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泡我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覃琴琴

27、接二连三的麻烦（二）

　　　“老样子吧，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我也没问她在新的公司过得怎么样。”比起余漠漠不加掩饰的反感，崔雪真倒是平静很多，只是眼眸比刚才要深沉了些。听了这话，余漠漠的怒火立刻烧了起来，话语里甚至有了些凶狠的意思：“我真是搞不明白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咱们都是高中同学，就算现在有些人混得好，有些人混得不好，同学情谊还是在的吧？她在社会上呆了也有几年了，怎么还是以前那副恶心人的样子，要不是小真你脾气好，护着她的面子，不然我早就——”

　　“好啦，先不说她了。”崔雪真知道她一提到讨厌的人就会变得偏激，腾出一只手来，抚了抚余漠漠的肩背，一阵顺毛拍，她才哼了一句“以后她打电话过来，你干脆别接了，省得白受气。”

　　两人已经走到了室外，被正午的太阳一照，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余漠漠一下子就困了。打了个呵欠，问崔雪真接下来去哪儿。崔雪真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提议道：“要不……去我家？”反正余漠漠这一整天都没事儿要做。

　　“好啊，小陆同志在不在家？”向公交站牌的方向走去，余漠漠抖了抖眉毛，笑得很促狭：“我可不想插足你们的二人世界哦。”可她的表情和语言完全相反，明明对这根本不存在的“暧昧二人世界”充满了兴趣，崔雪真故意反过来揪余漠漠的小尾巴：“那我们去零点酒吧如何？我也很想插足你和宋老板的二人世界哦。”

　　余漠漠的脸果然又红了，声音也变得含混了起来：“他啊……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去了也找不到他的。”话音刚落，她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崔雪真接过余漠漠手里的购物袋，让她可以打开提包找手机。看余漠漠焦急的样子，这通电话，必定就是她们刚才在议论的人打过来的。

　　瞿佳现在也正对着手机发愁，她真想打电话给崔雪真，把所有陆竑锐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这个被蒙在鼓里的笨蛋兼幸运儿。可纠结了两三天，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反而把自己闹得失了眠，体重都下去了五斤。不对，其实被蒙在鼓里的人不只是崔雪真，陆竑锐应该也对她的过去的那些事情一无所知吧，崔雪真不是喜欢追问别人隐私的人，更不是喜欢主动暴露自己隐私的人。

　　当年崔雪真和她前男友的事情，不算大不算小，瞿佳知道的却不少。尤其是那男人在毕业之后，立刻和插足他与崔雪真恋情的第三者大办婚礼，第二年新春诞生的那个孩子，更是让崔雪真饱受他人非议之苦——真是可怜，自己全心信任、深爱着的男友，居然能做出脚踏两条船的事情，还在与她分手之前，就和别的女人滚在了一张床上，还在毕业典礼之后，奉子成婚……崔雪真虽然不曾和瞿佳倾诉过这件事，但瞿佳能想象得到，一向温柔坚强，令人想要依靠的崔雪真，在收到喜帖时，痛哭失声，涕泪俱下的样子。

　　这样的经历，也算得上是刻骨铭心了吧，崔雪真现在心里肯定还留着当初的一道疤，甚至还有可能为这道疤上了锁。她的微笑会那么温暖，大概就是因为这片阴影太过浓重，瞿佳相信，在这样的微笑前体会到“距离感”这三个字的，不只她一个。崔雪真阳光的那一面，是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的，可她流泪的样子，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看过呢？陆竑锐如果是真心喜欢她，他不会不好奇的。

　　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富家公子，哪有那么多心力去接受一个有污点的平凡女人。

　　瞿佳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捧着手机的双手一震，手机滑落下，磕在了桌面上。声音不大，但瞿佳却有些耳鸣，脑里像是有两片尖锐的金属在互相割磨，让她的心脏也跟着发麻。难道她要把这两样事情告诉他们两个？她明知道这样做是很卑鄙的，却又忍不住开始幻想，崔雪真皱着眉头掉眼泪的模样。想着想着，她的血液好像越来越烫，手心都有些发汗了，她怕自己真的会拨电话出去，慌张地把手机塞进了抽屉里，再低头趴在桌上，开始自我催眠——这些事，想想就好了，如果你真的将它们付之行动，一定会后悔的。

