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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遇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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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卓仙衣主持的海神节祭祀已经预示着新老船王之间的交替,因此,轻车港宣布老船王花群英退位让贤的决定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
在海神庙前设金盆,花群英当众洗手以示退出江湖,同时卓仙衣从其父手中接过象征轻车港的金龙旗,正式成为了新一代的船王,三月在一片欢腾中结束了。
四月初,花群英张罗着带贴身的仆从和侧室叶沅去前年在丝南江北造的千鹤别院休养,船王府显得有些忙碌。卓仙衣对于父亲要离开显得有些不舍,对此老船王笑着安抚他道:“有什么不好呢?如果我在,那些个长老舵主们到底是听你的好呢?还是听我的好呢?”看着少年蓦然涨红的脸,接着又道:“船王只能有一个,轻车港如今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不要令我失望啊……”
卓仙衣应承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道:“还记得我跟您提起的,那香党的事么?您怎么看?”
花群英皱了皱眉:“当年灭郁金香王朝,我们轻车港应高原王之请也是出了力的,他们来找我们滋事倒也不是意外,只不过,如今高原王强盛,他们掀不起大浪,不足惧。”
卓仙衣点点头,不错,轻车港有十四舟,有冥花,还怕什么呢?
初三深夜。
卓仙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到明日父亲就要离开,不禁有些心烦意乱。当他还是少船王的时候,父亲就象是一道墙,再难的难关,他背抵着墙,便什么都能面对了,如今他自己便要成为那座墙,成为别人的依凭,年轻如他终于有点胆怯……
贺兰飘呜咽了一下,翻了个身继续睡了,他起身合衣,出门往父亲的房间走去。临行前最后一晚,再听他老人家一次教诲也好,他想。
花群英的私居在船王府最后一重院子,老船王喜欢清静,院子里种着紫竹春兰,格局雅致简单。
书房里还透着光,卓仙衣不禁一愣,这么晚了,父亲难道还没休息?
走近,轻轻叩门。
“爹爹,您还没睡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卓仙衣觉得有些不对,轻推,房门竟然从里面被栓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莫名的拥上心头,他再次大叫:“爹!您在里面吗?”还是没有回音。
他转而呼唤父亲的贴身老仆:“花诚!花诚!”
没有老仆的回应,反而是仅一院之隔的花家二公子花信云被吵醒了,披衣出来迷茫的问道:“怎么了?”
卓仙衣知二哥身体羸弱,只怕他一担心又要卧床不起,只对他说:“二哥,烦你到前院叫迟玄来!”
花信云性情温和,见他一脸焦急,也不多问,转身到前院去叫迟玄去了,少顷迟玄赶来,两人撬开了书房的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花信云这时从父亲的卧室回来道:“爹爹不在卧室里。”
三人进书房,走进几重书架后,只见一个书架被什么机关移开,墙上露出一个深深的洞,人造的楼梯向下延伸着,显然是一间密室。
身为船王,卓仙衣并不意外这密室的存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密室这般的被暴露在外,说明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转头对花信云道:“二哥,你在这里等着,我与迟玄下去看看。”
花信云点点头,迟玄取了盏灯与卓仙衣走下楼梯。
楼梯并不长,约摸转了二十五阶便到了底,在前举灯照亮的迟玄先倒吸了一口冷气,楼梯的尽头倒卧着一个人,面朝下,发色花白……迟玄上前将他翻过来,只见他脸色发青,已经气绝身亡。
“诚叔!”迟玄轻叫,他正是花群英的贴身老仆花诚!
花诚竟然死在这里,那爹爹呢?!卓仙衣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四下张望,这密室里多是父亲多年收藏的古玩字画,内里还有两进门,卓仙衣从迟玄手中取过灯,往里急走几步,在最里的一进门中他看到了花群英。
老人倒在一片狼藉中,同样脸色发青,所幸一息尚存,他的手形成一个握东西的姿势,卓仙衣一呆,向密室中某处看去,然后只觉得身上一阵冷——“冥花”不见了!
此时此刻,冥花的丢失与老父的重伤,在卓仙衣心里象两股纠缠的麻绳理也理不清,他抱起老父,从密室出来,却只见密室里一下子多了很多人,留宿在船王府的几名长老都聚集在这里了……
花信云解释道:“你们刚进去一会儿,花诚便从密室里出来了,他跟我说有人来盗冥花,爹爹被刺客打成重伤,你和迟护卫与凶手缠斗起来,让我把大家都叫来帮忙……”
卓仙衣看了看大家,再看了看他的兄长:“诚叔死了……冥花已经被盗,刚才那人,只怕才是真正的凶手。”胸中郁闷非常,竟然在自己家里被人耍了……
花信云看过父亲的伤势后摇头:“这伤深及脏器,血淤在胸口,没几个月调养是好不了的……”他皱着眉,忧心重重……
“怎么办?”不知道是谁开口问出这句话。
是啊……怎么办?花群英刚刚退下船王之位便遇刺,生死未卜,冥花被盗,轻车港最强的依仗没有了……此时如果有人来犯,是不是还能象以往一样应对?一众长老都不由得有些慌神……于是,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现任船王身上。
卓仙衣迎着这许多的目光,看到期待,也看到了担忧,心里不禁痛骂自己,如今这些人都在依仗自己了,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逃也逃不了,也是万万不能逃避的!怎么能在此刻心存退意?
最是知心是手足,花信云虽然不懂俗务,但是并不笨,看到卓仙衣微变,知道他在思索对策,为了让旁人不至于注意到这位少年船王的生涩,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依我看,打伤爹爹的人一定是爹爹认识的。”
果然,有长老立刻接口:“二少爷这话怎么说?”
