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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三十六粒尘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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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并没能从温妮莎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位在他心中一直温柔可亲的长辈只是蹲下身让他回到屋里做作业,并告诉他十分钟之后再下来吃饭。哈利立即敏锐地发觉到,无论是西里斯或者是温妮莎都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他也只好听从温妮莎的安排。
这天晚上,哈利罕见地失眠了。他那尚未完全成长的大脑里有两种不同的声音正在扭打作怪。一种柔和地劝说他,也许西里斯和温妮莎有什么难言之隐,何况成为巫师又哪里有他想象的那样有趣呢?想想看从小他听过的那些童话故事里,女巫们都被形容成什么样子吧!而另一种声音则在不断地对他进行着蛊惑与质问,责备他没能让西里斯说出实话。因为西里斯是那个经常会摆出一副不高兴的表情、心中却可能正准备吐露一切的人,温妮莎才是那个笑着说不、就一定不会做的顽固者。
躺在床上的哈利让那只纸鹤在他的胸口反复上升与降落,一直到月光将他的屋子照的透亮,才沉沉睡去。
谁知道第二天清晨,事情出现了转机。先是西里斯告知他今天不必上学,他们将去一个地方观摩一次集会;然后是温妮莎给他拿来一件新衣服,当他抖开来看时,发现那是一身黑色的、样式十分奇怪的袍子。
“我们要去做什么?”他在早餐时终于忍不住询问。“那件衣服——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它看上去像是童话里说的那种……嗯,巫师的袍子。”
“如同你知道的那样,哈利,你是一个巫师,所以当你进入到巫师的世界时,穿着麻瓜衣服是很怪异的一件事,正如你穿着那件衣服走上伦敦街头的效果。”经过一夜休息恢复了八分神采的温妮莎,此时正在给西里斯的面包上抹上黄油,她轻描淡写的答话却令哈利差点尖叫出声。
“所以——所以,我真是一个——”哈利几乎要握不住叉子了,闪着银光的叉子在他的手里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砸破他装满炒蛋、咸肉和青豆沙拉的盘子。
“注意你的刀叉,哈利。”西里斯看上去心情不错,昨天出现在他眼中的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已经消匿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哈利不熟悉的神色——傲然且漫不经心。
“所以我真的是一个巫师?”哈利吞下了要说的话,而是转头小声问餐桌另一边的温妮莎。温妮莎点点头:“是的,我们和你一样。”她边说边松开手里拈着的涂了黄油的面包片,哈利立刻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住那片面包。然而令他又惊又喜得一幕出现了,那片面包居然自己飘忽忽地飞越整张桌子,然后平稳地落在西里斯的盘子里。
“我想来两根香肠,亲爱的。”西里斯一边吃面包一边说。“最好再有点番茄酱。”
“不能用魔法的这一年来,你的惰性有所提升,不是吗?”温妮莎用略带抱怨的口气说着,脸上却洋溢着笑容。哈利瞪圆了眼睛看着温妮莎,后者正握手一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细木棍,对着炉台上煎着香肠的平底锅挥了挥,油光锃亮、肉香四溢的香肠就立刻扭动着它们肥硕的身躯,在空中排着队“走”向西里斯的盘子。
“你想来一根吗?”西里斯问。哈利的大脑因为看到了过多惊奇的画面而停止了转动,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于是他立刻看到西里斯盘子里摞成小山的香肠又全部跳了起来,其中一半列队从桌布上跳过,留下一排油渍后,平躺在他和温妮莎的盘子里。
“您在做什么,布莱肯先生?”温妮莎转过头来时正看到这一幕,她扭起眉毛,掐着腰问道。“什么都没有,”西里斯回答。“什么都没有,布莱肯夫人,咳咳,污渍尽除。”西里斯指着那排油渍说道,于是它们就像是纸张上极速褪色的墨水一样消失无踪了。
温妮莎满意地点点头,俯身在西里斯早早扬起的侧脸上吻了吻。当她转头看到哈利仍旧保持着惊讶地神色望着她时,那张秀美的面孔刷地一下红了起来:“快些吃饭,哈利。”她碧蓝色的眼睛慌乱地四下扫视着。“快点吃饱,我们一会儿的时间还很紧。”
“这些就是……魔法?”哈利磕磕巴巴地问。“我以后也能够……让这些香肠跳舞?”
