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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圣彼得堡之夜 ...

  •   钟已经敲过十二点,巴乐诺夫公爵府的厨房里生着熊熊的火,仆人们忙完了手边的事,都坐在壁炉边闲聊。
      大家从巴乐诺夫公爵聊起,渐渐的聊到各自以前主人。一直心不在焉的漂亮女佣安娜•谢尔盖耶夫那突然开口说道,“如果说到那些贵族,没有一个比奥涅金先生更离奇了。”
      她讲的故事很长,然而出于尊敬,大家都没有打断过她。

      我五年前到奥涅金伯爵的家里去做工,想必他你们都是知道的。在彼得堡一带他是数一数二的贵族,他的英俊也是出了名的。
      他还是个诗人。诗这种东西我不懂,可是巴乐诺夫先生那么有才华的人也说过,他的诗是极有天赋的,我想应该也很出色。
      奥涅金先生对下人很好,我在他府上愉快的工作了两年。可是第三年的时候,医生突然诊断他得了结核。

      这对他无疑是个打击,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之后,他突然对我说,“安娜,帮我收拾行装,准备起程去法国。”
      医生当然极力劝阻他,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去做长途旅行,一定会使病情加速恶化。可平时很温和的奥涅金先生却变的十分固执,他反反复复的说:“我爱那片土地,我一定要再去一次那里。”
      医生拗不过他,我到底还是在给他收拾行李了。暗地里我也哭过几次,像他这样好的人,还不到二十五岁,竟然就要死了。

      他只带上了我和一个车夫,我们乘着他的轻便马车向法国进发了。一路上我尽心尽力的照顾他,所以他的身体状况还不算太坏。
      我承认那时侯我是有点爱着他,可是这没什么好耻辱的,全彼得堡的女人,无论是女佣还是公爵夫人,见到过奥涅金先生的人几乎没有不爱他的。他那种高贵优雅的气度,那种忧郁刚强的气质,那种温柔而严肃的态度,差不多让每个女人都发了狂。
      何况他那么英俊,而且还那么富有。

      一路上我们走得很顺利,快达到法国边境的时候,却突然下起了大雪。车夫不愿意在雪夜里赶路,但奥涅金先生一定要在当天进入法国,所以我们的马车还是在雪野里艰难的行驶着。
      雪夜的田野里极度荒凉,除了马蹄声就只剩下风雪声。我抱着马车里的暖炉昏昏沉沉的睡着,奥涅金先生却突然把我叫醒了。
      “安娜,你看那个人。”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窗外看去,四野黑沉沉的,只剩一点雪光。费了好大的力气我才看见里我们不远的地方有个人起骑着马,不急不徐的差不多跟我们并排走着。
      他身上只穿着骑马装,雪花打在他身上,把上好的布料都糟蹋了。
      “我们这里还有多余的斗篷,送一件给他吧。”奥涅金伯爵吩咐我。
      我从箱子里翻出件上好的狐皮斗篷,深一脚浅一脚的朝那个骑士跑过去。
      “先生,”我喊道,“我们家主人请您穿上这件斗篷!”

      他勒住马,微微侧了身从马背上望着我,借着车里映出来的灯光,那人的相貌就完全看得清楚了。
      老实说我当时真是大吃了一惊。从前我还以为不会有比奥涅金伯爵更英俊的男人了,但眼前那个男人真是让我又震惊又害怕。
      他那黑色的眼睛好象有魔力似的,一瞬间把周围所有的光都吸进去了。我一生都没有见过那么让人迷惑的美貌,哪怕是在全彼得堡的公爵夫人,我也从没有见到那么富有贵族气质的人。
      可是他和奥涅金先生是不一样的。后者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和浅黄的卷发让人看见就产生亲近的欲望,这个男人却无缘无故的让我想起恶魔。

      “你们家主人是谁?”他极端傲慢无礼的问。
      “是奥涅金伯爵先生。”我忍住怒火答道。
      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变化。“叶普盖尼•奥涅金吗?”
      “就是他。”
      “既然是他想送给我的,那就让他自己拿给我。”他用冷冷的语调说。
      我当时气愤极了,还从来没有人知道了奥涅金先生是谁以后,还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他。正当我想转身就走的时候,奥涅金先生突然叫住了我。
      “安娜,我就下来。”他用一如既往平和的语气说道。

      他果然下车来了,风雪里他的脸色显得那么苍白,可是还是没有流露出一丝恼火或愤怒的神色。他从我手里接过斗篷递给那个人,淡淡地说到,“不该在雪地里赶路。”
      陌生人接过斗篷穿在身上,有一瞬间,他灼灼的目光让我怀疑他和主人是不是从前的仇敌。然而也就只有片刻,他又恢复了那付深不可测的高傲表情。
      “雪原里的暗夜,以美的名义吞噬一切罪恶。”他莫名其妙的念完这句话,狠狠给了马一鞭子,很快消失在雪地里了。
      奥涅金先生默默的看了他一会,转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继续赶路。他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讨厌的一个人会另他心情愉快。
      “先生,”我问他,“那个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我写的第一首诗。”奥涅金伯爵说。