花信云道:“爹爹身上没有其他伤痕,致伤的一掌来自前胸,之所以受伤如此重是因为这一掌是离得非常近的距离所发,他老人家几乎吃了十成十的威力,若不是他功力深厚,只怕此刻已经……想我爹爹如此谨慎之人,怎么会让人从那么近的距离出招伤他?想必那人是爹爹认得的……”
一众人闻言,都点头称有理。
“要等爹爹醒来,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只怕为时已晚。”卓仙衣这时开口,停一下的当口他看了花信云一眼,心里充满感激,而花信云则回他一个淡淡的笑以示鼓励。
“如今当务之急是封锁一切关于今晚发生的事外传之可能。”他目光扫过在座的长老们,一众长老都赞同的点头,“明日爹爹照预定的计划出发去千鹤别院,一来,临时改变计划容易让人胡乱猜疑,二来,轻车港可能就此要进入多事之秋,不利于他老人家养伤,所以出行计划照旧,只是请二哥随行照顾爹爹。”
没有人反对,大家都知道花二少爷素有“神医”之名。
“至于冥花,各位当然知道,家师李夜氓便是这世间唯一会制造冥花的人,只要将他找回来,冥花的威胁也就不刃而解,所以大家可以放心。今夜便到此,明白一切照旧。”他说完,挥手示意长老们离开。
长老们听他这番话,心里也都定了,是啊!怎么忘了,船王大人的恩师便是冥花之父,如此轻车港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于是倒悬的心都稍稍安定了些,纷纷领命离开,然而即使如此他们也都感觉到一件事即将发生——轻车港将面临一场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
长老们离开后,卓仙衣自信的脸瞬间瓦解,是的,所有的人都知道恩师就是冥花的制造人李夜氓,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李夜氓正是因为不愿再制造冥花而离开了轻车港,从此行踪不明,人们以为他的爱徒必然是知道的于是心安,可是卓仙衣却为自己其实并不知道而心乱如麻,他可以这样鼓励和安抚下属,却怎么安抚自己呢?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辆遮盖严实的马车将老船王送走了,随行的有四名家仆,十二名轻骑护卫以及花家二公子花信云和老船王的侧室叶沅。
轻车港一切如常的开始,渔船早早的出海,采珠女唱着晨歌收拾渔具为日出后的下海做准备……卓仙衣站在船王府最高的观海亭看着这一切,宁愿每天看着这样一幕幕的开始和结束,不要有风波多好?
“仙衣。”阮君的声音听起来就如她的琴音,似乎有韵律一般悦耳动听。“他们告诉我,你在这里。”她说着,走到他身旁,与他一同俯视海边的风景,心头一抹忧伤掠过,曾经……琼海郡的每个早晨也都是如此的生机勃勃。
卓仙衣指着眼前的一切,苦笑:“爹爹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了,可我用什么来守护他们呢……”
“做你能做的。”阮君说道。
卓仙衣看着她,惊异于阮君话中的玄机,而阮君笑了笑:“老爷子走得太早,随行的人又莫名的增加了那么多,连信云哥也跟着去了,下人都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我猜想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她拉起卓仙衣的手,悠悠道:“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告诉你,做你能做的,不要担心不用害怕,我和贺兰会永远支持你。”
卓仙衣笑了,突然间感觉到一种释然,自己并不是一个人,有阮君和贺兰在啊!“谢谢!”他衷心的说道。
阮君轻笑:“要说谢谢的是我,如果不是你,我此刻也许……”话到一半被卓仙衣一个挑眉的动作打断了,她咯咯的笑,每当仙衣有什么不快便挑眉头,十足的男儿腔调。“仙衣,要我如何报答你呢?”
卓仙衣的笑容是天真,而且直爽的,这在外人面前是绝少表现的表情,他却是毫不吝啬的给予了他最亲近的两位挚友。“报答嘛?让我想想……”他歪着头,做了个思考的动作,然后立刻说道:“既然琼海郡已经没有海盗出没,花玉潘要再次整兵攻打只怕也要等段时间,你何不回到琼海郡去重振琼海港的声威呢?”他这样流畅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显然其实早已做了打算而并不是刚才瞬间想到的结果。
这令阮君再一次感动了。得知琼海郡已经收复是在被救回轻车港之后的事,身为郡主的她何尝不想立刻回去重振家威呢?然而欠着的情又当如何还?这令她一时之间对于自己的去留有了犹豫。
“不过……”卓仙衣语气一转,接着道:“师姐能不能在回去之前帮我一个忙?”
阮君一愣,她深知卓仙衣的能力,身为天下最大的港口的主持者,现任的大船王,竟然要求自己帮忙?
“你且说说?”阮君看着卓仙衣,不敢高估自己,于是也没有在还不清楚要求的内容之前给出轻率的回应。
卓仙衣对于阮君的谨慎抱以微微一笑:“替我主持轻车港半年……不,三个月就够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看着阮君惊讶的眼神他安抚道:“罗兰夫人的信使被香党的刺客杀了冒名前来刺杀我,这件事我得对人家有个交待,而且,从那名刺客身上搜到的信件来看,罗兰夫人寿诞要到了,我与贺兰新婚时他们送过贺礼来,此刻是请我们过去祝寿,这个礼数是断不能废的;再者,我想趁此找寻师父的下落……眼下轻车港需要他。”
阮君想了想,她知道仙衣对自己所说的并不是全情,但是她相信仙衣,所以这些足够了,所以她点了点头:“你信得过我,我自然会尽我所能,直到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