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hifumi

19、第 19 章

　　徐然走出于任文的办公室，正巧撞上忙着拖地的小九。连蹦带跳地绕过小九刚擦过还湿漉漉的地面，徐然听见小九在自己身后笑出了声。
　　“店长，你这人真好玩。”小九停下动作，抓着拖把笑道。
　　“你这家伙也老把我当笨蛋。”徐然定睛看向小九，他的刘海像往常那样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眼睛，只有大大朝两边弯起的嘴看起来特别分明。
　　“我可没那个胆子。”
　　小九说着又开始拖地，湿漉漉的拖把沾着水一路向前延伸。徐然盯视小九的背影，许久，蓦然想起了小九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说……”
　　“唔？”小九没回头。
　　“你以前说我过喜欢中分、黑发的娃娃脸，对吧？”
　　“怎么了？”小九回过身，有些奇怪地歪过了脑袋。
　　“我只是在想，光凭这种理由就喜欢上什么人，是不是很奇怪？”徐然拼命搜刮所有能够想到的词，力图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我是说，就算有个中分、头发比白雪公主还黑的娃娃脸男人出现在我面前，就算这家伙长得再怎么讨人喜欢，性格要是合不起来我也不可能喜欢他的吧？可是，照你的意思，我好像……是那种只看脸的人？”
　　“像白雪公主一样的男人？”无视徐然的努力，小九双手抱住拖把，下巴靠在木柄上，原本还算善意的微笑逐渐化为渗透着邪恶意味的大笑，“开玩笑的吧？没想到店长喜欢这种类型！要我说那个样子的男人大概和人妖没什么区别了吧？像白雪公主一样……完全无法想像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感觉好微妙……不，应该说简直就是恐怖。”
　　看到小九笑得快直不起来的腰，徐然有点后悔自己好死不死怎么偏偏找上这世界上第三热衷于损他的人类。
　　“算了、算了，跟你这种家伙说不清楚。”
　　“别走。”小九止住笑，慌忙上前拦住往反方向走去的徐然，“说正经的，店长你是不是想说，喜欢一个人，脸和性格，哪个占的比重比较大？”
　　“你这家伙，明明听懂了我的意思还嘲笑我。”徐然龇起牙。
　　“因为店长很好玩，所以忍不住会想逗逗你。”小九灵活地跳着躲过徐然踢过来的一脚，“要我说，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店长你的话，是看到脸就大脑空白的类型，所以还是脸占的因素比较大吧。”
　　“我有吗？”
　　“你之前的几个男朋友不都是第二次见面就立刻确定关系么？别说是了解，连认识都算不上吧？当然我是不太清楚你们那个圈子是不是都习惯这样……”
　　徐然努力回忆着每一段“恋情”的开端，但是都记不真切。也许就像小九说的那样，第二次见面，不，有时第一次见面自己就急急忙忙地和对方抱作了团。
　　“……好像是这么回事。”
　　徐然不怎么甘愿地承认。这样说的话，自己真的和于任文所说的“大野狼”无一二致，自己却从来没意识到这点。
　　“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时代不一样了，先结婚再慢慢熟悉，从头开始培养感情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店长，我打赌你从来都没想过去了解对方。”
　　了解对方？
　　“喜欢他的脸，和喜欢他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徐然怔了一怔，隐约有些明白过来。
　　——既然不喜欢我，一开始就别和我在一起！
　　那句话伴随着重重的关门声一起砸在耳膜上，疼得徐然闭起了眼。黑暗中，被砸到的手隐隐作痛。一直都被当作婴儿一样细心呵护的双手实在脆弱得不堪一击，仅仅是被相框砸了一下，就痛得像被砍去了手指一般。
　　这下工作也没了……不，比起这个，那个家伙怎么办呢？就这么让他走？还是放他走吧，他自己不也说不想再留下来了不是么？反正，最后每个人都会离开这里。
　　徐然觉得很烦很烦，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呆呆坐着，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是两小时之后的事了。
