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诉》今非醉

10、求助

　　柳汝雅一手支着肘，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玻璃杯里的吸管，假装不在意对面毫不掩饰的放肆打量。
　　对方就是前几天三人中较为年轻的那个男人，他说自己叫方明简，方家么子。
　　方明简带她来这种高级俱乐部实在有点讨好她的嫌疑。如果她是普通人家的女生进来这里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兴奋，可她家境也不错。虽然比不上方家这般的古老望族，但她也不是那么好骗的——除了和朔夜立下契约那一遭。
　　最后还是她沉得住气，方明简委实有些嫩。
　　“柳小姐对这里还满意吗？”
　　她向四周扫了一眼。
　　朦胧的灯光效应和悠扬的钢琴曲给人宁静的感觉，不似普通俱乐部的嘈杂，没有包厢的封闭感，座位之间的距离又让每个人保有自己的空间。
　　她点头微笑：“很不错。”
　　方明简必须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少女了。初时见到时只觉得她从骨子里透出丝丝阴寒，但也不是特别起眼。后来根据她身上的校服调查时，却又发现她只是个很普通、在学校并不十分引人注目的高中生，平时有些体弱多病而已。二哥让他和柳汝雅接触一下，这会儿又发现她不论是对高级俱乐部还是突然找上自己的他，反应都过于平淡，实在不太像个17岁的少女。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你应该知道，像夜之屋这类离奇的事，我很好奇，于是就瞒着我哥——也就是上次你看到的那个——想知道多一些。”
　　“是吗？”她挑眉，很怀疑地打量他很感兴趣的脸。“你好奇的不是堂姐怎么死的，而是夜之屋？”
　　他噎了一下，勉强笑道：“那，堂姐怎么死的？”
　　“猝死的，报纸上不是说了么。”
　　“这人人都知道。”他一时气短，从报纸上读任何人都可以知道的事，她煞有介事地问出来，他还真以为有什么隐情在里面。
　　“你似乎对那个十字架比较感兴趣一点。”
　　“我承认。”
　　柳汝雅歪着头，慢慢问道：“你也想要？”
　　“这我也承认，如果无害的话。”
　　“聪明。”她赞许。
　　方明简觉得有点怪，似乎自己刚才被一个高中生像称赞小孩子很听话一样地拍拍头。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
　　“自己的堂姐死了，你却一点都不伤心？”她又打断他。
　　“不伤心。”他涩涩地微笑，“也许是因为我是方家人吧。”
　　方家？和他家有什么关系？
　　慢着，“方？”她猛然抬起头，诧异重复道。
　　方明简笑了笑，“是啊，我姓方，怎么了？”
　　柳汝雅蹙眉，迟疑地轻问：“方氏集团？”
　　方明简笑得更灿烂，一口白牙看着恁刺眼，“没错。”
　　“那方小姐……”
　　“正是在下堂姐。”
　　“请问方家最近是不是出了一些事……”
　　“没错。”方明简轻松地说，“本来的第一继承人突然出了车祸，目前还在医院住着，还有一些其他人也……”
　　柳汝雅摆了摆手让他别说了，无力地撑住额头。
　　竟没想到，前些日子在报纸上大肆渲染的事件，会是一个懦弱女子搞出来的。人的心，有时候真的很可怕。
　　“现在的方家，一定很乱吧？”
　　“岂止是乱。”方家人太多，家太大，继承人虽不是很出色，却是最适合的人选，从出生起就被当成未来家主教育长大。一夕之间，牵制众堂亲的继承人不见了，其中微妙的平衡瞬间打破，如虎似狼的方家人再度开始了纷争。
　　“那……”
　　“柳小姐，你未免将话题扯得太远了吧？”
　　哎呀，看出来啦？
　　“夜之屋……”她沉吟，脑中飞快地旋转着无数想法。“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劝你还是忘了它比较好。”
　　“不会吧？我看你也不像是那里的客人，能自由进出夜之屋的人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吧？告诉我好不好？”他略显急切地央求。
　　她扬起眉，神韵之间竟和朔夜有细微的相似！半晌，有些玩味地笑道：“方先生，以你的资质不进演艺圈太可惜了，肯定会有一大票粉丝。”
　　“我知道，可是家族事务缠身，实在无法满足这一心望啊！”他嘻皮笑脸，假装没听出她暗讽他的虚假。
　　“真想知道？”
　　“当然！”点头如捣蒜。
　　一阵沉默，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你们也太小看老……呃，屋主……”好险，差点就说出老板这个词了。“他既然能帮别人完成愿望，当然也证明了他不是泛泛之辈。何况，你们就不怕落得方小姐一样的下场吗？”
　　柳汝雅心里挺烦躁的，她并不喜欢和人勾心斗角，只觉得疲累，还不如和朔夜在一起时的直来直往。
　　“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很好奇而以。”
　　“好奇，然后呢？也想像芳小姐一样达成自己的野心？”
　　“我只是觉得屋主是个……很神秘的人，他有多厉害？”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方明简很遗憾地叹气，“他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到？”
　　她一愣，有些明白方明简究竟想问出什么来了。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什么意思？”
　　“他只会提供契约物，本身不会参与的。”
　　方明简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不参与？那怎么可能？难不成真的对着十字架向神祈祷就可以了？”
　　柳汝雅在心里嘀咕：虽然完全的两码事，性质还算相同吧？
　　“好~随你怎么想，但可不可以直接去找当事人，别拐弯抹角来问我行不行？”
　　“可他很明确地拒绝了。”
　　“那不就对了，还不快找别人？”
　　他皱眉，“所以我希望柳小姐能帮我们一个忙。”
　　她一下子垮下肩，头痛地求饶道：“拜托别来找我，你真以为我有这个能耐去惹他？”就算有这个能耐，也没这个胆子好不好！
　　“总会有办法的。”
　　“绝对不会。”咬牙切齿。“夜之屋的屋主如果这么轻易就受人约束的话，他早就被人吃得不剩骨头了。”
　　“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嘛！”
　　“问题是，你确定他是一个‘人’吗？”
　　相同的三个字，停顿的地方却不同。方明简一愣，柳汝雅认真的表情让他心里升起一股寒气。
　　是了，那个没什么血色的屋主，真的是人吗？
　　答案，当然不是。
　　如果不是人类，那个人又可是他们能够掌握的？
　　方明简拼命把那心寒甩开：世上哪有那么玄的事，柳汝雅十有八九是想吓退他！
　　柳汝雅确实是想藉此吓退他，但她对天发誓她所言句句真话。可惜眼前此人显然是那种有点相信，又有点不信这些离奇事的人。
　　他们宁可相信十字架只是个超高科技的通讯器，朔夜在后面嘿嘿阴笑着远程操控，也不会相信十字架本身才是关键。
　　唉，虽然失败，但好歹也让这人心中有点疙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