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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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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知后觉自己占用了太多爷孙俩相聚的时刻,静宜讪笑中带着点得意:“董事长,幸不辱命!那我就不多叨扰了,你们一家子好好说说话。”
走前,她的目光调转,无声看向那位还趴在床上的人。
---先前的插曲不就是源于这位小姐吗?
可别再给我添麻烦了啊。
我只要一出了这道房门,老爷子,那我就再也不管了哟。
谢艇立刻意会到了静宜那一眼里的意思,赶紧小声道:“紫萸,你也回避一下。”
毕竟是自己亲自挑选,着意培养出来的人才,这上司和下属之前早培养出了默契。
向紫萸慢慢爬下床,咬唇偷瞥谢阑,俏脸绯红。又再看看谢艇,很不情愿:“你也不介绍他给我认识一下吗?这是你孙子?”
瞄到谢阑已开始嫌恶地皱起了好看的眉。
啊,真是愁死个人。
静宜忙走过去一把揽住了向紫萸的肩头,然后半推半拖着她一块儿往病房外面走:“向小姐,我们留下空间,让他们爷孙俩说点体己话吧。啊,我有件事情,正想要请你给我出点主意呢。”
“是吗?但庄总这么能干,我能给你出啥主意?我只有馊主意。”
“呵呵,向小姐好幽默呀,难怪我们总觉得近来看董事长他老是乐呵呵的,红光满面,人都感觉年轻了至少十岁呢。看来这事儿我找你真找对了,走,咱们出去详细说。”
……
人豁出了病房,那就好打发了。
三言两语,静宜将向紫萸开开心心地送上了出租车走了。
她则转身又上了住院部六楼。
蒋勇会做人啊。
向紫萸来探望谢艇,他一贯照顾谢艇生活的人,自然知道那对情侣肯定会情不自禁地要干点什么不方便外人看到的事情,于是就将病房里两个特护支走了,自己也远远避开,以至于谢艇那间VIP病房所在六楼半层楼都无人走动。
---VIP病房本来平时住的人也少。
静宜上楼来一看,谢艇所在病房房门仍旧虚掩着,外面走廊上也没半个人守着随时待命---蒋勇还没回来呢。
她也不好打电话去催他。
所以暂时她还不能离开,万一谢家两个主子想起了要支使人呢?
静宜就在谢艇那间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寻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拿出手机先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不清楚那对爷孙说话会说多久,况且谢阑的肚子肯定用不着她来照顾。
再然后,她打开OA办公系统,开始处理财务部的公务---邮箱里,早已经躺着十来封要她审批的拨款申请了。
唉---,昨天才清空的邮箱啊。
所以别看人升到了高位十分风光,还拿着丰厚的薪酬可以畅快地买买买,伴随着这些而来的压力责任与得到的金钱之间的差距其实拉得更巨大了。
付出与得到,你永远也别想匹配。
静宜点开一份拨款申请,快速瞄了眼款项用途,正准备打字做批示,蒋勇回来了。
“庄总,要不要这么敬业啊?就这点功夫你都还要见缝插针地工作?”他一如既往地要酸你一句。
“你回来了?诶,正好问你个事儿,”静宜收起手机,压低声:“董事长不是早就没事了吗?怎么还不出院?”
他不出院,下属想要请示个什么事情,便也得往医院跑。
尤其是她肩挑的这财务总监和董秘两个职位,所涉工作,几乎天天都有向谢艇请示的事情发生。
医院这地方,装修再豪华,挡不住时常有医治无效早去的魂灵,日积月累,那些墙壁啊地砖啊吊灯啊绿植啊,也许就缠着有魂儿。不然,为何人人都觉得医院里阴冷阴冷的?
静宜可不想时常往医院跑。
蒋勇在她身旁坐下来,“咳,我也纳闷呢,就拐弯抹角问他了。董事长的意思是想孙子回来时看见他真在医院里面住着呢,唯这样才不至于会生气,不然他会以为董事长乃是为了诳他回国特意撒谎来着。他说他孙子最讨厌别人欺骗他了。”
“原来如此。”
明白了。
那小子可不就是在自己说了生死攸关的话后才松了口,答应来看谢艇的么?
---很有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异曲同工之处。
爷孙俩的隔阂真是蛮深的。
静宜就纳闷儿了。
她跟着谢艇已有三年,三年时间的接触,他明明就是一个待人和煦温暖的老人,无论是对员工还是对待数位情人,都有情有义,并无苛责。
这样的人,对待自己的家人,唯一的孙子,不应该会更好么?
