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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审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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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不知道。”
“性别。”
“不知道。”
“年纪。”
“不知道。”
祁修抖着腿,看了眼四周斑驳的水泥墙,视线很快收回来,望向对面端坐着的,面无表情,一身警察制服的程漠。他龇牙咧嘴冲她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挑衅,程漠把手边的台灯一转,白花花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睁不开,他恶意的朝一旁吐了口唾沫,像是要驱走内心浓浓的不甘和怒意。虎落平阳被犬欺,想不到他赫赫有名的斩手党“二丁鬼见愁”居然被个条子抓了!而且近身搏斗他被夺了刀刃不说,连她的脸都没看清,就被拷上手铐带到二大队,这叫他如何心甘?!
程漠拿着被塑胶袋包裹,又当做证物的钱包,朝他晃了晃,嫌脏似的皱着眉,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后面墙上的字,上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祁修不屑:“包里五百块都没有,照实了说,我可是未成年。”
程漠依旧是目无表情:“五月二十三日,下午两点,你在哪儿?”
原来挖了坑,等着他跳呢!他又不傻!
祁修晃着腿:“我在家呀,看电视。”
“什么电视节目?”
“我这么忠贞爱国,当然看新闻联播呀!”
“节目播出时间?”
“七点整。”
“说说你看到的新闻事件。”
“新闻太多了,谁说得清。”
程漠做笔录的手停下来,抬头冲他冷冷一瞥:“说不清就留在这里好好想。”
“这我真想不起来,看了一半睡着了。”
“没关系,我帮你。”程漠一说完,把头顶的吊扇关了,又到门外提来两个立式暖风机对着他吹,拖来半人高的音箱,放到审讯桌上,正与他形成三角之势,然后她慢悠悠打开手机,播放一首国歌,默默拉开门出去了。
两小时后。
祁修像在岸边缺氧频死的鱼,趴在桌上,满脸汗水,嘴唇发干,头发和衣服全湿了,汗水沿着脸庞划过眼睫,又要滴入眼睛,偏偏他连手都抬不起来。现在正是仲夏,西津素有火炉之称,气温可想不一般,这件狭小审讯室除了吊扇,其他消暑设备没有,火上浇油加了两台暖风机对着他吹,热得他像被拖进烤箱的鱼,好像闻到什么东西烤焦了的味道,也可能只是错觉,体内的水分快被蒸干了!那音箱一直没完没了的奋力高歌,震破天际,震得他耳鸣一直没停过!
嘴巴干,脸上火辣辣的,喉咙里火焦火燎,胸口在被抓捕时被那女人锤了几拳,活像胸口碎大石,石头没裂开,他的心却被个女人用蛮力碾碎了,到现在胸腔还钻心的疼呐!小腹干瘪的打着鼓,四肢乏力,满身臭汗,他想握紧拳头,想张口大叫,可是一丁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他不服输,他想和程漠打架,来一场公平的对决,可事实上他手里拿着刀,也没打赢她。
斑驳的油漆门开了,程漠拿着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慢慢的走进来,神情淡漠得很。
祁修盯着她瓶子里的水,眼睛发直。
她如他所愿,站到他一臂之距的地方,拧开瓶盖,朝他身旁的地面倒水,他狼狈的斜了身子,伸长脖子,勾着头用嘴巴等,咕咚咕咚的大口吞咽,仍旧浇不息心头的那把火。
现在这副狼狈相,哪有当初无法无天的狠劲。
两分钟后,嚣燥的音乐停了,要命的暖风停了,祁修还未完全缓过来,便听到程漠问他:
“姓名。”
“祁修。”
“性别。”
“男。”
“年纪。”
“16岁。”
“籍贯。”
“西津。”
“五月二十三日,下午两点,你在哪儿?”
“二丁目。”
“做什么?”
“帮哥儿们打架。”
“为什么打架?”
“一个小崽子挖哥儿们墙角,我们教训他。”
“一共几个人参与?”
“除了我,五个。”
“另外五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祁修舔舔因干燥而脱皮的唇:“我可以不回答么?”
“可以,不回答的奖励就是坐在这儿再烤半天,放心,你不会因脱水而死,你只会因脱水和噪音而变得很痛苦。”程漠抬头看他一眼,继续说。
“这是刑讯逼供吧?”
“你在进这个大门时,已经不受法律保护,你是犯罪嫌疑人。再说,我动手打你了么?”她看他的眼神充满蔑视,“不要转移话题,继续回答。”
“有的是同学,有的是哥儿们。”说完又补了一句:“哥几个没做太出格的,只是教训他一下!”
“只是教训么?不要说谎,事发地点有监控。”
“……抢了他身上三千现金……”
“为什么抢钱?”
“抢就抢了,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除了他,还抢过谁?”
祁修神色小心翼翼:“没有……吧?”
“没有的话,我不会跟着你,你抢了多少,我都看着呐。”程漠忽然毫无预兆,狠狠拍了下拍桌子:“不要油嘴滑舌!老实交代!”
“说就说呗,我坦白从宽,怎么着你也得给我从宽处理。”
“你说。”
“抢过五个人。”
“记得他们长相么?”
“他们是火车站扒手。”
“火车站扒手你敢抢?”
“这有什么不敢的?!老子这招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叫黑吃黑!打死他们也不敢报警!”
程漠摇摇头,性格顽劣,无法无法,到底是孩子,对犯罪概念毫无认知。
“在这边签字画押。”程漠递过来一份文件,祁修接过去,草草翻看两眼,犹豫了一下,随后签字又按上手印。其实他知道这是过场,即使认罪了,依他父亲和后妈那手腕儿也不会让他“进宫”,给家族蒙羞。
不过这次他吃了个教训,记住了——记住了这个女警。
报仇,早晚不过两天,他喜欢现时报。
程漠:“出了这个门,把抢来的三千还回去。”
祁修把签好的文件推过去,笑得吊儿啷当:“这么积极,难不成那货是你养的小白脸?”
程漠毫无怒容:“那是他妈妈治病的费用,不指望你有同情心,至少要做到物归原主。”
祁修看到她的脸,柔和的椭圆形线条,眼睛很大,鼻子挺俏,嘴巴小,耳朵秀气,耳垂薄薄的,但眼神非常凌厉,好像一眼就看穿他阳奉阴违的行事作风。她的五官浮在刺目的白光里,嘴巴一张一合,声音里没有任何起伏,像个冰块,冷冰冰的继续交代:“你的律师在外面等你。”
她把他领到三楼,几个房间门敞着,有穿制服的在里面办公,有几间门紧锁着,门牌上没写具体部门,只有简单的几个数字是门牌号,她把他带进门牌号是3523的房间。
这是一间会议室,里面有一张长方形的多功能会议台,踏进去便闻到一股烟味,会议台旁坐了一位西装笔挺拎着办公文包的律师,看到祁修后,立刻走上来低声的嘘寒问暖,见他面容憔悴,转身警告程漠:“如果我的当事人在身体上或者精神上出现任何不适,我会向法院提出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