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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独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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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作挺利索的嘛。”刚一推开门,就见羽轩双手抱胸靠着门边,冲我呵呵一笑。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来的草根,一上一下乱晃。
我一把将草抢过来。“细菌!”
他嘴一撇,“怕了你了。”
那是,我的目标就是把你训练成绵羊!
我扭着谢昭容的柳腰,迈着大步子朝前进军,一步三回头:“咱去意春楼!”
“猪丫头,你倒挺是大气。”羽轩三两下跳到我身边,他用刚摘来的草挠挠耳朵,笑得阳光都自行惭愧。
“大气?”
“意春楼,可是这云兴城开得最大的妓院。”他颀长的身子又依了过来,“那里个个姑娘,虽不说倾国倾城,却也堪是美若天仙了。”那“天仙”二字,可真吐得级腻级柔,我捏紧了袖子,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怒火。
“那阮泠泠呢?”毕竟见过一面。
“阮泠泠?”他剑眉一挑,“这青楼头牌,可是名满全城了。”
头牌姑娘啊,说起来可真是气定神闲,眼睛也不眨一下哪。
呵,呵呵,呵呵呵。
……
“啊,你干吗又打我?”羽轩小噘起嘴,揉了揉被掐得生疼的手。
我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走了十来步,也不见身后的人赶上来,这小子玩什么花招?算了,等下他自己会赶上来的。心里这样想,我还是放慢了脚步。踯躅半天,身后未尝有动静。我疑惑地偏过头去,却见这桐木雕廊空荡荡的,早已不见了少年的踪影。
啊哈,玉帝急召美少年上宫奏乐,这家伙飞升啦?
“羽轩……?”恳切、小心的语气。
这里的黄昏静悄悄。
“羽轩。”我朝前一跨,“姐姐不打你了,乖乖,快出来,这里有棉花糖哦!”
一只乌鸦自头顶振翅而过,依稀觉出太阳公公脸上的黑线。
……
“死哪去了!再不出来来老娘剥了你的皮!!”
一阵微风砸来,一巴掌扇在嫩嫩的枝叶上,满院俏生生的牡丹颤两颤。
我跳下走廊,不消几步便站到了□□中央,这才发现羽轩不过正站在不远处。绿柳如纱,遮着碧青的垂脚长衫。他冲我莞尔一颦,弯月似的眼眨巴两下,比个噤声的手势,便转过了身。
啥事?
我眼珠一转,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这样看来,羽轩似乎在与某人谈话。素闻习武之人听力极好,本着对古装电视剧的信心,我格外小心翼翼,飘忽了五分钟,这才蹲下身,隐在树后。
这谢府确实很大。我顺着羽轩的视线朝上看,只见远远的高阁上,谢老头摆着庄严的POSE,脸上是“我要从军,革命是花,你别拦我”的大义凛然。
再看看羽轩,双眸依旧亮若芒星,他往柳树上一靠,抱胸盯着远处的人,俊脸上明白地写着“你个变态,送你一程,快去死吧”。
黑线……
阿熙,枉你将我一把口水一把鼻涕地拉扯大,与我的想法却总相去甚远,现在,终于有个观点咱是相同的——
可惜了这样一幅春水画,竟嵌着个变种的唐僧!
“笔画!”谢老爷子张开口,元气十足,河东狮吼,“小子!听明白?!”
我膛目结舌。
我的妈呀,虽说这俩人的距离是远了些,可您这么个吼法,吼得我头晕目眩,吼得我差点灵魂出壳!
“啊,是啊是啊,明白着哪!”羽轩定力非凡,竟脸不红心不跳,从容传音道。传音,毋须大吼也能让对方听得清清楚楚。
那么谢老头,你干什么不用传音?难不成其中存有武学的奥妙?
……“小子!没事用什么传音术!欺负老人家不会是不是!!”
我惊得满头虚汗。
一边的羽轩薄怒,扬声道:“你有完没完!谢雷锋!!”
什么什么?这老头名字叫啥?
谢雷锋?雷锋?
我面部扭曲,呈现猪肝色泽,嘴角抽筋,双腿发颤,死死地用手蹂躏着身边绿茵茵的小草。
我朱巩蔷穿越时空,料想这牛粪色的天空下,惊现活雷锋!
哈哈哈哈……
我使劲极至这二十多年来所有的耐力,千万不能笑出声,不能笑出声……古有丘少云为不暴露部队埋伏地点,舍生取义;今有我朱某某为不显露蹲点偷窥目的,忍受痛苦!(雨吟:我来起义,大家一起来扔屎壳郎。)
我伸出曾掐过叶辰、羽轩的手,毫不犹豫地握紧,多天未修剪过的长指甲陷进肉里,疼得我呲牙咧嘴,很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终于忍住笑了……这次革命的成功,离不开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离不开你们的勤恳努力!
我酝酿好感情,抬起头,看来还未错过黄金播放时间,精彩镜头就要开始,请看大屏幕——咦?他们在干什么?
