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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父与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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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花姑娘!”赵青一脸忍无可忍的样子转过身,直直地面对跟在身后不超过五米的花万紫,“这都一上午了,你们能不能要点脸?”
花万紫很淡定地停步回看过来:“姑娘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们六男一女七个人,跟着我们足足转了三条街,我还要问你们什么意思呢!”
赵青愤怒的表情很是浮夸,不过,电视剧里好像都是这么演的。
果然花万紫并不怀疑,只是更加气人地淡淡一笑:“我说过了,那石中玉和我派实有大仇,我们找不到他,没法回去和掌门人交代。”
“我?我也找不到他啊?”赵青眨眨眼,立刻换了副无辜的神情,“我只是和妹妹在逛街而已。”
“那两位就随便逛,我们不打扰。”花万紫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青无奈地转身,挽住苗若兰的手,接着往前走。
“姐姐——”苗若兰细细的声音钻入她耳畔,“他们不会疑心吧?”
“疑心?疑心什么?”
“疑心我们……”苗若兰顿了顿,声音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只是在逛街啊!”
赵青微微侧过头去,用别人能察觉的掩饰的目光向后一溜,然后转回来:“说不定之前还有些,咱俩这么说几句话,应该就一点疑心也没有了。”
说着,两人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耿师兄,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跟在后面的花万紫低声道。
“唔?有什么不对?”
“怎么只有她们两个人?昨天说是她弟弟的那个小孩呢?”
“那小孩一看就是妖女找来混淆视听的,说不定就是个小叫花子,还是个白痴!花师妹,你多虑了。”
花万紫嘴唇动了动,似还想说什么,猛地被耿万钟拉了一把。
“她们要溜,快跟上!”
一行七人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
等他们又看到赵青和苗若兰的身影时,两个姑娘正站在一个小首饰摊前,为了件头花讨价还价。
耐心等,她们总会去和石中玉接头的。
雪山派的人都这么想。
……
和他们只隔着一条街,石破天独自站在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捏着衣袖里的那块小铁片,心里来来回回地想着阿青姐姐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那些穿白衣服的人是雪山派的人,他们要杀玉儿哥哥。玉儿哥哥不想连累我们,所以自己走了。
“我们要帮玉儿哥哥,就要先找到他的父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玉儿的爹爹穿黑衣,骑一匹黑马,他娘穿的是白衣,骑白马,两个人模样都很俊,很好认。
“等到看见这么两个人的时候,你就举着玄铁令冲到他们跟前去,叫着有人要杀你,还要杀你姐姐,请他们救命。
“只要你能截住他们,我和兰姐姐很快就能赶到,对他们说出真相。
“我知道你从来不求人,更不喜欢骗人,但现在玉儿哥哥有危险,我们是为了救他。
“阿天也不想玉儿哥哥有事的,是不是?”
是的,是的!玉儿哥哥人很好的,还把他的烧饼让给我吃!
我不能让玉儿哥哥有事!
石破天隔着衣袖握紧了玄铁令,像给自己下定决心。
……
听到不远处的街上传来突然的嘈杂声时,赵青立刻拉了一把苗若兰,两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拔脚就跑。
雪山派诸人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追吧,还怕你不追!等见了石氏夫妇,看是谁能取信于人!
刚拐过街角,赵青就看见了那一黑一白两骑,和已经坐在黑马上的石破天。她又拉了一下苗若兰,两人同时放慢脚步,跟着尖声叫起来。
“救命啊!杀人啦!”
正领着人往前冲的耿万钟脚下一绊,差点摔个跟头。
她又来了……
一招鲜,吃遍天。赵青对付江湖客的这一招“搅浑水”,在市井人多处使出来,真是百试百灵。
趁着雪山派一伙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的时候,赵青和苗若兰跌跌撞撞跑到黑白双马前头,装出气喘吁吁的样子。
“阿天,你没事吧?”
“两位姑娘,”黑马上的黑衣男子先开了口,“这位小兄弟,可是你们的亲人?”
赵青长长出了一口气:这算接上头了吧!
这穿黑衣的就是石清了啊,旁边的白衣女子是闵柔,嗯,长得真是挺漂亮的,看来石中玉更像娘一些……
“姑娘!姑娘?”
被苗若兰暗中拉了好几把,赵青才发现自己走神了,赶忙点了点头:“他是我弟弟。昨天我们逛街,我弟弟吃烧饼吃出个铁片来,就有一帮人拿着刀子追我们,喊打喊杀的,多亏你……大侠救了他!”
