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秋李子

33、逃亡

　　隆庆元年，对大秦帝国的人来说，是很值得纪念的一年。贞元帝驾崩，太子登基未满一年。宁王拿出一纸遗诏，称这才是先皇正式的诏书，上官宰相他们拥立新帝的诏书是伪诏，奏明摄政的太后，求她为自己主持公道。
　　让朝野震惊的是，身为新帝生母的太后，居然首肯了这纸遗诏，并在同年五月二十八，以太后的身份下达诏书，称经过查证，宁王手持的诏书无疑，原效尧舜之举，让帝位于宁王。废新帝为安乐王，在京师起造安乐王府。以宰相上官安为首的百官不服，临阙叩泣，称不敢受乱命。
　　宁王以拂逆之罪免去上官安下宰相之职，投其下狱，六月初六，即帝位，改元贞和。拜兵部尚书刘云琛为宰相，户部尚书苏覃为副相，遣使沿路去迎已经先期从行宫遁走的陈桢。同时下令在京城内，查抄不满的官员，一时之间，京城之内人人哗然，众人侧目，猜不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永兴府，从上月二十七连夜遁出行宫，几乎是日夜兼程，才在六月十八的时候赶到永兴府，并被当地官员迎入府衙的陈馨拿着刚刚送到的邸报，眉头紧皱，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的永兴知府李皖在那里看着陈馨的脸色，小心的说：“公主，邸报上说了，宁王仍奉太后为母，上徽号为慈和皇太后，宁王太妃仅尊为皇太妃，不过……”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陈馨眉头舒展了一下，接着他的话说：“不过宁王认杭王太妃为母，尊其为皇太后，以示与慈和皇太后的区别，简直是荒唐。”最后的几句，陈馨近乎咬牙切齿。
　　李皖沉默不语，陈馨继续拿起邸报，双手在发抖：“遣使迎安乐王回京，待遇在诸王之上。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哪朝哪代的夺位之争，不是血淋淋的？”李皖踌躇了一会，讷讷开口：“公主，臣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陈馨抬头：“你当讲无妨。”李皖跪下，对陈馨行礼：“公主，臣知道，为臣之道，当为主尽忠。宁王次等大逆不道之举，留于史书，必当为后人唾弃，但现在太后已然首肯，群臣也已拥立，臣以为，公主还是回京的好。”说完汗如雨下。
　　陈馨冷笑，语气却异常轻柔。：“府台果然很能分清形势，一句句都是把我姐弟往死路上逼，如我今日不听从府台的劝说，尊驾是不是打算把我姐弟交给来使手中？”
　　李晚匍伏在地：“臣不敢，臣虽胆小如鼠，却还是知道黑白，只是公主要回京也好，离开永兴也好，臣定备好车马，并派人护送，倘若……”
　　陈馨叹了口气：“起来吧，你也是凡人，自己的身家性命要紧，即不能为君子，也不能为小人，也只有下逐客之令了。”李皖面红耳赤，无语辩解，堂内气氛顿时变得很是尴尬。
　　过了会，李皖唤来一个下人，捧来个包袱对陈馨说：“公主，这里是一百两银子和贱内的几支珠花，还有几套现做的衣服，臣已经备好了车马，在府门口侯着了。”陈馨接过，包袱虽然不大，拿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她不由哑然失笑，什么时候，堂堂的一国皇帝和公主居然沦落到逃亡的地步，唯一还值得庆幸的，是眼前这位李知府，还没把他们送给来使，以换取富贵。
　　见陈馨接过包袱，李皖松了口气，出得门来，陈馨招呼在外面等候的清儿，叫上陈嫣她们一块出门，到了外堂，王琅已经带着陈桢在那里等候了。已经换上平民衣服的陈桢，不到十天的功夫，仿佛长大了很多，从刚开始的哭闹不止到现在的安静。
　　看见他们出来，王琅接过陈馨手里的包袱，陈馨也不推辞，牵着陈桢的手，一行人离开了永兴府衙，外面已经有李皖备好的车马，陈桢他们依次上车，陈馨翻身上马，李皖跪了下去，走的远了，陈馨回头看他仍跪在那里，不知道是羞是愧。
　　出了永兴城门，王琅勒住马问陈馨：“馨儿，我们往哪里去？”陈馨看着眼前的大道，往北安西，往南四川，往东……就是现在不能回去的京城，咬了咬牙，她回眸一笑：“我们就学唐明皇吧，往四川去。”王琅也不多话，带头往前走了。
　　李皖派来护送他们的，是两个衙役，有一个高大的汉子，名叫袁朗，看来一脸忠厚，听见陈馨的这番话，接过话茬说：“四川是个好地方，当年唐明皇入川，不就又攻回长安了吗？”陈馨知道他在宽她的心，微微一笑也没回答，清儿在那里嚷嚷：“呸呸，唐明皇不是被肃宗篡了位了，不是好兆头。”
