颗人头,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按情境推测上下文,常远头痛欲裂地想到,他来找邵博闻说话,结果跟这人难解难分地挤在沙发上睡起了觉,不过幸好不是床上,这一点必须给邵博闻的人品点个赞。

      他才刚打算开始想,根本毫无准备,没有酒后乱性这种意外,他的步子才不会被打乱。

      邵博闻似乎完全没被砸醒,不过常远知道他是装的,这么大的动静都整不醒,那还独自养个屁的孩子?

      常远抖了抖腿,说:“我知道你醒的,别装了,起来。”

      邵博闻想跟他说话,于是只能醒了,他闭着眼睛笑着说:“就你知道的多。”

      常远见他选择性瘫痪,就直接上手将他撬了起来,邵博闻坐起来弯下腰不知道在哪里摸了一下,一盏不算明亮的小灯泡就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插头式的小照明灯,虎子缺乏安全感,怕黑怕得屁滚尿流,家里到处都是这种小灯。

      对方的脸都映在了各自的瞳孔里,两个人相顾无言,邵博闻顿了顿,说:“来找我肯定有事,说吧,不说的话接着睡也行。”

      常远斜了他一眼,那眼神跟看傻子似的,他没搭理这句调戏,慢腾腾地靠在了沙发上,一本正经地自黑:“没什么事,就是忽然想跟你聊聊,有种人喝了酒会变成话唠,我就是。”

      邵博闻:“……”

      特别欢迎,可你倒是给我言出必行哪!

      邵博闻因为常远只是在开玩笑,接着才发现他是来真的,常远虽然表现得不太像个话唠,却是真的对他说了重逢以后史无前例多的话。

      常远主动说起了他的大学生活、住院生涯以及工作初期的手忙脚乱,他这次一反常态的坦白,讨厌同学、憎恨医生、不愿意工作之类的埋怨一点都没掩饰,通过他的话语,邵博闻看见了一个孤独敏感自卑的年轻人。
      接着常远又问起他的经历,聊到他当年去寻亲被骗的过程,邵博闻不想让他愧疚,并没有详谈,他们东拉西扯,十年光阴里的鸡毛蒜皮竟然也足够扯到天光大亮,邵博闻请他下楼吃饭,常远没有答应。

      这个点正好是美国那边的下班时间,他得赶在许惠来出去浪之前把旅行的事谈好,然而谁知道他没找许惠来,那边却心有灵犀先给他发了消息。

      许惠来这个月中会回国一趟,常远的美帝之旅就此泡汤,另一个计划却在他心里盘旋不去,他睡了小半天,起来后空着肚子回了父母家。

      池玫是预料中的有气无力,她躺在床上,因为本来就瘦,所以也看不太出来消减了多少,听见常钟山问到他没吃饭也没起来,明显是心里对他有气。

      她总是这样,用折磨自己来让他们于心难安,最后过意不去而选择妥协,这一招从前对他百试百灵,可是现在要变了。

      常钟山听到他中午饭没吃,才四点就扎进厨房一通忙活,换做之前厨房得江山易主,是池玫在里面大展身手。

      她爱自己毋庸置疑,可是自己也想跟邵博闻在一起,常远在池玫的床边坐下来,将手搭在她臂弯上,很温柔地哄道:“妈,吃饭了。”

      “你最近挺忙的,”池玫不应反问,嗓音有些嘶哑,“忙什么呢?”

      常远知道她一定会问起邵博闻,因为有点准备,这次没有不耐烦,接着好脾气,“忙竣工的事,才没回来看你,别生气,吃完饭,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以前竣工也没见你忙成这样,”池玫明显意有所指,“这次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常远沉默了好一会儿,“妈,咱能不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吗?”

      “好啊,”池玫开始显露出怒气来,“你最近是不是忙着跟邵博闻在一起,所以连你妈病了都顾不上?”

      “没有,你先别生气,”常远跟她摆事实,“你病了这个事,我准备过请假条,爸说有他寸步不离地伺候你,我才没回来,确实在忙工作。至于邵博闻,我目前还没跟他在一起。”

      池玫善于咬文嚼字,声音一下提了好几度,“什么叫‘目前、还没’?”

      常远感觉到她身体瞬间紧绷,心里十分不忍,出于惯性一下没做声。

      池玫惊骇地翻过来,眼里的血丝浸着泪水,红得触目惊心,她失控地拍着床板叫道:“我让你说话!!!”

      常远因为从来没试过,所以不知道要对这个女人狠下心,竟然会艰难到这个地步,五脏六腑仿佛都在痉挛,让他对于说话都心怀恐惧。

      好在常钟山忽然出现在门口催了一嗓子。

      常远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忽然平静起来,“目前没有的意思就是你刚猜的都不对,至于以后,那谁知道呢……毕竟我活到17岁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会患上这种病,所以说不定有一天,我连自己姓什么都会忘,邵博闻也不是问……”

      “别说了!”池玫厉声打断了他,眼泪同时也下来了,和常清的溺水一样,常远的病也是她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

      命令自相矛盾,常远于是住了嘴,单手搂住她在后背拍了拍,好声好气地说:“不说,去吃饭吧,啊?我早中饭都没吃,饿了。”

      池玫虽然讨厌邵博闻,却也不敢忘了医嘱,许医生千叮呤万嘱咐,这种患者得均衡饮食、适当运动,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愉快。

      于是,客厅里的常钟山刚装好床前饭,就见他媳妇儿被他儿子搀到了饭桌上,他用饭勺末端捅了捅常远,有点嫉妒:“不是,这儿子跟老公的差别待遇是不是有点忒大了?你才来了几分钟,你妈就肯下来吃饭了,来教教你爸,你干了点啥?”

      除了以毒攻毒、相互伤害,他还能干啥?不过这种剜心的套路,只有他们这些纠结的人才懂,他爸和邵博闻都是学不来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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