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臣天下》咕噜咕噜

3、下套不嫌晚【修文】

　　那日之后，徐子谦整整十天要以趴伏姿态睡觉。
　　不禁腹诽太子竟能对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下如此狠手，其性情之暴戾、凉薄简直比得上杀糟糠的圣帝扶苏了，既不喜欢被算计还不如把少年徐子谦一刀抹颈，干脆利落。

　　不良于行的十天徐子谦也没闲着，想方设法地去从下人或义父徐健生的口里套出了不少的情报。
　　例如，这几年皇储之争已经被摆上了日程，这之中，尤以当今王后钱皇后所看重的二王子胜算最大。
　　说来可笑，二王子尚未得宠之时，全赖当时执管兵部的侍郎徐健闵的支持，才能在南下剿匪时拿了头功，在众位王子中脱颖而出，入了无子的钱皇后的法眼，继而被钱皇后认为儿子，从此有了和太子李晨争一日之长短的底气。
　　不过，当徐健闵出事之后，二王子不但没有雪中送炭，甚至还主动请旨严惩，此举居然甚得多疑的圣帝扶苏欢心，觉得自己难得有个儿子不争皇储，还主动为了朝廷着想扫除毒瘤（徐侍郎），更跳出了结党营私的嫌疑。而圣帝扶苏的态度也影响了不少老臣的态度，也可能是因为徐健闵从前行事过于专横的关系，竟没人认为二王子此举过于凉薄，甚至很快就为他铺平了收服了兵部新任侍郎、那位当朝少有的公正不阿的、有铁血将军之称的孙耀山。
　　在朝有兵部公开表态支持，背后又有钱皇后的母系撑腰，二王子简直混得如鱼得水。
　　反观太子，三年前在秋闱遭到刺客伏击后，人就变得越来越性情乖戾，比起多疑的圣帝扶苏真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本来因为欣赏太子的尧鼓舜目、知人善任而聚集在太子身边的贤能门客，心灰意冷的下堂求去，另投名主的脚底抹油，不出两年，过去热闹异常的太自负就静得门可罗雀，而留下来的大部分是一些或趋炎附势或攀龙附凤的小人。
　　再贤能的人，也怕遇到猪一般的队友。
　　而且，当这猪的队友不是一两个，而是一群之后，破坏力可是呈梯级递增的。
　　于是，圣帝扶苏派给太子的差事，或多或少都被这些猪队友所累及。
　　在太子眼皮底下的或许还稍微安分些，那些被派到地方上任职的，是各种捅娄子，弄得民怨四起，不少地方官员更是上书弹劾太子，激烈一点的甚至提议圣帝扶苏废弃太子。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圣帝扶苏本来因为太子的生母、已故的元皇后对太子分外宠爱，可是，当半年前，兵部侍郎孙耀山呈上了地方传来的奏疏，奏疏里提及太子侧妃的父亲私营铸炮坊谋取暴利之后，圣帝扶苏当即就震怒了。
　　太子侧妃的父亲私营铸炮坊真的只是为了赚取暴利还是为了制造武器？
　　制造了武器是要给谁用？
　　太子要这些武器做什么？
　　难道是等不及朕百年归老，现在就要夺了朕的江山了吗？
　　这些念头惶惶终日地在圣帝扶苏脑海里转。
　　加上太子近年做什么错什么，昏招频出，圣帝扶苏本来就有了那么一点开始厌弃了太子，现在疑窦一起，就像是星星之火，横竖看着太子就觉得越发不顺眼了。
　　甚至暗中分别传召了二王子、四王子和七王子，让他们去查私营铸炮坊的事。
　　二王子本来就和太子争皇储之位争得白热化了，再不说四王子、七王子背后都有世家、朝臣支持。
　　圣帝扶苏这招，就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大太监皇甫寿都看不懂。
　　接下来的日子，随着太子因为御下不严而屡屡遭到圣帝扶苏在朝堂之上责骂的次数增加，储君之位也变得岌岌可危。
　　不过，烂船总有三分钉，少年徐子谦看中的就是太子目前急需要有人在旁出谋献策，为他走出困局。
　　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但若真让他们押对了宝，太子他日登上帝位，定然会惦记着他们的好，那样，徐家想要位极人臣，重振门风又有何难。
　　不过要让多疑的太子信任十分困难。
　　就在父子俩为此事头疼着，少年徐子谦便与微服出巡的太子在大街上偶遇了。
　　当时发生了什么少年徐子谦没有告诉徐健生，但回府后，便一反常态终日流连在徐健闵的屋子里。
　　最后，也不知道少年徐子谦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徐健生，就有了前几天那一出的荒唐。
　　甚至，少年徐子谦还断言，太子不出三日就会让人把他召入太子府。
　　不过，三日又三日，转眼秋来也冬去，太子非但没有来，还把徐健生试探地送去的礼物全部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徐健生大为发愁，看着徐子谦的眼光也越来越怪异，甚至又一次还脱口而出，“是不是你那晚伺候太子殿下的时候不够经验，得罪了太子殿下？”
　　徐建生说此话的时候徐子谦正在服药，险些把满口的药喷了出来。

