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番外 卷耳（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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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桓凛站在山巅之上眺望着远方。
这里是凌霄剑派最高的山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突然的觉得不想练剑，不想修炼，就想静静的在这里站一会儿。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大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桓凛回头一看，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眉目含笑，隐隐竟和记忆中的那张脸有三分相似，只是看起来比那人要跳脱了不少。
少年见桓凛不答也不觉尴尬，依旧自顾自的唠叨。
“三师兄说若是哪都找不到大师兄的话，那大师兄一定是来了这里。这里可真高啊！”
少年走到桓凛身旁，踮起脚尖往远处望了望。
“大师兄，你站在这，是在等什么人吗？”
蓦然间听到这么个问题，桓凛心中微动。
“不，我并没有.....在等着谁......”桓凛的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他没有在等谁，他很清楚的知道，他想等的那个人，不会来。
桓凛的低喃少年并没有听见，他以为桓凛还是没有理会他，于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啊，对了，大师兄还不认识我，肯定不会理我！大师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师弟了，师父给我起了道号，叫岐蕤，以后请大师兄多多指教了！大师兄.......”
少年啰里啰嗦的说了很多，不过桓凛并没有在听，他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何方了。
十三四岁的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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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凛记得自己与那人相识之时也是这般的年纪。
那时候的他还不叫桓凛，也不曾接触仙道，只是一个十分落魄的小乞丐而已。
彼时他从那个家中逃出来了不到一年，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求生之计。虽然骨子里有着那么几分傲气，但傲气不能拿来当饭吃，所以这几分傲气不能让他过得更好反而越发糟糕。毕竟揣着这几分傲气的桓凛没法做出来向人求乞之事。所以在别的小乞丐好歹还能一天混上一个馍馍的时候，桓凛通常好几天连个馍馍渣子都吃不上一口。好在哪怕他没修炼，因为父母皆是修真之人天生自带几分先天灵力，好歹有水喝，几天不吃饭还不至于就这么饿死了。
只是寒冬之时着实难过。
桓凛从连家逃出来之时天气已暖，身上穿的自然也都是不厚的春装。这段时间里哪怕过得再差他也是长了些个子的，所以衣衫也都短了一截，而且磨破了不少，更加不能保暖。
几天没吃上一口东西，天气寒冷衣衫单薄，在这种情况下桓凛会病倒一点也不奇怪。
强撑着找了个没人且能避风的地方，桓凛把自己蜷成一团好让自己能暖和点，只是他到底是病得太重了，一会儿的功夫就人事不知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好的躺在一张床上，身上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只是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还在发愣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轻声说到：“你醒了。”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别人抓在手里。他不喜欢与人接触，当即就想把手抽回去，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那个人都牢牢的握着他的手。混沌的脑袋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人似乎是在给自己上药。
那人不仅给自己治了冻疮，还给自己准备了治疗风寒的药和食物。
还有甜滋滋的蜜饯。
桓凛并不怕苦，可是他看着那人眉眼含笑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接了过来。
那蜜饯大概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所以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都忘不了那个味道。
桓凛在连家没少受人欺侮排挤，在从连家逃出来之后的这一年里更是看尽世间百态。其实那时的他对所有人都抱有十分的警惕，根本不相信有人会这般好心。可是那人一直是那么一副淡然却十分温和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亲近之意。在那人身上，有着桓凛在旁人身上不曾感受过的安宁的感觉。
其实那人和他不过同岁。
等他病好之后，那人带着他在城中偏僻的地方买了一处房子，两人就在那里住了下来。
他知道那人是修道之人，虽然他在连家被人忽视，但连家毕竟是修仙世家，哪怕他不曾接触过道法，也知道那些修士是什么样的。
那人说他很适合习剑，于是亲自教了他剑法。
那人还说过，若他想要修道，可以去凌霄剑派试试。
其实那人平日里话并不多，多数时间都在拿着书卷倚在窗旁静静的读着。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话不多吧，所以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桓凛都记得十分清楚。
那人少言寡语，桓凛更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相处的时间也多是在同一间屋中各干各的。可奇怪的是这般沉默的相处方式并不会让人感到压抑，反而觉得安心。
只是桓凛心里清楚，那人并不会在此久留。
虽然那人面上从未表现出来什么，可桓凛几次听到他在夜深人静之时于院中吹埙，埙声幽幽咽咽，哪怕桓凛并不懂乐理也听得出来他曲中满含心事。
所以当那人说他要离开之时，桓凛心中其实已经有所准备。
只是他不甘心。
若是这人就这么离开了，他是不是很快就会将自己忘了？所以他在那人与他告别时死死地抓住了那人，哪怕那人一定要走，桓凛也要他留给自己一个承诺。这样他也许就能暗中期待一下，这人也许会一直记得自己的。
那人果真许下承诺，那人不仅说了不会忘了他，还说以后会去找他，说他们一定会再见的。
桓凛知道，仙凡有别，那人修的仙道有长久的寿数，而他如今不过一介凡人，比之那人不过蜉蝣。他怕自己等不到那人来寻他，所以在那人离去之后不久他也离开了。他也要修道，无论如何他要等到那人来找他。
可是那人骗了他。
他是个骗子，他根本没有来找过他，也许也已经彻底把他忘了。
头一年的时候，他想，也许那个人很忙，没有时间来找他。
那时的桓凛已经入了凌霄剑派，也已经了解到那人十分优秀，所以他也要努力。
过了十年，那人还是没有来找他。
他想也许是自己还不够出色，那人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找不到他。
那时的桓凛因为入道四年就已结丹，被发现资质十分优异，早已成为了掌门亲传弟子。
可五十年过去，桓凛的名声早已在修真界传开，那人却还是没有来找他。
他想，那人大概真的是把他给忘了。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他要去找那人，当面去问问那人，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承诺。
可还没等桓凛去见那人，他却得知了那人被打入无妄渊的消息。
无妄，无望。
桓凛想，也许他永远都见不到那个人了。
从那之后，桓凛就喜欢上了凌霄剑派这最高的山峰。
每每立于山巅，不是为了做些什么，就只是想站在这里看一看。
一站，就会站上很久。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番外 卷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