　　下班之后，她可得去外边吃一顿好的，把肚子给塞满了，血液都流向肠胃，脑子就不会乱想了。带着这样的打算，瞿佳在中午交班之后，独自跑到了市中心的美食一条街，一口气吃了八家小吃店，才总算满足。可她没想到，自己的意志力是这样的不坚定……从美食街走回华鼎酒店的路上，她在一个公交站牌旁边，看见了自己想联系，又不敢联系的人。

　　一接宋珏的电话，余漠漠的困意顿时一扫而光，欣然答应了他的邀约。原本说要去崔雪真家里休息，这下子又变了卦，余漠漠甚至来不及回家把购物袋放下，再换一条美美的衣服，只能先赶去两人约定好了的碰头地点。崔雪真虽然无奈，但也没有指责她的意思，而是冲她摆摆手道：“去吧去吧，我就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记得注意安全哦。”

　　“要注意安全的，是他才对。”冲着崔雪真做了个鬼脸，余漠漠才换了一个灿烂的笑，一边后退，一边向崔雪真告别道：“那我先走啦，拜拜！”说完，几乎是蹦跳着转了个身，便向另一边的斑马线跑去了。

　　叹了口气，崔雪真轻笑着，抬手抚了抚自己额前的碎发，心想热闹都是她们的，自己只能安心回家睡午觉，醒来后再拖个地板，四点钟开始给陆竑锐做饭……这种琐碎的事情，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她怎么就过得跟个家庭主妇似的了呢……

　　没等来要坐的那一趟公交车，倒是等来了一个见了面会觉得尴尬的人。瞿佳顶着一头被汗水打得半湿的发，有些腼腆地冲崔雪真笑了笑，开口，声音却低低的，和这酷热的阳光截然相反，崔雪真甚至打了个激灵，像是被冰刺到，背上起了鸡皮疙瘩。

　　“我有点事想和你说。”说完，瞿佳咬住了嘴唇，笑容变得更加勉强。但话都已经说了半截，她没理由忽然转身就走，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才又继续道：“是关于陆竑锐的。”

　　两人又走进了那家甜品店——不久之前，她们第一次在这个城市重遇，就是来了这里相谈。可惜这一次，两人的心境都与那天不同了，瞿佳心里多了算计，崔雪真心里少了信任。不过崔雪真还是同上次那样，点了一杯红茶。

　　“学姐，之前对你撒了谎，我真的……很抱歉。”说着，瞿佳垂下了头，连背都微微地弓了起来，似是真的对当天的事情相当后悔。崔雪真被她这样的架势弄得有些不解，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宽慰道：“没事的，你不用道歉。”

　　“我向陆竑锐告白的事情，学姐你应该也知道了。”这句话对她来说，还是有些沉重，毕竟她是被彻彻底底地拒绝了一次，被自己悄悄喜欢了很多年的人……而且，他拒绝她的理由，不就在眼前么。在脑内迅速组织着语言，瞿佳平放在两个膝盖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知道崔雪真还在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她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再开口，声音更低了：“我……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他。不过那个时候还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所以一直没有说。后来升了高中，没有再和他一起念书了，但这份喜欢，一直维持到现在，真的真的，累积了很多……所以，我才会想办法住进学姐家里，就是为了找一个告白的机会。”

　　侍者把红茶送了过来，崔雪真对他轻声致谢，等脚步声远了，瞿佳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眨了眨眼，崔雪真低头看向杯里浅红色的涟漪，听瞿佳说的这些……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她却莫名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个时候，她也曾怀揣着这样的心情，远远地看着自己心仪的人。看着他的背影，都觉得满足。独处时想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还会傻笑……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笨拙却真实，她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了。那些曾让她想要伸手抚摸的背影，一个两个，都已经走得很远很远，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若不是她现在被勾起了回忆，只怕，连做梦都不会梦见吧。

　　“我知道，所有人都会觉得我配不上他，因为我自己也这样认为。”瞿佳的声音变得艰涩，像是陷入泥潭的小鹿，崔雪真几乎可以听出她此刻内心的挣扎。她总算觉得，自己有话该说。指头轻触着杯沿，她开口，眼睛却始终看着杯里清澈的颜色：“你不用自卑的，喜欢一个人，也不需要觉得抱歉。”

　　听到这话，瞿佳的身体抖了抖，像是畏寒一般，连肩膀都缩了起来。自卑……瞿佳的指甲几乎扎进了掌心，本想着要步步为营，有些话却被这两个字逼得脱口而出：“那学姐知道我为什么自卑么？”她的声音愈来愈大，如同初春越下越急的阵雨：“换句话说，学姐，你想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