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hifumi

4、第 4 章

　　“喂，别老是坐着不动，过来帮忙啊你！”
　　洛比吃力地拉扯着被两头的力量弯成弓形的鱼竿，鱼线绷得直直的。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此时一条大鱼已经咬上了钩。
　　“我、不是‘喂’。”黑发男子慢慢站起身说道。他穿着莱菲艾尔的便装，长长的外套和草率地扎成束的黑发几乎及地。虽然不是什么高级的布料，但却丝毫无法掩饰男子身上普通人无法比拟的高贵气质。本来莱菲艾尔打算让他穿洛比的衣服，却不幸地发现从小摸爬滚打惯了的洛比身体意外的结实，纤细高挑的男子套上洛比的衣服简直就像是被塞进了麻袋。虽然莱菲艾尔的衣服对男子来说是长了一点，但至少可看性比洛比的要强得多。
　　“莱菲艾尔取名、字了，给我。”念着破句的男子认真地陈述，完全无视正无比艰难地与大鱼奋斗的洛比。
　　“胡说什么啊你，那名字是我给你取的好不好？莱菲艾尔那家伙最多只是表示同意而已！”
　　前一晚，洛比为了取一个名字花费了不少力气。不管说出什么名字，莱菲艾尔总是因为种种理由无法满意。本想说随便叫个什么不都一样，但当洛比看到莱菲艾尔严厉的眼神后就没敢多吱声，只能乖乖坐下来想名字。看着男子奇异的紫色眼眸，洛比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初遇他时的夜晚，以及空中那一抹苍白的月亮。在名字问题上非常挑剔的莱菲艾尔在听到洛比叫出的名字后，竟爽快地点头赞成，只是向黑发男子报出名字后，压低声音喃喃说“这或许是最适合你的名字。”洛比虽然觉得奇怪，但想到即便问莱菲艾尔原因也一定得不到答案，于是就没在这件事上多想。
　　不过，在遇到这个神秘的男人之后，莱菲艾尔似乎总是有些怪怪的。这点让洛比不得不在意。
　　“名、字！”回到眼前的现实，男子依旧在固执地重复。
　　“好啦好啦！”洛比朝天翻了个白眼，乖乖认输，“冰月！快过来帮我拉鱼竿！”
　　还不太习惯自己的名字的冰月踌躇了一下，慢慢踱到洛比身侧，听话地握住了几乎要被折成两段的鱼竿。
　　“我说‘一，二，三！’你就和我一起用力拉，明白吗？……一，二，三！”
　　随着“扑”的一声，一条肥壮的黑鱼从水中蹦了出来，溅开一片水花。黑鱼结结实实地摔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有拇指大的嘴痛苦地开开合合。两个用力过度的男人也因为冲击一起倒在草地上。落地的时候，洛比只觉得冰月的长发仿佛有生命般朝自己袭来，细细长长的发丝落在脸颊上，凉凉的触感中带着丝丝的痒意。
　　缓过神后，洛比才发现自己仰天躺在地上，冰月倒在自己胸口，那张曾经让少年几乎窒息的美丽面孔近在眼前。
　　冰月的长发垂在两侧，紫水晶般清澈动人的瞳孔看不出慌乱。男人的双手分别撑在洛比的胸前和肩膀上方，修长的双腿半跪，将洛比的左腿夹在当中。
　　从如此近的距离凝视男人的脸，洛比不由再度因这美丽的面孔感到惊奇。正是这美丽让洛比相信，百看不厌的美貌真的存在。
　　两人之间长久的沉默似乎引起了冰月的不安，男人微微张嘴想要询问，却找不出适当的词汇。在语言表达方面，冰月完全是个孩子，但是他学习的速度惊人的快。莱菲艾尔说过，照这样的速度下去，不出几天他就能完全掌握会话技巧，到时候也许洛比还不一定能争得过他。
　　然而此刻，冰月依然是个不知如何准确表达自己想法的人。
　　似乎不知窘迫为何物，趴在洛比身上的冰月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男人的嘴微张，专著地思考要说的话。偶尔有几个简单的字词从喉间漏出，但终究没能构成意义完整的句子。屡屡的失败让冰月产生了些许的焦躁，微张的嘴如倒在一边、吐息微弱的黑鱼那样时开时合，原本嫩红色的唇很快变得干燥。然后，完全是下意识地，冰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粉色的舌如蛇一般在唇齿间灵巧地划过。一度暴露在空气中的舌尖滑回去的瞬间，洛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翻腾起某种不熟悉的变化。
