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疼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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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日影倾斜、阳炎退散，远方的开罗塔笔直刺入云层，将天空的瞳孔翻搅得朔风回转、尘沙飞扬，一团浓重的云翳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当地罕见的雨滴纷纷扬扬飘坠，将开罗街头随处可见的椰枣树吹奏得飒飒作响。
“看起来你的行动不太顺利。”麦克雷尽量克制着心底愉快的情绪，然后提议道，“黑爪就在附近，我们得赶快一起离开这儿。”
赛琳娜此刻的确遇到了一些麻烦，她也不打算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纠缠私人感情问题，所以她立刻错开视线望向巷口，“我们需要一辆代步工具。”
“这很容易，只要——”麦克雷散漫的语声没能持续太久，赛琳娜始终停留在原处一动不动，她的踌躇不前让他迷惑道，“怎么了？”
赛琳娜注视着通讯器的显示屏，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微妙的讶异。
“没什么，只是——”赛琳娜轻叩屏幕，手指滑过通知栏中那一份正等待她下载的最新文档，发件人的身份识别是一串无序的数字编码，无法与任何一位守望先锋特工的代号对应，但文档的内容却十分关键，略作思忖后，她的疑惑豁然开朗，“我们忘记了一件事。”
突如其来的磅礴雨幕包裹着开罗，闪电与惊雷在暗沉的天空之海中翻涌起伏，而伴随着雨声由远及近的，还有一阵来者不善的嘈杂脚步声，麦克雷心中略微有些急躁，但仍然耐心等待着赛琳娜的下文，然后——
他得到了一个近乎匪夷所思的答案。
“黑爪还没有发现我们。”她说。
“——什么？”
“黑爪通过吸纳本地的宗教狂热分子扩张组织，又用恐怖袭击散播他们的极端人类主义，群居在这里的智械在他们看来只是一堆冰冷的金属。如果我们不主动露面，他们就会一直狂轰滥炸下去，所以——”
麦克雷忍不住低声警告道，“当你为智械着想的时候，它们可不会担心你的安危。”
“或许吧。”赛琳娜苍翠到近乎发亮的瞳孔仿佛一刹那间有灼烫的焰光遽烈燃烧，“我不太喜欢这里的智械在两边都压上筹码的做法，但我的确看见了一些希望。”
紧接着，赛琳娜意识到时间紧迫，略微加快语速道，“你最好赶快离开，黑爪只知道我在这里，他们的装甲车没有俯角，也不适合在雨天行动，只是在他们面前露个面不需要承担多少风险，所以——”看见巷尾兀然闪现的人影，她蓦地抬高音量，“快走！杰西！”
“砰——轰——！”
黑爪到来，各类枪械交织而成的火力线势头猛烈，一时间甚至盖过了驳杂的雨音，麦克雷闪身躲入掩体后，汹涌的炮火接二连三地在他头顶炸开。在赛琳娜离他而去的两、三秒间，麦克雷寻觅不到任何可以反击的机会，他试图追上去打消她愚蠢的念头，却被几梭子弹压得抬不起头，最终他忍无可忍蓦地循声抬手，朝前方打出两发精准的点射，敌方的火力线顷刻衰减。
麦克雷旋即动作迅捷地翻滚躲入另一处掩体，极其熟稔地顺势扔出了一枚方才拔去插销的闪光弹，然后猛地起身按下扳机——
雨水混合着暗红的血液流到赛琳娜·琼斯的脚边，在毫不容情的地毯式覆盖炮击下，她只能听见一片混乱的爆响和轰鸣，连暴雨也无法阻挡街道和房屋燃烧成一片绵延的火海，罹难者微弱无力的呼喊漂浮在其中，而黑爪依然不为所动，他们坚信可以用这样的方法逼迫伪善的守望先锋低头妥协，其疯狂的程度恐怕连智械都始料未及。
在赛琳娜正面解决了两名黑爪的成员后，坦克驾驶员终于后知后觉地通过红外热视仪捕捉到她的动向，车身底部的履带加速碾过路面，伴随着尾翼的散热窗张开，沉坠的炮筒缓缓调转方向，口径九十毫米的火炮瞄准目标后立刻酝酿起扑朔的焰光——