　　当年李晨大婚，和徐子谦还未割席，二人虽不至于是知己之交，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谊，当时李晨就曾在被徐子谦灌醉后吐过真言，说太子妃容貌风姿还不及自己，实在兴致缺缺云云，当时徐子谦就对此人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嗤之以鼻——太子妃可是与自己长姐并称京城双绝的美人，也只有李晨此等自恋之人才会瞧不上人家。
　　但徐子谦又不能直说李晨估计是瞧不上太子妃或侧妃的容貌才不去圆房，一时间把药含在嘴里双腮鼓鼓，像只被栗子撑着的松鼠。
　　“子谦，你倒是说句话，太子现在这种态度，咱们可得另想办法。你看，二王子那边……”
　　徐子谦猛地回过神来，“父亲可别忘记了，近日徐氏之所以成为世家中的笑话，门亭衰败，可少不了二王子殿下的落井下石。”
　　徐健生一脸不以为意，“说不定只是因为我那个食古不化的哥哥把二王子得罪狠了，二王子才会……”
　　“求人不如求己，父亲，春闱也该开始报名了吧？”妙的是少年徐子谦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如果要走科举之途，只需要寻一间疏远挂名，让书院老师出一封荐书，便能参加今年的春闱。
　　徐子谦一句说话，让徐健生一脸懵逼，“你不是说春闱就像一场赌博，你没有完胜的把握，不去做吃力不讨好之事吗？”
　　“我最近挑灯夜读，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前多了几分把握。”徐子谦为了尽快适应这个世界与现在的身体，总是在夜深人静之时翻捣少年徐子谦的东西，也看到了不少少年徐子谦的旧作。
　　只能用四子形容——庸俗普通。
　　不过从旧作里也是可以看出，少年徐子谦此人是多么渴望获得权势的，那种对权势的追求，在习作之间显露无疑。
　　圣帝扶苏一向志比天高，虽然资质有限，但总想着能挖掘人才，为他名留青史铺平道路，所以登基后便把五年一次的春闱改为两年一次，求贤若渴之心天地可鉴，所以前一世徐子谦被卷入偷买试题的漩涡之中，才会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收押天牢。
　　其实，比起讨好太子，走正途去博取圣帝扶苏的欢心更实际。
　　相信少年徐子谦也是明白的，但由于资质平庸，要想在圣帝扶苏面前留有印象就必须兵行险招，但有了之前试题风波在前，朝廷对于泄露试题或购买试题者，都是十分严苛的，少年徐子谦才决计走捷径。
　　“多了几分把握？”徐健生一脸“你说清楚些我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榜眼或探花应该都不是难事。”此话他说得十分谦虚。
　　但徐健生却猛地捂住了他的脑袋，一脸“你是不是发烧了”的表情，看来，徐健生对于少年徐子健的资质也是知之甚长的。
　　不过，徐健生还是依他所言，去疏通书院推荐书的事情了。
　　谁料，这有钱就能解决的事情，居然行不通了。
　　不少书院一开始还挺乐意收徐健生的那笔赞助费的，但一听说是姓徐的，便开始盘问起徐子谦的底细来，当听说居然是前兵部侍郎的侄子后，之前还客客气气地接待徐子谦的人，几乎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然后，就把徐子谦挡在书院的大门外了。
　　第一次的时候徐子谦只以为是对方古怪，但第二次、第三次之后，就觉察到不对劲了。
　　当他带着书童走到第四间书院时，他留意到在上一家书院的外头也停着挂着同样纹饰的的马车。
　　这个纹饰寻常百姓可能还不知道，作为从小就和太子李晨一起长大的人，以前可没少取笑、刮花、画丑这纹饰。
　　栩栩如生的展翅凤凰破日而出。
　　“李晨你快看，你家纹饰是火鸟！而且还把你啄穿了！”每当他闹李晨时，李晨总是默默地扫他一眼，面瘫的脸上也寻不见一丝表情，后来，代表了他的家徽就只剩下了圆圆的太阳，没了栩栩如生又象征高贵的凤凰。
　　现在，徐子谦就是在那辆外表看来低调的马车上，看到了太子李晨的家徽。
　　于是，徐子谦走到马车旁边，敲了敲。
　　里面很快就钻出了个老妈子。
　　这老妈子徐子谦可不认得，不过对方显然知道他，“徐小公子，是要去碧桐书院要推荐信？”
　　也不等他开口，就从涨涨的襟子里掏出了一个信封。
　　信封里就写着几个字——永不录用。
　　行文苍劲有力如游龙一挥而就。

　　徐子谦目光一沉。
　　丫的把人鞭打了个半死还要下这种套子李晨这个太子到底是有多闲？

作者有话说

　　调整了开篇，其他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