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该靠什么活下去呢 ...
-
祁凡要演话剧了,演的是孟京辉的《恋爱的犀牛》,就在华礼大剧院,只此一场再无加演。
想看的要提前预定,还不是约定就一定能抢到票,诸多吃瓜群众表示绝对不看此片,更不给祁凡贡献门票,却不料这票一放出来,所有的席位就被抢售一空,只有内部渠道零星放出来几张,除此之外,就是华丽大剧院门外头放了两排一流的花篮。
这祁凡有个土豪粉。
用脚后跟也能想出来这个土豪粉是谁,不过花篮上写着的名字是“黄脸婆”。
有人想装,祁凡就陪着他装。
没想到这一装,就整整装了五年。
要说祁凡又不傻,他怎么会不知道黄脸婆是谁,只是有的时候骗骗自己会过的开心一些,但祁凡现在不想骗自己了,他想打着骗自己的旗号骗别人了。
黄脸婆自己就挺不错。
临上场的时候,祁凡给黄脸婆发了一条调-戏短信。
“认识五年了,不如出来见个面吧,我知道你在北京。”
屏幕后头的孟伟彬看到这条短信差点没直接跳起来,嘴里头喝下去的水好巧不巧地喷了出来。那时候的孟伟彬正在开会,底下坐着的董事个个一脸懵逼的看着孟伟彬。
祁凡却没有多想,勾着唇角就上了场。
跟他料想的没错,台底下真没坐几个人,别看票买了不少,那都是一个人买的,观众席上最打眼的,还是那几个打着“祁凡粉丝后援会”横幅的几个姑娘,但祁凡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五六个人。
就说祁凡的真爱粉少的可怜了。
但这并没有影响祁凡演戏的兴致。
这《恋爱的犀牛》啊,是一部演员演的过瘾观众也看着过瘾的话剧,酣畅淋漓每根汗毛都能竖起来,那里头的台词句句羞耻,可真正爱过的人都懂得。
爱情嘛,本来就是那个样子。
让你欲罢不能欲说还休半夜想起来的时候还能哭的一塌糊涂把自己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舞台暗了,正中间出现一道光,光下有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红裙子蒙着眼睛绑在椅子上的明明,一个是站在明明背后爱慕着他的马路。
这是这部话剧的第一幕,也是这部话剧的最后一幕。
这部话剧啊,用结尾做开头。
循环往复的,比西西弗斯的神话还西西弗斯。
马路,也就是祁凡,站在聚光灯底下满含神情地看着远处,他细腻醇厚的声音穿过舞台到达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忘掉她,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痛哭,忘掉她,忘掉你没有的东西,忘掉别人有的东西,忘掉你失去和以后不能再得到的东西,忘掉屈辱,忘掉爱情,像犀牛忘掉草原,像水鸟忘掉湖泊,像地狱的人忘掉天堂,像截肢的人忘掉自己曾快步如飞,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事,可我决定……不忘掉她。”
然后灯光全灭。第一幕开始。
舞台底下坐着陈年。
陈年是为数几个花钱买票看祁凡演出的观众之一,他看着台上站着的那个人,觉得祁凡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变,至少五年过去了,他们两个再也没有什么地方相似了,孟伟彬也不会老眼昏花把一个认作另一个了。
他们各自选择了不同的路。
也各自成就了自己、成全了自己、又或是……纵容了自己。
舞台上开始撕纸包了,那是明明送给马路的礼物。
马路坐在椅子上,撕那个被廉价报纸包着的所谓礼物,然后拆开一层又一层的报纸之后,发现里头还是一层又一层的报纸,最后的包着的,不过是什么都没有。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就像是撕一个什么都没有装的纸包。
满怀期待之后最后依旧一无所有。
看到这里的时候陈年忽而会心一笑。
陈年以为和孟伟彬结婚了就是大招了,就能像原子弹爆炸一样“砰”的一声溅屏幕一层血了,却不料这爆炸之后不是静止不是结束,该继续的事情还将继续,即便剩下的只是一团虚无仍旧在流动。
黑暗的孤寂的没有尽头的流动。
这流动除了忍耐,还是忍耐。
可问题是,只有忍耐。
陈年连恨孟伟彬的资格都没有了,他给的都给了,要的都要了,面对孟伟彬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就好像拆被一层又一层报纸保住的一层又一层报纸,从满怀希望直到绝望最后却仍旧是一无所有。
那恨一个人呢。
是不是从绝望到希望,最后包着的还是一无所有?
拆完了纸包,除了一地的碎纸屑,什么都剩不下。
都说恨像极了爱。
陈年捏着手里头的请柬,忽而并不是那么想递给祁凡了,至少不想亲手交给祁凡了,他没有兴趣看祁凡接下来的表情,就好像他没心情再见到孟伟彬一样。
此刻的陈年除了百无聊赖还是百无聊赖。
他从座位席上站起,在黑暗中离开剧场,把那张揉成团的结婚请柬展开,夹在他送给祁凡的那束小雏菊里,拜托别人送给后台。
剧场里的话剧还在演,陈年却在外头吹着风。
要是有一天他不恨孟伟彬了,他该靠什么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