　　“洛比……”
　　冰月轻声唤着少年的名字，中性的优美声线充满了挑逗意味。意识到这一点时，原本隔着衣服的皮肤迅速升温，彼此紧紧贴在一起的部分柔软而灼热。
　　“你、怎么了？”
　　是因为担心的关系吗？冰月的声音浸透着沉稳的抚慰感。那的的确确是属于男人的声音，洛比在心里对自己说，就算这家伙的脸再怎么漂亮，男人终究是男人。而且，这家伙的脑子就和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
　　“说话、啊，洛比。”
　　被叫到名字的那一刻，洛比只觉得脑子顷刻乱哄哄的，一股热气直往上冲。两手不听使唤，竟直直地伸起搂住了坐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冰月经洛比一拉重重地倒在少年的胸口，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心脏“咚咚”的搏击声一阵杂乱，最终重合起来。
　　因为穿着莱菲艾尔的衣服，冰月的身上隐隐传来草药的清新香味。洛比初次发现，原来吃在嘴里万分苦涩的草药也会有这样舒服的气息。
　　“洛比……？”
　　冰月微微撑起腰，由上方俯视洛比。男人紫色的眼睛写着困惑，星星点点的光辉在其中闪烁，让洛比想起儿时曾久久仰望的灿烂星空。那时的自己，总是虔诚地花整晚整晚的时间欣赏夜空，双手合十，嘴里学着母亲的样子为远方的父亲祈福。
　　“冰月，你还记得你父亲的样子吗？”
　　“父、亲？”冰月困惑地歪歪脑袋。
　　“或者，你还记得你母亲的模样，还有她说过的话吗？”
　　冰月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伸出手抚摸洛比的脸颊，手的温度和指腹细腻的触感让洛比感受到实实在在的存在感。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事物，从来不曾拥有要比得到过来得好。”
　　洛比轻声低喃。
　　冰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张开的嘴里吐不出一个意义明确的字眼。看到冰月似乎明白，但又像什么都不懂的表情，洛比自嘲地笑起来。
　　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说这些话呢？
　　自始至终，冰月都捧着洛比的脸。不知从哪一刻开始，男人的脸慢慢下移，最终将唇牢牢地压在洛比的唇上。洛比暗暗吃了一惊，本能地想要挣脱，但唇间温柔的触感却让他狠不下心来。冰月的嘴唇干干的，如琴鸟的羽毛般轻轻地落在洛比的唇上，虽然只是毫无技巧地来回摩擦，但那恰到好处的质感和压迫感让洛比无力抗拒。
　　冰月的唇离开的时候，洛比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舍。冰月抬起脸正视洛比，紫色的眼里闪烁着担心的神采。在注意到洛比嘴角微微的扬起后，冰月的脸上仿佛如释重负地亮起一个温和的笑，那是一个如莱菲艾尔般温柔但又搀杂了一些说不出的不同的笑容。
　　这家伙……是在安慰我吗？
　　冰月依然在笑，浅浅的笑容泛着疑惑。
　　明明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为什么还会做出这种事呢？还是说，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懂，所以才会这么做？
　　洛比伸出手，在冰月再次俯下身前主动吻住了男人。冰月没有挣扎，乖乖地躺在洛比的怀里。两个男人的双腿如他们的嘴唇一样紧紧纠缠在一起，相贴的胸口微微起伏。两人温热的鼻息喷在对方的脸颊上，但没有人抗拒这种接触。
　　这家伙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
　　昏昏沉沉地吻着冰月的时候，洛比模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