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套路你》一笑笙箫

7、输家

　　李易渠当天中午没有和郑海洋吃饭，在郑海洋略显失望以及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辛嘉顺利的度过了一天的工作时间。下班的时候，宜心已经来接她了，两人载着辛嘉买回来的东西去了她的家。

　　辛博知道辛嘉要回来，早早地就订了一桌的饭菜，正襟危坐的等着女儿回家。辛澄坐在轮椅上，平常他都躲在房间里面不说话也不出来，只有辛嘉回来的时候，他才会显得开朗一些。

　　“爸，澄澄，我们回来了。”

　　宜心和辛嘉一起进门，辛博看了两人一眼，老气横秋的“嗯”了一声，“洗手吃饭吧。”

　　宜心和辛嘉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洗手的时候，宜心揶揄道：“诶，我刚看了，这一桌子菜订的挺走心的，是宝贝女儿没错了。”

　　辛嘉意有所指：“你说的哪个宝贝女儿？”

　　宜心收起笑容，甩了她一脸水，过去和辛博打招呼说话了。

　　辛嘉笑了笑，跟着出去坐到辛澄的边上：“最近怎么样？”

　　辛澄出事之前，阳光又开朗，一张不输于辛嘉的皮相几乎能让全校女生为他疯狂。可是现在，他的肤色近乎惨白，人也阴郁了不少，除了辛嘉，谁也不愿意搭理，就算是辛博也无法跟他沟通。

　　辛澄点点头，看了她一眼：“你还在工作吗？”

　　辛嘉乐了：“说什么傻话呢。”

　　辛澄重新低下头。

　　人到齐了，可以开饭了。期间辛嘉一直在给辛博和辛澄布菜。明明这一桌子饭菜是辛博给辛嘉买的，可是到头来都进了他们两人和宜心的碗里。

　　辛博看了一眼吃饭像乌龟的辛澄，忽然摔了筷子：“吃个饭给谁甩脸色呢？手也废了啊？”

　　这一句话，整个饭桌的氛围都变了，辛澄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干脆甩了筷子，滚着轮椅往房间走。

　　“爸，你吼什么！”辛嘉急了，想去拦着辛澄，可是辛澄这会儿九头马都拉不回来，执拗的进了房间。

　　“不许管他！一天到晚跟谁甩脸子啊，老子就没这么没用的儿子！你回来，吃饭！”

　　辛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桌边拿起辛澄的碗筷给他夹了点饭菜，送去了他的房间。

　　辛博更火了：“一个个都反了吗？”

　　宜心冷眼旁观这个闹剧，目光落在了陈旧的冰箱顶部那张遗照上。

　　曾经那个高贵典雅的辛太太，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那个角度俯瞰着这个由辛嘉勉力支撑着的家呢？

　　辛嘉出来的时候，辛博也进房间了，剩下宜心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吃东西。

　　“过来吃点吧，味道还不错，就是味精重了点。”

　　辛嘉重新打起精神，和宜心吃了饭收拾一通，晚上就一起窝在用储物间收拾出来的临时小卧室喝啤酒聊天。

　　“喝酒就喝酒，别摆出一副和农药的样子。”宜心喝一口酒，调侃一句。

　　辛嘉：“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出手就能买农场的年纪了，我现在买农药都要先看价格的。”

　　宜心笑：“还贫上了？”

　　辛嘉抠着啤酒罐子，好半天才说：“不贫怎么办，哭啊。”

　　宜心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像是在整理语言，好半天才说：“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哭不是一件坏事。如果一个人受了五年的委屈，经历了五年的坎坷和低谷，连哭的权利都没有，是不是太悲哀了。”

　　听到宜心的话，辛嘉几乎是想都不想的断言：“程宇昂找过你了？”

　　宜心没有点破，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陈芊仪这个女人，够可以啊。你和李易渠分开，她不声不响的刁难了你整整五年，你居然也忍了，还忍得这么低调。不错啊，藏得挺好的，连我都没看出来一星半点。”

　　辛嘉笑了一下，收起两人的酒：“你开车来了，喝了酒不能回去，找人先送你回去吧。”

　　宜心没说什么。

　　很快，程宇昂就来了，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人一眼，二话不说的开着宜心的车送她回去，然后再返回来。

　　“家里又闹了？”程宇昂看着狼藉的客厅，帮着一起收拾。

　　辛嘉“恩”了一声，忽然说：“收拾完了，一起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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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光柔美的餐厅里，陈芊仪打扮的精致得体，坐在李易渠的对面。

　　“想吃点什么？这里的汤不错。”

　　李易渠表情冷漠：“如果你只是找个理由吃饭，那么我可以自己去查。”

　　陈芊仪的笑容僵了一下，翻菜单的动作停了下来，交握着撑着下巴：“易渠，如果是你知道了之后连饭都吃不下的内容，你不觉得我们先一起吃饭比较好吗？”

