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拾光篇》连城雪

9、明月不常圆09

　　人和人相处是会互相消耗的吧？
　　对彼此的好奇没了，激情也淡了，难免就会开始放大缺陷、挑剔找茬。
　　所谓的七年之痒之类的坎儿，怎么讲都像托词。
　　陈路少年时也不相信自己会一直很爱一个人，毕竟再怎么有趣，还值得他探索一生？
　　结果啊，爱一个人并不是有趣的，甚至很多时候都很痛苦。
　　但是，一生……却又值得的理所当然。

　　终于休个周末的林亦霖将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在烤箱里烤了香喷喷的曲奇饼干，用透明的袋子一个个装起，看着诱人极了。
　　他也在学着放松下来，把更多时间花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让自己的状态不再有一丝一毫紧绷。
　　陈路始终半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貌似在瞌睡，其实是在打量他。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中学起就觉得，认真做一件事的小林子很可爱。

　　待到太阳高升，陈路才悠闲起身，到厨房问道：“做这么多，吃得完吗，你还是少吃甜食吧。”
　　“是准备送给学生的。”林亦霖眨眨眼睛：“有几个作业写得很好，也不知道准备什么。”
　　陈路顿时生气：“干吗亲手做啊？随便买点文具之类的不就好了。”
　　林亦霖说：“那多没心意？我想拿出点钱做奖学金，寒假组织大家去进行个短途旅行，到京都看看那里的建筑，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陈路拒绝：“旅行本来就累，还要照顾一群小屁孩们，我坚决不同意！”
　　林亦霖失望：“可是……”
　　陈路又心软：“组织活动没问题，我来安排个导游就好了，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林亦霖向来倔强，笑笑道：“没有老师带队怎么行？到时候再说吧。”
　　陈路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忽然打开袋子吃了起来。
　　林亦霖把烤盘擦干净，疑惑道：“你不是不喜欢甜的吗？该做饭了。”
　　“你做的我都没尝到，便宜他们了，会气得睡不着。”陈路哼了声。
　　林亦霖愣了下，然后朝着他笑起来。
　　陈路也微笑，把咬了半块的巧克力曲奇塞进他嘴里。
　　正在此时，甚少被人触碰的门铃响了。

　　周彬站在林亦霖家门外，整个人都气哼哼的。
　　这小子一见林亦霖打开门，立刻发怒道：“你什么意思啊？让我做的我都做了，还发邮件要求重写？针对我是吧？！”
　　林亦霖被骂得一愣，然后严肃回答：“没有要重写，是修改，很多地方的观点都有问常识性问题。”
　　周彬举起打印出来的小论文：“修改？三分之二都批注，是在搞笑吧？！”
　　林亦霖正想教训他，陈路却忽然从院子里大步走过来，一把拿过那几页纸翻了翻，然后扔到周彬怀里：“不用纠结了，只要你别出现在林老师课堂上，毕业时学位证自然会送到你手里，最好从此刻起就在家里躺着不出门，省得用你这种智商祸害别人！”
　　说完他就毫不留情地把大门关上。
　　林亦霖没缓过神来，差点被撞到鼻子的周彬也懵了，他不服气地又拍了拍：“喂！”
　　可惜里面再也没有回应。

　　还想教育学生的林亦霖被拽回屋里，苦笑不得道：“任性的小孩子，你管他做什么？”
　　陈路伸手就把客厅门锁上：“就是他吧，把你气病那个。”
　　林亦霖失笑：“没有谁把我气病，别小题大做了。”
　　陈路说：“你写的批注比他那搞笑的论文都长，这种不识好歹的学生，搭理他做什么？在这里歇会儿，我给你做午饭。”
　　“年轻人哪懂那么多。”林亦霖倒是没有坚持同情，觉得也该给周彬点教训了，便坐到沙发上打开报纸：“那煮两碗面吃吧。”
　　陈路见小林子妥协，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厨房，生怕他把那个混球招到家里来。

　　学会了与婚姻相处，学会了忍让，也学会了烹饪。
　　三十岁的陈路与曾经所有的不屑相处融洽。
　　他熟练的准备好两碗豚骨拉面，端上桌时，刚好是中午十二点。
　　林亦霖用勺子尝了口汤，满意点头。
　　陈路坐到对面说：“我觉得，你对学校的事太上心了点。”
　　林亦霖面不改色地进食。
　　陈路解释：“并不是让你不负责，但又拼命改作业，又要组织旅行之类的，不太适合你的身体状况，他们都是大学生，并不需要特别的照顾。”
　　“我没你想的那么博爱。”林亦霖笑：“还记得高中时的旅行吗？”
　　陈路点头。
　　林亦霖：“我也很怀念，虽然之后又去过很多地方了，却常常想起那一次……人在年轻的时候跟毫无利益牵绊的同伴，去看看陌生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不是很特别的经历吗？就算是私心吧，有点想重温那一刻，所以才……“
　　陈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为什么你总是在回忆？”
　　他觉得不安。
　　回忆的人，或是面临着结束，或是对此刻不满。
　　但林亦霖没想那么多，张大眼睛说：“我没有回忆，我只是一直都记得。”
　　陈路搅着面没有说话。
　　林亦霖担心：“你怎么了？”
　　陈路问：“以前手到擒来的，现在却不知道怎么能让你快乐，人生已经过去了一半，我们还可以去努力什么？”
　　“不用努力啊，单单只是活着，已经很花费力气了。”林亦霖微笑：“你怕我们变了？”
　　陈路这才坚定：“那不可能。”
　　林亦霖点头：“是啊，爱情这么麻烦，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因为是你，所以我根本没有在坚持，好像顺其自然就走到了现在，所以之后，也会像本能一样走下去。”
　　陈路这才觉得自己多虑，沉默片刻又把碗里的叉烧夹给他：“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