“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是现在如果你不把自己填饱,瓦妮恐怕就会收回带你去魔法部的决定。”西里斯一边将香肠残忍地“分尸”一边说。
哈利吓得马上吃了一大口青豆沙拉。
之后的早餐时间就在哈利的狼吞虎咽之中安静地度过。饭后他在西里斯帮助下换好了衣服和鞋子,准备和温妮莎与西里斯一同出门。当他建议拿一把雨伞出门时,西里斯用一种极为好笑的表情看向他:“为什么你会觉得巫师需要雨伞呢,我的孩子?”
从小惠金区到伦敦市中心的魔法部,是一段惊险、奇妙的旅程。哈利第一次知道西里斯的那辆挎斗摩托车不但能够隐形,还会飞;第一次知道有种斗篷披上之后会隐形;第一次知道看上去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小电话亭居然能挤下三个人甚至更多……最妙的是这一路上从温妮莎嘴里冒出的一个又一个新奇的词汇:麻瓜、魔杖、魔法部、威森加摩、摄神取念、霍格沃茨……
乘坐“电话亭电梯”(哈利自己取的名字)下降的过程中,一直笑着的温妮莎忽然冷下脸来,郑重其事地对哈利说:“答应我,一会儿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可以说话。”
“为什么?”哈利高涨的热情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不免有些泄气地问。
“因为瓦妮一会儿会很忙,而我恐怕也没有任何时间和你解释,况且……”西里斯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我会尽量保证不说话的,可是魔法这样神奇,如果我太惊讶了忍不住出声怎么办?”哈利有些不开心地嘟哝着。“如果有种可以消除我声音的魔法……”
“悄无声息。”
哈利摸了摸被温妮莎的魔杖敲击的额头中心,惊奇地发现自己无论用多大的力气喊,都发不出声音了。
“魔法部一层到了。”
西里斯弯腰将哈利抱起,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电梯门在哈利的面前缓缓打开,一个新奇的、真正的魔法世界,终于呈现在他的面前。
“走吧,西里斯。”
“嗯,走吧。”
哈利不喜欢这个被叫做“威森加摩”的机构。
他们到达时,这间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看到他们推开门,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哈利看到莱姆斯坐在旁听席上,并对他们招手,西里斯抱着哈利走了过去,温妮莎则在同莱姆斯点了点头后便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等到哈利在西里斯和莱姆斯之中坐好后,才有机会打量这里。
这是一间摆满阶梯式座椅的屋子,此刻坐着大约五六十个人,其中大部分都穿着样式统一的紫红色袍子,且袍子的胸口处都绣着一个W。他们固然样貌不同,表情各异,可是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黏在自己的身上,这令哈利联想到几天前他在学校里被众人团团围住、指认他为“怪物”时的场景。
“我不喜欢这里。”哈利小声说,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说的话谁都不会听到,便悻悻地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靠在西里斯旁边。西里斯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袍子,略长的头发被他梳向脑后,只有一绺不听话的发丝还在额前晃荡。这绺头发的主人没有注意到这个,他一只手握着哈利的小手,一只手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那双灰色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会场正中的温妮莎。
温妮莎正站在一把座椅旁,一只手安抚性地拍着坐在那椅子上的人的肩膀。哈利眼尖地发现,那个棕色头发的少年的手正紧张地交叉在一起,而在他脚边的地上,有一条铁质锁链躺在那,像是有呼吸的生物一样轻轻地蠕动着。
哈利有点恶心。
“好了,既然证人已经到场,那么审讯开始吧。”正对着那把座椅的一个表情严肃、有着方正下巴的灰头发女巫开口说话,会场里刚刚的那点低语声瞬间消失。哈利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看向座椅边的温妮莎。温妮莎一如既往的平和表情安抚了他的情绪,他又用空出的左手拉住了莱姆斯的一根手指,莱姆斯温柔地握住了他的整只手,并给了他一个笑容,哈利终于平静下来。
“11月12日,威森加摩审理家住萨西米德兰都市区,沃尔索尔下属小镇酒馆的凯尔文·比利·罗伯特,违反《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和《国际保密法》一案。审问者: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阿米莉亚·苏珊·博恩斯,审判记录员……”
那个女人念了一长串的名字,哈利听得一头雾水,紧接着一个他熟悉的人名从那人的口中被念出:“……被告方监护人:温妮莎·内亚姆楚·布莱克,菲丝·罗伯特。”
“罗伯特在哪?”西里斯皱眉低声问道。“你看到她了?”
