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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chapitre seize ...

  •   我姓杨,杨晴。

      我甚至来不及对孙大娘诸多叮嘱,就被他抓来了营中。说不好为什么,我对他有一种奇怪的信任。此时此刻在他的大帐中,竟然没有一丝忧虑,也或者,是命运本身锤炼了我,前途如何,本就不容人置喙。

      大帐中人都退去,仅我同他面对面。他还穿着一身皮甲,摘去了头盔,露出一头比常人的要黑很多的浓密头发,就是那种浓的快把光泽都有掩盖了的黑,仔细看来,他的眼眸一样是黑得摄人,脸色就越发显得苍白。他谈不上俊美,但是作为一名将军,却显得太过纤细,眉黑而不浓,分得较开,带着一种先天的淡漠。鼻子挺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的单薄,下巴稍稍有一点长,这样的人都会让人觉得骄傲。坚硬厚重的皮甲裹住他的身体,充满了说不出的妖异感。

      草民云蓝。想来想去,我仍是只有这么一句话应对。

      他点点头,你刚才的话很有见地。

      草民惶恐。

      他瞥我一眼,并无不悦,却也没有任何神色。

      从今天开始你就在我的身边做事,你居住的屋子就在我的旁边,没有人会随意进入你的屋子。

      我错愕,这……

      他难得的笑了一下,这个笑也带着和人的距离,但是我却觉得温暖。

      你是女子,别人随意进出你的屋子,不是麻烦了?

      我需要多久才能调理我的感受?

      杨晴若无其事的一句话让我呆若木鸡。

      下一句我就更傻了:

      没什么奇怪的,我也是女人,当然看得出。况且你的打扮,让别人看不出才难。

      杨晴,乃是当今皇上的女儿,三公主。

      这是她派来伺候我的侍女铭心所说——当然这侍女也身着男装。整个大营中,按照铭心所说,只有四名女子,我,公主,以及铭心和伺候公主的小玉。铭心身手利落,落落大方,想来被公主带到军中的女子当然不是如我这般手无缚鸡之力。

      往后的日子我同公主越来越熟,也越来越诧异。

      她不喜过多言语,我从未见过她身着女装;她酷爱箫,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会一个人策马去找一个宽广的地方一个人吹箫,声音苍茫不似女子所吹,然偶尔又会隐约的透出一阵委婉,不细听则听不出,我本女儿,自然是分辨的出。

      她自从把我带来也就没说过什么。所以我不明白,这个公主为何不像旁人认为的那样美貌如花,温柔典雅,琴棋书画,居于华美的深宫。相反,她貌不惊人,武艺卓绝,性子淡漠,在最前线厮杀。

      终于有一日在她独自吹箫的时候,我随后跟上了。

      公主。我低低的问。

      怎么?她停住。

      为什么你要带我来这军中?

      她默默的收好了那管碧绿的箫,然后一直沉默,久到了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我。云蓝,你是一个聪敏的女子。她忽然不着头脑的说。我没接话,静静等待她的下文。我不舍得一个聪敏的女子死。

      我心忽然又一缩,每每当我觉得紧张的时候,就会有这么不自觉的感受,仿佛有万针瓚心,而收缩可以让我的难过少一点。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如何不明白?我没答话。同这位公主在一起,人都会不自觉地受影响,觉得多说无益。那日遇见杨晴带着一小队人原属偶然,而蛮族又怎么会放弃了射鬼神的行动,更或者他们想要报复那一日的铩羽而归,那个村子的人就活在一条细细的线上,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开。

      不求我派兵保护你的亲人?

      我忍住心头的感受,静静的回答,公主殿下,军队要保护的是一国的安危,整个边疆都是它的子民,不能厚此薄彼,保护了一个村庄,不能保护别的村庄,结果都会有人死,有人伤,有人妻离子散,有人家破人亡。全军区保护村庄,又如何打仗?最好的方式是我们能够快速的胜利,这样,才能最少的减少伤亡。

      公主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她眼睛黑得让人无法对视,云蓝,所以我说不忍心让你这样一个聪敏的女子死。

      可是死的里面有千千万万个云蓝一样男人女人。

      你怪我?她问。

      我摇头,不,这是全大局。

      她忽然问,云蓝,有没有人说你是个冷酷的女人?

      冷酷?我侧过头回忆,晚风渐冷,关外没有风花雪月。没有,我回答,不过有人说我自私、虚荣——好像也差不多?

      是男人吧?

      你怎么知道?

      女人懂得女人的苦衷,男人只从自己的角度出发,顺他者是,逆他者非。

      我忽然失笑,想不到公主你如此仇视男人,那为何还日日男装?

      公主难得淡淡一笑,我不仇视男人,只是从不否认自己。

      我想不出这深宫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奇女子。我终于一吐为快了终日来的疑问。

      公主又拿出了箫,没有回答我,只是说,云蓝,我很喜欢你。

      我当时说不出的尴尬,这个公主在表达的时候相当直白,从不废话——也对,她那般惜言如金,怎么会迂回。

      如果你需要,她在吹之前补充了一句,我可以派人安置好你的亲人。说完她并不等我回答,又开始吹那首我完全不知的曲子。

      如此是我自私的,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终究希望……死的伤的,不是我的亲人。

      晚风吹拂着公主乌黑浓密的长发,那晚风不比南方温柔和煦,所以那些头发张扬着,不知道不羁的到底是风,是头发,亦或一颗心。

      她稳稳地站在风中。

      我静静的站在她身边,眺望着落日。忽然我觉得自己是一颗树,这个比喻让我心跳,曾几何时我认为自己是一朵娇柔的花的,我不知道洪流会把我推到哪一方,但是此刻,我不再依附任何,有牵挂,但是无牵绊。

      我会去思索,到底什么是我所期望的,想要的,什么是无所谓的,然后随心所欲的去做。

      谢谢你,杨晴。我轻轻地说。对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会重视一个公主的称谓,想必最重要的,是她是她自己。

      我姓杨,杨晴。她曾经那样介绍自己。

      她未曾停下,但是声调越加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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