　　陈馨回头轻叱：“清儿。”清儿吐舌，闭嘴不说。袁朗呵呵一笑：“这位姑娘说话很是爽利，有几分像我家女儿。”清儿好奇，又纵马上前：“这位大叔，你家女儿多大了。”袁朗侧头思索：“有十三了吧，我平时都不着家，她娘带着呢。”清儿来了兴趣，和他拉起家常来，陈馨微笑，这倒是平时难得的体验，从生下来到现在，还从没体验过普通人家的快乐呢。和她并行的王琅看见她美丽的笑容，心里满是欣慰。
　　出了永兴的地界，翻过秦岭，就到了四川，进到四川境内后，风光和永兴府的风光完全不同了，感觉山也绿了，水更清了。
　　清儿和袁朗相谈甚欢，这一路上已经一口一个干爹不离口了。因了这层，袁朗对陈馨他们在殷勤之外，又多了份细心。
　　这天中午，一行人在镇上的客栈打尖。虽在逃亡途中，王琅还是谨守君臣分际，先逊陈桢和陈馨，陈嫣姐弟上座后，自己才坐到下首相陪。陈馨坐下后吩咐霜儿去镇上看下，可有皇榜帖出来。霜儿点头，领命而去。
　　陈桢的乳母看见陈馨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劝道：“小姐，人是铁，饭是钢，您还是多吃点吧，您要倒下了，叫小公子怎么办？”陈馨转头对她笑了笑：“刘妈妈，我没事，只是不习惯这个口味。”说着摸着陈桢的小脸问：“桢儿，你还吃的惯吗？”
　　陈桢点头：“姐姐，先哲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这么点点苦都受不了，我还做什么大任呢？”陈馨没料到他说出这么有道理的一番话来，微怔了怔，笑的眉眼弯弯：“好，这样才是我陈家的儿郎，姐姐也要学着你。”陈桢害羞的一笑，继续埋首吃饭。
　　“好，这位小公子志气过人，果然非同凡响。”隔壁的桌子突然传来叫好声。清儿面色一变，正打算说话，陈馨伸出手去，拉了她一下，众人循声望去。隔壁的桌子上，坐着一个未到而立之年的男子，此时正拊掌叫好。
　　看见他们向他望来，男子站起身来，走到他们的桌子边对陈桢姐弟施了一礼：“弊姓凌，在这镇上住，方才路过客栈，觉得有些口渴，就进来买酒解渴，没想到刚刚坐下，就看见尊驾一行进来。尊驾一行气度不凡，再加上这位小公子年纪尚幼，却如此有见识，有唐突之处，望尊驾见谅。”说完又是长长一揖。
　　陈馨打量着这位男子，见他一身华服，头戴东坡巾，双眼清澈，看这打扮，像是富商。这时王琅站起来回礼：“兄台不必如此客气，小事一桩，小姓王，这是内子和舅舅。敢问兄台是做什么营生的，还请坐下说话。”
　　凌十二谦逊了一番，也就坐下了，虽是初识，凌十二谈锋甚健，从他口中，陈馨他们也得知了，四川这边还没有张贴皇榜出来，故此，这里的百姓一直认为当今天子仍然是隆庆帝，陈馨得知这个消息，心放下了大半。再加上霜儿回来，说在镇上看到的情形和凌十二说的一样，陈馨更是放心，决定饭后立即往益州前进。
　　听说他们一行要前往益州投亲，凌十二也不好留他们在这里盘桓几天，抢着付了他们的饭钱，送出了客栈。
　　袁朗和另外一名衙役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等到各人上马，互道了珍重才对王琅说：“公子是从哪里认识的这位凌家老爷，他家可是蜀中首富，这位凌老爷未掌家前，就乐善好施，人称小孟尝，掌了家后，生意越发做的大了，就更喜欢结交朋友了，不过一般招摇撞骗的人入不了他的眼。公子一行定是有过人之处，他才会如此相待。”
　　陈馨微笑，也没说话，清儿听见了，好奇的问：“干爹，您是永兴府的人，怎么知道四川的事情？”袁朗冲她一笑：“我们当差的，是经常出来的，又不是闺中少女，守在闺中做女红。”
　　到了六月下旬，陈馨他们一行终于到了离益州三十里，看着跋涉了近一个月的目的地近在眼前，陈馨勒住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命运，如果益州知府不纳，那下一步去往哪里，就真的不知道了，再往西，就只有进入云南了，而那片传说中障气满地的土地，能是他们最后的庇护所吗？

作者有话说

　　这是第二部的开始，这部里面将会出现我很不熟悉的战场和军队的调度。在刚开始的初稿中，女主不是逃到四川，而是另一个地方，结果等我查这个地方的时候，才发现不利于后来的起兵，所以就把她送到天府之国了。因为是架空，文里的地名都是古名和今名交叉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