只见老头子咂咂嘴,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羽轩好似领会,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一画,顿了顿,又转了几个弯子,这次可真叫我看不懂了。一边的老头见状,不知怎的,双眼亮贼光,白胡一阵子乱飘。他当下在半空中笔直地一画,又一摆手。羽轩愕然,皱着眉头指了指那身边的绿柳,然后又一指天上的白云……
现在,我真是身处云雾之中,本着自认为良好的理解力,我凝着心神仔仔细细看得透彻,却是完全不懂,完全不通!
或许是因为隔得太远了,所以用了肢体语言。可谢老爷子,你也不必要用这种方法呀?保不住这其中的理解有什么差错。
我眯起眼,却见那边的羽轩小变脸色,略一转身,广袖轻挥间,手已然直直指向对面那堵大墙,墙角处生出一瓣粉红的花朵,娇艳欲滴。
羽轩这样做……我也不过猜得七七八八,刚斟酌着到底是不是这样意思,谁知,谢老头的脸色登时把这想法杀了个干干净净。
他好似很是欣慰,顿然哈哈一声大笑,笑得潇洒无比。随后头一点,伸出大拇指冲羽轩扬了扬。
“那就有劳你啦!”魔音贯耳,轰天动地传来。音方转淡,人已遁身不见了踪影。留下蹲在角落,拈了树枝画圈圈的我,还有一脸莫名其妙的羽轩。
老娘活了二十年,头一次完全不能理解。这对幼小的我而言,自尊心会受到多大的创伤啊!
我心一寒,头又往下埋了埋,继续画圈圈。
再次抬起头来时,只见羽轩四处看了看,似在找寻我的踪影,不时嘴角一扬,笑得跟狐狸它家亲戚一副长相,走了。
郁闷!
“容儿,这回可叫为母放心啦!”猛地听到声响,我吓得身子一颤,陡然趴在了地上。起身,只见谢大老婆不知从哪钻出来的,一张脸乐得都快成包子了。
“嗯?”我眨巴着谢三水灵灵的大眼,卖乖无罪。
“你没看到吗?方才,羽轩说要照顾你一辈子!”她风韵犹存的脸上一派日光。
我忽然觉出脚麻得厉害,直起身板,拍拍衣服上的草屑,“您能说仔细点吗?”
“原来容儿是没能看出来呀!呵呵……”她伸手捏捏我的鼻子,宠溺地揉了揉我的青丝。“这羽轩,果真没有看错,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小子!”
谢正室清清嗓子,口若悬河:“老爷问他‘可愿一心一意为小女,无三心,要三从?’,你说这阿轩可真神气,竟说‘我愿为陪着伊人一生一世。不论前路多么坎坷,’”她顿了顿,怀着春意在憧憬。“记得为母年轻时候,老爷也是这样承诺的呢!”
怪不得!
我暗叹,那是您的理解,您是春心未泯,怀爱在心吧。“那然后呢?”如此看来,那老爷子的理解方式和她差不了多少——夫妻同心,齐宝现惊!
“然后老爷问他,‘迎亲那天,五花马,八抬轿,千金裘?’”她执起我的手,放在手心里搓啊搓,我双颊晕红,替谢三感到羞愧。谢正室又道,“你猜他怎么着?”
“合意!合意!真真合了我们的意!”
我莫名其妙,“怎么着?”
“他说:‘如这柳色,薄云,淡泊便好。’”她到了现代定是个才女,口头表达能力这么好,本就画蛇添足,她更添了一双翅膀,那蛇就成了个正宗的四不像。“你们一个油壁车,一个青骢马,绝啊绝啊……”
呵呵,绝啊绝啊,真绝!我欲哭无泪,大姐,您口中生莲,朵朵飘香,我甘拜下风,您放我走吧!
她陶醉在自己的美梦中,“然后老爷未及问什么,羽轩已经出口,看到他指着的花了没?他说啊,纵使野花比家花美,他也只爱家花!”谢正室又在不成形的“蛇头”上画了一条项链,“三千弱水,只饮一瓢,妙,妙,妙!”
我失口,冷声道,“男人总归三妻四妾,不都一个模样。”
她的脸黑了一黑,但很快又转晴,“那怎生一般模样!大的小的总是家花,成了亲,就是姐妹对待了。”
姐妹对待?管你感情多深,一个男人,初一去你那,十五去她那,自己的丈夫与别人分享,或多或少都有些勾心斗角吧。
我觉出自己这样的话可能戳到人家的痛处,有些内疚,赶紧陪着一张面瘫脸,“是啊是啊,不一样!娘,容儿方才说错了话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朱某某,你这痛恨古诗背诵的人,也有一天被逼得说古话呢。
真别扭!要不是为了谢三的身份不被识破,我会这么做作?……谢昭容,你得犒劳我。所以啊,不用客气,那正厅的古董就做赔偿好了。
谢正室笑着,手指一点我额头,“我还不知道你?就这性子!”啊哈,蒙混过关!果然这娇花的性格就是娇,没猜错。
“那,娘,容儿先走一步了。”我急不可耐,恨不得飞到羽轩身边去。
谢正室眯着美目靠过来,暧昧地盯着我直瞧,“好好玩啊……”
“您怎么知道……”我愕然。
“看得出来~”
“呵呵,那我走了。”神经濒临崩溃边缘。
“慢走!晚些回来啊!!”身后传来荡气回肠的呼喊,余光处,谢正室挥着手绢,捂着嘴在窃笑,眼角好似闪出了泪光。
我不知道她落泪是因为高兴还是伤心,是因为女儿得以找到金龟婿,还是因为我的话。
我怨念地瞥一眼远处的高阁,您可真是情有独钟……叹口气,往前走,没有再回头。
谢三的闺房依山傍水,挨着□□,我很快便走到了。
视线里落入羽轩那颀长的身影。身侧是一盘子的茶水点心,他靠坐在栏杆上,嘴里叼一根草,一上一下晃动。
真像阿熙。
片刻的失神后,我三两下夺了过去,“你以为你是猫头鹰啊?”
