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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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不下二十处，左边肋骨已断，拿剑的右臂更是惨不忍睹，最糟糕的是，冷呼儿虽已身死，他最后一锤上尽注山峦之力，恰巧压了戚少商火重为基的灵力，扰得他伤口恢复缓慢。
然而，这样恶劣的伤势下，戚少商居然是被热醒的。
他尚在昏迷中时，就模模糊糊觉得胸口闷、满头汗，等好不容易恢复神志，更是觉得被个大暖炉罩住一样，几乎要透不过气。他热得心烦意乱火冒三丈，睁开眼睛就想抓个人吼叫一番：现在吃人肉都是囫囵个儿蒸的？
当然，事实上他没有这么吼出来。
一来他伤势不轻，没有这样折腾的精神；二来他一睁眼就发现了这种热度的来源。
顾惜朝化了原形，卧在他身上，很仔细地用羽毛把他整个儿盖了起来，长长的翎羽甚至覆到了他脸上，难怪呼吸都不容易。感觉到戚少商醒了，他更加用力地收紧翅膀：“大当家？你感觉怎么样？”
戚少商老实说：“还好，就是热得厉害。”他拨了一下顾惜朝的尾羽，使劲吸了口新鲜空气。
顾惜朝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滚下来，这才意识到跟戚少商皮肤相贴的绒毛都叫他的汗水打湿了。
他变回那个少年书生，替自己辩解：“摸不准外面什么形势，我们还在连云密道里，你失血过多，我是怕你冷。”
戚少商一看他，感更加热气上头：“你先把衣服，衣服穿起来。”
顾惜朝应了一声，坦坦荡荡捡了衣袍往自己身上套。他一面穿，一面还顺手拿袖子擦了一把戚少商额头的汗，一脸的关切与忧虑。
这样看见他，戚少商天大的火气都灭了，他小小活动了一下身体评估着创伤的影响：“其他人呢？”
顾惜朝的眼眸黯淡下来。
他们在连云密道里呆了两天，确定并没有人再来，终于能去连云山中寻一块风清水秀之地，好好地送别了几位寨主。
按着山寨规矩，他们挂起了红绸，摆上了酒菜，戚少商同顾惜朝点起一捧香，各分一半，领着阮明正、穆鸠平，当着一众寨兵，一同叩在坟前。
“我们今日来入伙，就和兄弟们一条心。”
“我要是横推力压，不信、不忠、不义、出卖兄弟，我不得好死。”
“不走露风声不叛变，不出卖朋友，守寨规。”
“如违反了，千刀万剐。”
三乱齐声喊道：“迎大当家、大寨主入寨！”
两挂鞭炮点起来，响到一起去了。
冷呼儿与鲜于仇已死，黄金鳞却指不定仍在附近。戚少商原本打算让穆鸠平跟阮明正带着三乱一同引寨中子弟隐世暂避，他与顾惜朝一同去寻访逆水寒，取了黄金鳞性命再来祭奠几位兄弟。
阮明正最先不愿意：“不行，大当家你身受重伤，大寨主也灵力不济，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穆鸠平嘴笨，直接整了马车过来：“红袍是女孩子，赶车不方便，还是我去。”
顾惜朝拍板：“都去！”
没别的头绪，还是先去开封。
戚少商养了两天，血气回来一点，但伤口恢复速度仍旧不乐观，这些个晚上顾惜朝天天把微风叫出来逼问治疗的法子，一种一种给他试，却尚未找到管用的。穆鸠平赶车，马车上他就一路靠在顾惜朝身上，暗里问顾惜朝：“这下肯一起了，之前还想着一个人走呢。”
顾惜朝直接开口说：“之前是我不懂怎么做兄弟。”他神色郁郁：“如果一早就把这些事开诚布公，说不定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阮明正装作专心看风景，偷偷瞄了他一眼。
马车走了小半日，慢慢从山路走上了石板路，是周近一个小镇子到了。阮明正虽然看着戚少商时时刻刻只黏着顾惜朝心里难过，但还是上心他的身体的：“这镇上有个灵药铺，平时我们受伤都是去那里的，要不要去买点什么？”
顾惜朝说：“也好，说不准就用得上。”他心里另存一个打算，要去搜罗一下有没有丹药方面的书籍；他对这一方面并不太有兴趣，但看戚少商难受就起了学一学的念头，说不定能顺便也治好他自己的难症。
这个镇子虽然不大，那灵药铺还是挺像样的。坐堂的大夫是个开光境的修能修士，见戚少商伤得重，就放下手头事务来看他：“伤口处理得不错，主要是土系灵力附着在上面清不掉，他自己的灵力就派不上用场，这就好得慢了。”
“有什么法子能消去那个土系灵力？”
大夫摇摇头：“一般这种残留的灵力几个时辰就散了，你这个大概是因为对方灵力特别强，说不定过几天自己就好。”
这倒没错，对方是正则修士。但顾惜朝还是不甘心：“可是他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戚少商却在想另外的事情：冷呼儿的灵力留在他的伤口上是因为境界强于他，那他当初射顾惜朝的那一箭，为何灵力却顺着伤口进了顾惜朝的灵台？他该是不如顾惜朝的。但是顾惜朝不打算暴露他是受伤的正则修士这件事，他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好另起一个话题：“听说有个散仙常在凡间行医施药，大夫你可听说过？”