地面霎时陷入剧烈的摇撼震动，她飞身躲入坦克机枪的射击死角，将这辆庞然大物作为掩体一路小心翼翼蹲伏前进，声势浩大的火场如今让黑爪自食恶果，遮天蔽日的火焰和烟幕使他们完全无法把握赛琳娜的动向，自然也无法看见她在炽热炎流的吹灼下，将手雷推入坦克底盘，而后迅速撤离。
下一刻，世界仿佛天翻地覆，爆炸腾空掀起的火浪让赛琳娜脚下趔趄完全失去了平衡，她从散碎的瓦砾废墟间勉力起身，余光已经瞥见敌人正在缓缓接近，但肺腑一呼一吸间都是腥甜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车自远处疾驰而来，炽亮的车灯刺破一片织密的雨幕。
“——赛琳娜！”
麦克雷的声音是如此清晰、如此接近，她毫不迟疑地探身抓住他的手跳上后座，伴随着引擎的一声咆哮，赛琳娜紧拥着麦克雷的身体，火海炽热的炎浪渐渐远去，而黑爪仓促间完全偏离目标的扫射似乎已经无关紧要——
麦克雷的脊线微微弓曲、紧握着车把手，在狂风和暴雨的呼啸中，承载着两人的公路不断蜿蜒变幻，仿佛永远也无法抵达尽头。
开罗的暴雨仿佛装满雨水的天空忽然涨破了，雨水倾泻在大地上，搅合成一团淤浊的泥浆，下水道不堪重负，污水灌满行人寥寥的街巷，他们终于回到落脚处时，整栋房屋如同吸饱了水分的海绵，从地板到墙壁都湿透了，恐怕需要三、五日的暴晒才能恢复原来的模样。
“你受伤了？”不知何时沾染的血液已将麦克雷的衬衣洇开一片淡淡的粉色，紧缀在她身后的步伐也有些摇晃，赛琳娜忍不住担心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当麦克雷在破旧的沙发上坐下休憩时，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单薄的衣物紧紧黏连着身体，原本张扬的深棕发丝一络络无精打采地垂耷在脸颊旁，领口敞露着，雨水正顺着他的喉结和微微起伏的胸膛向下滑落。
赛琳娜伸手解开麦克雷的衣扣，却忍不住微微一怔。因为她清晰地望见麦克雷的侧腹盘踞着一道狰狞的伤口，缝合皮肤的针脚歪斜潦草，很像是他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自己动手处理的，而裸裎的躯体上还散布着许多新旧不一的伤痕。
这样的发现像是一只无形的手陡然抓紧赛琳娜的心脏，她的脑海中不期然回想起他昨夜所说的话，“无论是外伤还是内伤，都可以用酒精来治疗。”
还有——
“威士忌和止痛片可是绝佳的搭配……”
人不会无缘无故需要酒精和止痛片来麻痹自己，赛琳娜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和音量，她懊恼道，“你应该告诉我——”
麦克雷忽然紧握住她的手，继而以结茧粗糙的指腹抚过她脸颊和脖颈处微微沁着凉意的肌肤，然后——
下一刻，他毫无预兆地一把抓起她的领口，近乎失控地猛地压向杂物堆陈的桌面，轻微窒息的痛苦让赛琳娜无法分辨究竟是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或许是酒瓶、或许是烟灰缸。
麦克雷粗暴的举止使她开口说话时的声音艰涩而困惑，“杰西，我——”
“你觉得这么做很有趣吗？”麦克雷俯视着她，一字一句地出声质问，极其罕见地发火道，“——‘装甲车没有俯角’？你觉得这是一局随时都能从头开始的游戏，还是一个玩笑？或者你觉得自己的性命并不重要，所以可以尽情挥霍？”
窗外的雨势已不像刚开始那样磅礴，所以在麦克雷话音落尽时，房间里忽然陷入一阵安静，霡霂细雨乘着微风，斜斜地吻上蒙尘的玻璃窗，天花板上的吊灯一直不能正常工作，在阒暗的天光下，赛琳娜无从辨清麦克雷脸上的表情。
忽然的，麦克雷蓦地松手放开她，但他的种种怪异之处已经让赛琳娜意识到问题所在，于是她忍不住抬手覆上他的额头——
一片滚烫。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