　　李易渠的回应是直接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刚刚迈步的时候，陈芊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千金小姐，娇生惯养二十多年，在人生重要的时刻接连面对家族破产，挚爱分手，弟弟残废，母亲离世。五年的时间换了十三分工作，到现在为止，只是一个小型公司里最可有可无的职位。过着一分钱都要掰成两份来用的日子。”

　　陈芊仪摊手：“也就这样吧。”

　　李易渠转过身来，眼神中有震惊。

　　“辛澄……”

　　“终身残废。”陈芊仪接的很好。

　　“她母亲……”

　　“可能比她更不能接受那样的境遇吧，没几天人就没了。”

　　李易渠的呼吸微微急促，转身往门口走。

　　“但是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李易渠并未停顿。

　　陈芊仪见势不对，紧张的站起来拔高音调：“你们只是在锦上添花的日子里有三年的感情，可是程宇昂是在雪中送炭的日子里陪了她五年！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李易渠猛的一顿，站在了原地。

　　陈芊仪因为紧张，背后都发汗了。直到看见李易渠的停下来，她的紧张瞬间消失殆尽，从心底生出一股愉悦来。

　　她好像看见，自己跟自己下的一场赌局，已经渐渐地走向了胜利。

　　一场必胜的战争，和她志在必得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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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宇昂的车就停在破旧的小区门口。

　　两人一路走出来，破旧小区稀稀拉拉的灯光并不能将路照亮，所以小区里面很少会有停车。

　　忽的，程宇昂停下来不走了：“难道不是要来找我兴师问罪吗？”

　　辛嘉也停下来，回过头看他：“问什么罪？”

　　程宇昂看着淡定自若的辛嘉，终于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辛嘉，这五年的一切，对你来说真的无所谓吗？”

　　辛嘉走了回来，站在他的面前，“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程宇昂愣住了。

　　辛嘉帮他回答：“是想看我愤怒，怨怼，还是报复？”

　　程宇昂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一刻的心虚，完美的掩盖在夜色中。

　　辛嘉低头，无声的笑起来：“可是怎么办呢，你想看到的，我一件都做不到了。”

　　“出事之后，每一个人都叫我振作，连我自己也告诉自己要振作。我几乎要靠着所有的名人故事，心灵鸡汤和励志语录来丰实自己，麻醉自己。因为我不能倒下来，我倒下来，会有很多人跟着一起倒下来。”

　　“程宇昂，很多人都爱辛嘉，却只是爱以前的辛嘉。因为以前的辛嘉太独一无二，太完美，所以当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时候，出于爱，才会有人想拯救，想挽回，想用所有的努力，赎回以前的辛嘉。”

　　“可是有句话说的很对，人最大的敌人，是她自己。今天就算没有陈芊仪，还有李芊仪王芊仪……重要的从来不是陈芊仪做过什么，而是辛嘉根本没有那么坚强，没有那么强大！谁能保证，没有陈芊仪从中作梗，我就真的能一帆风顺？事情的真相，就只是我软弱又无能而已。你们以为的那个辛嘉，早就瞒着所有人，悄悄地被击垮了。所以，不管是谁做的，我又有什么立场，捧着自己那点软弱和无能去为它们讨什么公道呢。”

　　程宇昂呆呆的看着辛嘉，好半天不能反应过来：“辛嘉……”

　　辛嘉红着眼睛，笑着看他：“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今天的辛嘉，平凡，平庸，会被很多的烦恼缠绕到窒息，她没有梦想，也没有热血，她宁愿相信锦鲤也不愿意相信人定胜天，她只希望家人安康，工作顺利。她不再害怕认输，也不再回避自己的失败……”

　　说到这里，她有些自嘲，“李易渠回来了，你们好像比我都激动。可是现在的我面对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是慌乱的扒拉一些虚伪的尊严包装自己，让自己不至于那么难看。仅此而已。”

　　“这样的辛嘉，还担得起谁的爱呢。”

　　程宇昂的眼神变了几变，那些滔天的情绪，都躲在心中的某个角落翻涌着。

　　他从来没有想过辛嘉会对他说这种话。

　　五年的时间里，的确是有太多太多的挫折和不顺，可是她从来都是精神满满，干劲十足。即便是拒绝了他的帮助，他也是眼睁睁看着她将已经支离破碎的一个家又重新一点点的粘起来。

　　可是直到今天，程宇昂才幡然醒悟。

　　那么完美的让人想要珍爱一生的辛嘉，并不具备做到现在这一切的能力，所以在那些磨练中，她一次又一次将从前那个辛嘉重新撕扯组装，丢弃了前行路上不再需要的东西，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认输，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最后强撑着一副躯壳，走到了今天。

　　最重要的是，辛嘉不留情面的拆穿，让他第一次直视了自己的内心——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希望辛嘉变回原来那个样子而已。

　　就算不想承认，就算害怕这样的想法会让自以为的这段深情蒙上什么目的，他还是要承认。

　　那么，这个平凡而平庸，失去了一切让人着迷魅力的女人，真的还值得一个人去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