没说自己是谁,也没说为什么昨天就被追杀、今天还安然无事,还找到了石清求救,不过赵青知道,这个时候的石清,注意力都在玄铁令上,这正是个可以接受的解释。
果然石清虽然一脸惊讶,却立刻和闵柔交换了个眼色,仿佛在说“原来玄铁令藏在烧饼里”。
看来他们这次去而复返,就是来找玄铁令的。不过……
是他们脑抽啊还是作者脑抽啊?这里有杀人命案啊!过了一夜了难道不打扫现场的吗?
赵青一边想一边撇嘴,心说金大侠的小说真不能细琢磨,细琢磨都是八哥。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说呢,得亏有这个八哥,要不然昨天擦肩而过,今天还往哪儿找他们俩去?
这边双方都正嘀咕着,那边雪山派诸人终于排众赶到,跟石清夫妇一照面,彼此都愣了个神。
赵青抢在头里叫道:“就是他们!他们要杀我们!”
“妖女,你……你没完了是吧?”耿万钟的喝骂有气无力。
这哪儿来的女人不按套路出牌啊?明明可以动手的,她一次一次光动嘴,就说她泼的那些脏水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吧,可总解释也很烦的啊!
等不及耿万钟理清个头绪,石清就跳下马来,依着规矩向雪山派诸人举手为礼。不知是有意亦或无意,他已将赵青和苗若兰挡在了身后。
耿万钟打量他片刻,突然叫出声来:“好哇,原来你跟这妖女是一伙的!”
“什么?”石清一怔。他跟雪山派这些人素来还算交好,谁知刚一见面,就被他们咬了一口,心里未免不爽。
王万仞也叫道:“师兄,还多说什么!叫他把那小畜生交出来,不然咱们上江南,烧了他的玄素庄!”
连赵青都要为这敬业的反派台词先生鼓掌了。转念一想,这人不会是雪山派的对头派来的卧底吧?说这话是生怕石清不站到对立面上去吗?
然而石清的涵养果然很好,理也没理王万仞,只看着耿万钟道:“耿兄莫非对在下有什么误会?”
耿万钟神色一冷,沉声道:“这妖女救了石中玉那小畜生,屡次与雪山派作对,石庄主又回护于她,难道不是一伙的?”
这一下连闵柔也神情大变,走上一步,似乎想要辩理,但自己眼圈先红了。赵青和苗若兰交换个眼色,过去扶住了她。
石清淡然道:“原来各位口中的‘小畜生’,骂的是犬子石中玉啊!”
开始他见石破天拿着玄铁令来求救,雪山派诸人又张口闭口地喝骂,以为是他们之间的纠葛,谁知竟牵上了自己儿子。听耿万钟说赵青救过石中玉,无论怎么说,都是欠了她的情,对雪山派更生出几分恼意。
这也正是赵青的用意所在。
她知道自己没法跳过雪山派,把自己对石中玉事件的怀疑告诉石清,就算说了,石清也不会相信素昧平生的自己,她只能假手雪山派来推动这个事。
之前的胡说八道都无所谓,只要雪山派认定自己和石清是一伙的,以他们对石中玉的态度,肯定会把石清也完全推到对立的位置上去。这样,他们在向石清告石中玉的状时,就会带有偏执的情绪。
而石清则对此毫不知情,可以说是目前最理性的人。当他听到雪山派用这种情绪来控诉他儿子的罪状时,又怎么可能像原著一样全盘接受?
因此赵青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着。
“石庄主……”
耿万钟刚一开口,石清却又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此处多有不便,耿兄和各位英雄,可否与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里是市镇的大街上,虽然前一天刚刚发生过械斗,还死了人,但此时都打扫干净了。三天的集日仍在进行,来来往往的都是赶集的老百姓,他们这一行人委实太引人注目了些。
耿万钟左右看看,不由哆嗦了一下,显然是又被赵青那个随时随地的“救命啊!杀人啦!”的阴影笼罩了。
“好,就依你!”
出镇找片野地说话容易,怎么走又犯了难。石破天是小孩走不快,赵青和苗若兰也执意装柔弱,一群人就两匹马,雪山派的人还要防着石清夫妇转头就跑……
石清笑了笑,向闵柔使个眼色,闵柔就一跃跳上了黑马,把石破天抱在身前。
“两位姑娘上那匹马,和内子一起先出镇向西,到十里外等候。我和各位英雄随后就到。”
赵青的目光跳了跳。这石清,明明看出雪山派的人跟他有嫌隙,居然独自一人和他们同行,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当※面※对※质※分※隔※线※
“什么玄铁令,我们根本没看见!”耿万钟气得差点把旁边的大树踢倒。赵青倒还是一脸轻松。
“哦,那我现在给你看看——阿天过来!”