“散仙？青田镇一带曾有过传闻。”
青田镇与开封完全是两个方向了，穆鸠平拉着缰绳，实在不知道要把马头往哪里转。要说此事棘手全因逆水寒而起，那找到剑自然刻不容缓，但戚少商跟顾惜朝两个都伤病加身，求医似乎也是当务之急。
不过他们倒是没能犹豫太久。
一个人头忽然被掷到了马前。
正是方才灵药铺的那个修士。
两个全身漆黑的怪人一前一后堵住了他们的马车。
顾惜朝按住穆鸠平：“先别去，我看不出他们的修为。”
但是这两人已经攻了上来，虽然照旧看不出什么章法，但力道却奇大，两匹马当场毙命，掌风甚至在地上带出了沟壑。好在马车上早已加持了重法，一时并无损伤，但情形实在不利：阮明正跟穆鸠平都只有旋照境修为，偏偏戚少商和顾惜朝都不适合动手。
马车已在持续攻击中摇晃，阮明正急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想个法子骗开他们……”
顾惜朝否决：“你仔细看他们动作，我猜他们其实并没有神智，你莫非要拿命去骗他们？要走，只有干掉他们！”
穆鸠平大骇：“难怪他们招法这么奇怪，说不好根本就是怪物！”
顾惜朝去拿戚少商手里的青龙剑：“我去。”
戚少商握着剑柄，跟他僵持了片刻，终于松手。
顾惜朝甫一露面，就受到了热情招待。那两个怪物见了活人愈加亢奋，四只利爪接连而来，口里嗬嗬有声。顾惜朝灵力运转不灵，剑招却精妙，与它们周旋了两柱香，居然连衣角都没被碰到。
戚少商强撑着守在车里，本是预备万一顾惜朝力有不逮就去助他，结果倒叫他的身姿迷了眼。
他已经辨认出顾惜朝好些招数是从他那一晚的剑舞中融会而来，一会儿心里喜悦：我单打时借了你的琴音，你独斗时又用了我的剑法；一会儿又莫名沮丧：总是这样错过，我们何时才能并肩作战呢？
供他胡思乱想的时间也就这片刻，顾惜朝失了灵力护持，渐渐体力不支，一招未到实处，手臂上就被生生扯下一块肉。他也手黑，既已受这一下索性放弃闪避，变招直取此怪门面，剑锋一下子划过它的脸孔没入咽喉。
它原本漆黑的脸忽然变成了一个面具般，因为顾惜朝的攻击开裂掉落，现出原本的容貌；但只一瞬间就又回复了漆黑。
穆鸠平惊呼：“真是怪物！被割了喉咙还是没事一样！”
“不，它变小了。”戚少商皱着眉头说，“它的身形要比受伤之前小一些。”而且刚刚“面具”脱落的一瞬间，戚少商看清了它的脸。
是鲜于仇的长相。
但是它的招法跟鲜于仇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戚少商忽然想起了安顺客栈厨房里那个黑漆漆的怪物。
顾惜朝身上又添了两道伤痕，不深，但对他的体力影响很大。他也已经联想到安顺客栈中与戚少商对战的那个怪物，几次下手都冲着它们的心口；然而他剑上没有灵力，即使已经击中这两个怪物数次，仍然毫无作用，它们的速度与力量没有分毫改变。
眼看战局胶着，戚少商也坐不住。他右臂使不上劲，左手抢了穆鸠平的长枪，对准正跟顾惜朝正面交战的那一个。他一聚力，全身伤口顿时崩裂，长枪却携着血气激射而出，直入那怪物后心。吃此一招，它果然立刻落败，怪叫着扭曲成一团黑雾。
顾惜朝见此，引着另一个往车边靠。那怪物只管追着他打，既不在意他同伙存亡，也不关心其他人动向，已经靠近了马车也浑然不觉。顾惜朝卖了个破绽跌在车前，手中长剑一脱，那怪物立刻扑来；就这空当，戚少商已抓了青龙剑瞅准它心口一送。
这一个大约方才损伤较小，被钉在剑上还在使劲挣扎，顾惜朝爬起来握住戚少商的手，两人一同执剑一送，寒芒顿时穿了它的心口。
“果然跟冷呼儿一个样子。”顾惜朝在它瓦解湮灭的时候仔细观察。
眼看危机暂解，戚少商脑子里就一阵晕眩，也不再去与顾惜朝讨论冷鲜二人同这两个怪物的关系，直接往顾惜朝肩头一趴。
他倒是还小心避开了顾惜朝的伤口。
顾惜朝接住他，手里立刻一片湿润，赶紧去看戚少商伤口，已经又是殷红一片。
“回镇上？可是大夫已经……”
“我们的马也没了。”
“那也得走。”顾惜朝尝试着背起戚少商，“刚才那两个只怕是试水的，我们得想法子隐匿一下行踪。”
他弃了马车，还未走出几步，就听见有人在树上嬉笑说：“看来几位是有麻烦了，可需要帮忙呀？”
顾惜朝直觉往那个方向一瞥，他的眼神又快又狠，直直撞上树上人的视线。那人被他一惊，居然心神一慌，瞬间就掉下树来。
穆鸠平走过去拎起他，却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你一个凡人，还想管我们的闲事？”
那公子被他捉着倒也不慌，抹了抹脸上方才蹭到的灰：“我都已经决定要管了，你们愿意最好，不愿意也得愿意。”
他说话间，四周窸窸窣窣，逐渐围拢了许多修士。
这些修士大多是旋光境初期，也有不少刚鸿蒙境的入道修士，只领头的两个是开光境。其中一人走上来，在穆鸠平手腕上一点，就把那公子解救了出来：“小王爷，我等来迟了。”
“不迟！把这里四个，都给我带上，一块儿捎去碎云渊！”
tbc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