　　那个时候，是于任文的一通电话让他恢复了清醒。
　　“店长？没生气吧？”
　　徐然呆了两秒，点点头，又摇摇头。
　　“没什么，刚才一下子想起了以前的事。”
　　“是在自我反省吗？早知道就不打断你发呆了。”小九咧开嘴。
　　“你这方面和于任文一样讨厌。”
　　“多谢赞美，我会继续加油的。”
　　“你这家伙，”徐然顿了一下，仗着身高的优势抓着小九的肩膀将他一把拉到自己跟前，伸手撩开刘海，“光会动嘴皮子声讨别人这点，也和于任文很像。”
　　小九没有搭腔。没有刘海的妨碍，徐然清楚地看到那双眼转动间划过的落寞色彩。
　　“我和店长不同，我是稳扎稳打的理论派。”
　　推开徐然，小九重新把刘海拉回原来的位置，指了指徐然背后的大门。
　　徐然不知所云地转过身，看到不知何时出现的郭桓像个木头人一样定定地立在那里，两眼直愣愣地蹬着徐然，一脸铁青。
　　小九从背后推了徐然一下，徐然没什么心理准备，一个踉跄，连跌带摔地冲到郭桓跟前。一抬眼，正好对上郭桓的鼻尖，只能傻乎乎地笑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凑近了看，郭桓原本就不怎么和善的脸越发显得阴沉。心想大概自己又被他误解为来者不拒的花花公子，徐然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你不是说今天休息吗？怎么来了？”
　　郭桓瞪了一会儿徐然，举起手机问道：“你没收到我的短信？”
　　“短信？”徐然慌忙摸向自己裤子屁股上的口袋，却落了个空，这才想起进门时因为嫌麻烦就随手把手机放进了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有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是“有什么事？”，三分钟后又是一条“你在店里？我现在就过去。”。
　　终于明白郭桓的脸色为什么那么差，徐然的额头上落下一滴冷汗。
　　“我把手机放口袋里了，衣服穿太厚没注意到手机在振动。”才辩解了两句，徐然就后悔地咋起了舌。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白费，不如干脆老实承认自己的疏忽大意。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是我不对。”用手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以示惩戒，徐然犹豫了一下，撩开衣摆把手机塞进屁股上的口袋里。
　　“算了，反正你老是这样。”郭桓别过头吐了口气，不像是生气，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的口吻，“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等……”徐然本能地伸手拉住郭桓。郭桓扭过头，不解地看着他，不出所料地问了句“怎么了”。
　　一时没想到理由，徐然结巴了一会儿，盯住近在咫尺的郭桓的脸，终于找到了一个话题。
　　“……你的脸好红，是跑过来的？”
　　郭桓闻言条件反射地用拇指指腹按住了自己的脸颊，表情微妙地紧绷了起来。
　　“还好吧，只是走得有点急……”
　　能让这个家伙这么急着赶过来，也许我的存在在他心中还是有点分量的吧？徐然不无乐观地想。这样的念头一萌芽，嘴角就控制不住地直往上扬。徐然竭力抑制住想笑的冲动，却还是被郭桓看了出来。后者皱起眉头问了句“你没事做什么鬼脸”，认真的表情终于让徐然破了功。
　　也不管郭桓是不是能接受，徐然任性地大笑着搂住了他的脑袋。因为两人身高差不多，郭桓被迫别扭地歪过头倚在徐然的肩头。也许是事出突然，郭桓没来得及挣扎就已经被牢牢捉在手里。错过了逃跑的最佳时机，也或许是想起上次自己亲口说过的话，郭桓认命地表现出顺从的姿态，小心地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些的角度，乖乖任由徐然这么使劲把自己的脑袋往他身上按。
　　“轻一点。”
　　低低的声音没有抗拒的意思。
　　“抱歉。”
　　徐然将还戴着手套的手指插进郭桓漆黑的发间，将笑声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