石破天听话地走过来,把手里的小铁片扬了扬。
耿万钟像是头顶都快冒烟了,蓦地看了一眼石清,又强行镇定下来。
“石庄主,你与这妖女沆瀣一气,颠倒黑白,无非为了庇护你那小……石中玉,我雪山派决不能与你们善罢干休!”
石清平静地望着他:“我与这位姑娘确是初见。耿兄口口声声辱骂犬子,不知他犯下什么大罪,因此不见容于各位?”
王万仞又敬业地跳出来:“他干了什么好事,你这当老子的岂有不知!”
“犬子三年前由我亲自送入雪山派学艺,这三年来我忙于别事,不曾到过凌霄城,雪山派也未放我玉儿回家省亲,他做了什么事,我怎么能知道?”
好厉害!
赵青只听了这一句话,简直忍不住又想为石清鼓掌。看小说的时候可没发现他这么伶牙俐齿啊!
耿万钟顿了顿,才犹豫道:“当真?”刚才那一股凌人的气势,不知不觉就消了大半。
石清是个,别人对我客气,我就对别人加倍客气的人,这时便也收敛了锋芒,郑重道:“莫不是犬子顽劣,得罪了诸位师伯叔?在下在此先行致歉。”说着拱手一揖。
“不敢当!”耿万钟一边还礼,一边摇头道,“石庄主与我们谈什么得罪不得罪!只是石中玉……他害了我掌门人的独生孙女,我们……我们必得叫他偿命!”
石清大惊之下,“啊”了一声,赵青却在旁边挑了挑眉梢。
这是改了口风么?只是罪名不重,你又怎么让人家孩子偿命?
耿万钟看着石清变得苍白的脸色,沉声道:“掌门人的孙小姐方才一十三岁,那石中玉竟乘人不备,制住了她,意欲不轨……”
他这番话比之前王万仞说的已经委婉了许多,但闵柔乍听之下,还是承受不住,身体晃了晃,赵青和苗若兰忙扶住了。
石清道:“你继续说。”声音也变得干枯冷涩。
“幸亏有两个丫鬟听到声音,及时赶到,石中玉竟出手砍伤丫鬟,冲出凌霄城,逃下雪山。”耿万钟越说越是缓慢,仿佛在积蓄言辞的力量,“可孙小姐是个刚烈的性子,受此大辱,哭了两天,便跳崖自尽!这都是拜你那宝贝儿子所赐!”
果然白阿绣还是跳崖了。赵青想着,只觉得闵柔的身体颤抖得厉害,连忙握了握她的手,正想说些什么安慰,耳边已听到石清明亮清冷的声音。
“若犬子果真做下这等天理难容之事,万死亦不足以赎其罪愆。但只在下想要多问一句:耿兄之前所言,可有人证物证?”
“你!”耿万钟怒道,“你还说不是想袒护你儿子!”
石清淡淡道:“我身为父母的,当然要袒护儿子。玉儿自小受我夫妇教导,虽然多有顽劣,却从不敢做伤天害理之事。现在贵派给他加上这种罪名——”说着竟微微一笑,目光从耿万钟、王万仞诸人身上扫过,语声也变得斩钉截铁,“——若我不信他,这世上还能有谁信他!”
一言既出,雪山派自耿万钟以下,竟都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像已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了。
赵青伸手捂住嘴巴,早忘了鼓掌和喝彩。她想过自己的引导,可能会让石清不那么笃信雪山派的一面之词,但她没有想到,石清的主见比任何人都强得多。
他不是不分是非,也不是完全不相信雪山派的说法,但他还有作为父亲的责任。在真相没有完全揭露之前,他选择了站在儿子一边。
闵柔的眼眶中也充满了泪水,但她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比起刚才乍闻变故的惊惶,她现在已完全沉稳下来,因为她知道有人可以全心全意地信赖。
“爹……爹爹……”
一个声音怯怯地响起来。众人转头看去,竟看到石中玉就从不远处的草丛中站起身来。他身上新换的衣裳又已变得凌乱,不知这一夜是在什么地方度过的,而他也没有向别人看上一眼,就那么直直地朝着石清和闵柔走了过去。
“爹爹,娘……”
闵柔早已泪落如雨,张开了双臂。但石中玉向她深深地凝望一阵,终于一转头,“哇”的一声,哭着扑入了石清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