他没接茬,兀自拿了一块糕点细细咀嚼,“谢老头有病。”
我心里一咯哒。
“你知道他刚刚怎么说吗?”他咽下糕点,优雅地舔了舔指尖,“他问我……咦,你脸红什么呀?”他好笑地凑过来,眼睛一眨,眨得我晕头转向,瞬间别开了视线,“走,去意春楼!”
“青楼青楼,总要等天青了才去吧!”他悠闲地一笑,拿起两块甜点,往嘴里送了一块,顺便将另一块塞进我张开的口里。
嗯,好吃。
我十分不雅地大口咀嚼,顺带抢走了盘中的最后一块。
半晌,对面没有任何动静,羽轩两眼发直地瞪着我,微风吹乱了他的长发……
“你像只猪。”他忽然盯着我说道。
啊靠!
我匆匆咽下最后一口,只觉得口中干涩无比,急需水源,于是情急之下抢过茶壶猛灌,一边很自然地踩了他一脚。
羽轩作势“哎哟”两下,我把那小声的“花拳绣腿”听在耳中,又很干脆地掐一把。
他陪笑道:“谢老头八成昨天没睡好,你看得懂他在笔画什么么?”见我摇头,便又说,“我告诉你他说什么。”
我吸吸鼻子,这俩人逻辑该不会相同吧……
“那老头叫了我去□□,自己却不肯下来,我料他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启齿,所以用这方式呢!”他顽皮地靠了过来,“他起先问我这一日三顿吃的什么,我答他:烙饼。他说:烙饼好啊,便宜又实惠,那家做得好吃不?改日我去尝尝鲜~”羽轩一口东北腔发扬光大,阴阳怪气地笑,“然后那家伙问我是在哪家买的。我答他,‘就是这小有名气的云柳客栈,老板娘叫绿柳。’结果你猜他问我什么?”羽轩转着盘子,卖关子。
我摇头,继续喝水。
“这老头子看着人挺正直的,没想到人面兽心,底子里留着一手风流!他问我,‘那老板娘长得漂亮不?’我想啊,他都有七个老婆了还要一个啊,牛粪还能当养料,他老都五十几的人了,人家姑娘一朵鲜花插在猪屎上,怎能白白送了香去……”
“噗——”
羽轩一愣,发上“滴答、滴答……”有节奏地滴下水珠来。
我刚喝了大口水,这样一激动,一鼓作气,便喷了羽轩满手,满脸。“哈哈。哈哈,活宝,哎哟你真是活宝……”
落汤的孔雀甩甩毛,十分不乐意地看着我。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打断达人英雄事迹,阻碍故事情节发展,水喷羽轩整整两次……
“你继续!”我飞也似的拿来一块毛巾,递了过去。羽轩十分乐意地抢了过来,不慌不忙地抹了把脸,又擦了擦衣服,这才开讲。
“于是我指着那墙上野花,名曰:这姑娘相貌如花。你也看到了,那老奸跟吃了两桌金子似的激动,两眼闪绿光哪,就跟那什么采花贼一样,我看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拜托!人家那是以为,你对我“情有独钟”好不好!
我白他一眼,下面的自己也可以补充,“然后你问他是不是红杏出墙,结果越抹越黑,那老爷子跟个波浪鼓似的猛点头,觉得你气度不凡,一定不会辱没了他的重托,于是拇指一伸,两眼一眯,‘那就有劳你啦’——”
“有前途!你以后就跟我混吧!”羽轩砸巴两下嘴,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糕点,惬意地吃了起来。
刚刚不是吃完了么?这东西哪来的?
我脸一黑,感觉自己终于有理由发作了。敢情俺在这边脸红难堪,全部是自做多情呀?人家甩都不甩——你看他半眯着眼看外边的云霞,悠闲自得,泰然自若。
“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出来的!藏得倒挺好嘛!!”母猪一吼,世界抖三抖。
羽轩牵着嘴角勉强一笑,“真的没了……”
没了好啊!
……
以下情节过于暴力,十五岁的请回避,二十五岁的请在妈妈陪同下观看,三十五岁的请自己想来意淫。特此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