      从那天开始,只要我们在晚上赶路,就一定能看见那个人。像是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似的,无论什么时候看出去,总能看他骑着那匹黑马,遥遥的跑在我们前面。

      到达马赛后,奥涅金先生的身体突然恶化,我说服他在马赛做个短期的休整。他于是在市郊租了一栋房子,由一个过去熟识的医生给他治疗。
      我没有再看到那个人,可是半个月后我去医生那里,却听他提起有个美得惊人的贵族来打听过奥涅金先生的病情。
      他自称是奥涅金先生的朋友,可当他听说伯爵注定回不了圣彼得堡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神色。

      我本能得觉得那个男人有古怪,所以没把这件事告诉奥涅金伯爵。然而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突然下了一场雨,奥涅金先生打铃把我叫进他二楼的卧室。
      “把这把伞送到外面去。”他指着壁炉边一把他常用的黑绸伞说。
      “送给谁?”我感到莫名其妙,刚刚看过屋外没有一个人。
      他微笑着拉开窗帘,我一眼就看到雪地里的那个陌生人正站在院子里,身上湿透了,看样子应该站了很久。

      我压抑着惊慌把伞拿出去,他接过伞,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回到卧室以后奥涅金先生对我说,“从我们到达马赛的第一天,他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一句话都不说的站上一夜。”
      我感到和奇怪,“那您为什么不请他进来?”
      奥涅金先生笑着说,“如果我们去请他,他一定会不声不响的走掉。”

      事实证明确实是那样的。每天太阳落山以后,只要到伯爵的屋子里,就能看到那个人站在他的窗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活象一个绝美的希腊雕塑。
      但只要我一走到院子里,就会发现他已经不见了。从楼上到院子只要十几秒钟,他活象是变成了雾散在空气里。

      “我只跟他说过一句话,”有一次奥涅金先生跟我说,“可却好象认识了一辈子一样。”

      四月份开始伯爵的情况越来越差,他已经不能起床了。他坚持让我把他的床移到窗边,每天晚上都要费力的探起身十几次,看到那个人才肯接着休息。
      我暗自怀疑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邪门的魔法,伯爵先生的样子活象是对那个漂亮姑娘着了迷。好几次我思量着要不要把这事情告诉医生或神甫,但说起来实在太诡异,也有失伯爵的身份。

      四月末的一天,我有事要到市里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临时雇佣的几个小女仆都睡了,我蹑手蹑脚的到了楼上奥涅金先生的卧室,一路担心这一天他的病情怎么样。
      然而推开门,里面的情景却让我吓了一大跳,我发誓我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伯爵躺在床上,脖子上有新鲜的伤口还渗着血,已经没有生气了。而那个陌生人就站在他床边,唇边还有一抹血迹。
      要是我能尖叫我一定会叫出来,可是那个魔鬼却用意想不到的速度和力量掐住了我的脖子,我甚至没看清是怎么出手的就难以呼吸了。我当时心里拼命呼唤着耶和华保佑,我知道他一定是杀了奥涅金先生,现在要来杀我了。
      要不是这个时候,奥涅金先生突然微微动了动,他一定会扭断我的脖子。我听见伯爵先生叫了声“亚尔弗雷”,那个魔鬼就松来了手。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的跑了出去。第二天我领着神甫和医生回到房子里,无论是那个魔鬼还是奥涅金先不见了。
      一个月后我回到圣彼得堡,并且发誓再也不去法国。

      安娜•谢尔盖耶夫那讲完后很久都没人说话,厨房里安静的只听到木柴发出的裂响。过了好一会,大厨塞茹尔才说道:“我在巴黎的时候,曾他们讲过一个故事。传说法国的亚尔弗雷•德•格尔蒙侯爵,有非人的美貌,以食活人的血为生。。。。”
      小女仆马丽战栗着说,“我三个月前在巴黎的时候,也在克莱芙夫人的沙龙里见过两个人,很像你描述过的样子。。。他们自称格尔蒙侯爵和奥涅金伯爵。”

      一时间厨房里安静的另人窒息,安娜觉得身上发冷,转身去拿木柴,才发现巴乐诺夫先生正站在门口,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他们的对话。
      巴乐诺夫府一向禁止仆人门深夜闲聊,大家都以为会受到严厉的责骂。谁知道公爵只是扔下两个字就走了。
      “疯子。”他说。
      谁也不知道他是指谁。只听得出那语气里绝迹不是轻蔑或敌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圣彼得堡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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