“没有,但是早上碰到金斯莱,他说今天是罗伯特的休息日。”
西里斯重重地哼了一声:“她从来都是这样吊儿郎当,詹金斯怎么会同意她做傲罗?不如就让她全职做洛哈特的模特来的好。”
“也许我可以把这理解成你对詹金斯的抱怨,因为他曾一口回绝你参加傲罗考试的要求?”莱姆斯笑道。
哈利被一连串的人名和新词汇绕晕了,他一边试图把不理解的东西记下来,一边又被门口出现的人吸引住。来者穿着一件亮蓝色的斗篷,头戴一顶同样颜色的阔檐女士帽,帽上还缀着一朵花。她快步走到被告凯尔文·比利·罗伯特的身边,和温妮莎点点头后面向审问者——哈利猜她就是阿米莉亚·伯恩斯——并开口道:“很抱歉,我来晚了。”
阿米莉亚·伯恩斯严厉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下面开始指控。指控被告方有如下罪行:被告方凯尔文·比利·罗伯特于1988年11月20日晚,当着麻瓜南希·莎朗的面,使用运动咒在麻瓜威尔·莎朗的晚饭中增添了大麦,致使莎朗因过敏而病危。此行为违反了一八七五年颁布的《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第三段以及《国际魔法师联合会保密法》第十三条。”她读完文件后,从那只单片眼镜后看向凯尔文:“罗伯特先生,对此你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吗?”
“没有。”哈利看到那个大孩子回答的十分平静。“我没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你知道未成年巫师是不可以在校外使用魔法的吗?”
“知道。”
“那么你也知道是保密魔法世界的存在,是每一个巫师的责任?”
“我知道,女士。”凯尔文淡然地回答道。“但我不觉得向自己的未婚妻透露自己的身份有什么错,她从小就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凯尔文的回答显然令其他威森加摩的成员们震惊,他们相互交头接耳,屋子里充斥着嗡嗡声。莱姆斯略带惊讶地看向西里斯:“我不知道这孩子有这么胆大。”
“就看在他当初替我作证时毫不畏惧的份上,我就知道他有这份血性。”西里斯的回答里带着几分骄傲。
“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和那个麻瓜女孩还没有订婚。”伯恩斯女士的声音很洪亮,压住了其他窃窃私语。“且有不具名人士向我们透露,你原本就准备将这份罪责嫁祸给那个麻瓜女孩儿莎朗小姐,因为她拒绝和你私奔。”
“嘿!”哈利被身边的西里斯吓了一跳,他转头看到西里斯正翘着一条腿,仰着上半身和下巴,用傲慢的口气说话。“我还不知道威森加摩现在已经涉足情感领域了,阿米莉亚?”
“很抱歉,布莱克先生,我只是例行公事。”伯恩斯女士礼貌地回答道,西里斯耸耸肩。
“我承认,在那之前我曾经和南希吵过一架,也正如您所说,因为她拒绝和我私奔。”凯尔文回答道。“但这并不能够使我放弃原则嫁祸给南希,我绝不会这么做。”
伯恩斯女士看了一眼正操控羽毛笔奋笔疾书的记录员,示意她不要落下凯尔文的每一句话。“所以你反对这项指控?”她问。“你并没有想在伤害一个可怜的麻瓜莎朗先生后,再伤害第二个。”
“没有。”凯尔文说。“虽然我更希望一开始就干掉那个该死的混蛋。”
他冷静理智的狠话令全场哗然,哈利也张大嘴巴,倒是西里斯兴奋地啧啧出声。
“他这样太残忍了!”哈利听到有人这样说。“如果不加以管制,以后会成什么样子?恣意攻击麻瓜——”
屋子里的议论声又一次响起,伯恩斯女士不得不重重地咳了咳才制止了这些私语声。
“很抱歉我要打断您的审讯了,伯恩斯女士。”温妮莎这时插了一句。“我想提供给威森加摩消息的这位‘不具名人士’可能不太了解状况,或者是太了解状况而别有用心。既然威森加摩能够因为一个孩子在校外施展魔法,就用这么严肃的场合来‘审讯’他,那么我们也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还是我来吧,瓦妮。”菲丝·罗伯特已经脱下她的阔檐女士帽,露出她一头干练的棕色短发来。“我是凯尔文的堂姑,也住在沃尔索尔。作为他的直系亲属,我想我对他的事情最有发言权。”
“不知道罗伯特小姐有什么情况提供给我们?”伯恩斯女士问道。“最好是有关于这次指控的。”
“当然。”菲丝·罗伯特淡然地回答道。“不但有关于这次指控,也有关于某些有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