且先前在病房里看谢艇都已落泪,可见他也的确对谢阑很好啊。
然而,一个小心翼翼,甚至是卑微地讨好着孙子,将亲人关系居然治理成了这样匪夷所思的情况。一个,淡漠疏离得理所当然,毫无愧疚之意,待亲人的态度还不如对待一个心仪的女孩儿。
这令静宜很费解。
“庄总,你能不能替我看着下董事长?我家里有点事情要回去处理一下。一旦事情办完了,我很快就回来。”
“没问题啊,你放心走吧,这里我看着。其实你可以晚上再来也行,反正我今天回公司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了。”
“感谢感谢,那我走了,晚饭我给你和董事长安排好。”
“行。”
蒋勇离开后,静宜复又打开手机来欲要继续办公。
来了电话。
外卖到了。
说是六楼全是VIP病房,值班护士不让随便上来,叫静宜下楼去拿下外卖。
静宜就离开了三分钟。
再之后,外卖拿上来了,她解开塑料袋,打开快餐盒,饭菜的香味儿直往鼻子里冲,馋得她饥肠辘辘。
赶忙撕开一次性筷子,就要大快朵颐。
突然!
“医生!医生!”
房门被猛地拉开,谢阑如一阵旋风般冲出来。
静宜吓了一跳,从座位上弹起来:“怎么了?”
搁在她膝盖上的两个快餐盒统统翻落在地,盒子里面的菜以及汤汤水水这些四散奔逃。
谁也顾不上低头去看一眼。
“我爷爷他,他,他……”谢阑一脸惨白,话不成句。
静宜秒懂:“按铃叫人了吗?”
“啊,没。我一看爷爷的情况不对,就,就……”
静宜已经往房间内急走,头也不回道:“直走左拐尽头处就是护士站,旁边便是值班医生的办公室。你赶紧去叫医生来VIP病房604,要快!”
谢阑立刻跑向护士站。
这厢静宜奔进房间后先摁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声,同谢阑双管齐下,方躬下身体来检查谢艇的情况:“董事长?董事长?”
谢艇直挺挺躺在病床上,面色潮红,嘴歪到了一边,嘴角口水直流!
他努力瞪着静宜,眼里是惊恐模样,搁在床边的右手似乎努力想要抬起来抓住她,但徒劳无功,终究无力地垂在那儿,嘴里因而悲戚地发出了呜呜呜含糊不清的话语。
静宜也给吓得脸色惨白,根本不敢去触碰谢艇,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痛苦万分状。
约莫半分钟后,外面传来嘈杂急促的脚步声。
须臾,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涌进来。
“病人怎么了?”
“这是突发脑溢血症状!”
“扶他侧卧,头向后仰!”
……
经过一阵手忙脚乱的抢救,谢艇脱离了危险,人从急救室送回了VIP病房护理,但是谢阑迟迟不敢进去面对谢艇。
他一直抱着头沮丧地蹲在病房门外。
敛了尖芒,收起了爪子利齿的他,缩成一团小小的暗影的他,远远看着那么孤独、弱小、无助、可怜。
整个过程静宜全程陪同,便就发现,即使如此危急凶险的时候,也再无谢家人出现,而谢阑也没打一个电话出去。
---就是这种时候,便就能看得出来谢家人真的是人丁单薄,或者说是薄情寡恩了。
谢老爷子平时能找各式各样的情人陪伴,寻欢作乐,排解孤独寂寞,那谢阑呢?
在爷爷经历生死考验,他心急如焚、懊悔自责、担惊受怕……然而这所有的一切,他独自承受,无人诉说。
静宜慢慢靠过去,蹲在旁边陪着他,轻声问:“你跟你爷爷说什么了?他竟然会激动得突发脑溢血。”
谢阑很不喜欢她的用词,这种时候居然还来奚落他。但是他心有愧疚,也就没心情回怼她,只是语气平板地回:“如实说了。”
他的脑袋埋在膝盖里,声音听起来很是颓败。
“全部?你没出国留学,没读商学院,你重读了高三,你在学画画……这些全部吗?”
“嗯。”
人心在脆弱的时候最不设防,谢阑几乎对抵触的静宜有问必答,乖巧得很。
“虽然你辜负了他的期望,没按照他给你预设的路线走,但是仅仅这样,他应该不至于会气得血压往上飙啊。”
“我……”
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迷茫,挣扎,痛心和悲戚,渐渐变得坚毅,最后余下的却只有冰冷的寒芒。
“我还说,我才不稀罕他挣的这份偌大家业!”
“当初就是为了不想成为第二个谢艇,似他那样抛妻弃子只顾着挣钱,只忙着工作,冷血无情,我这才跑去复读考了美院。我要做我喜欢的事情,我要用我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和我的家人,我不要成为什么宏源的掌权人。他的财富,是他摒弃他嗤之以鼻的亲情换来的,是失去奶奶和爸爸妈妈换来的,我统统都不会要!当初是他自己选择了走这样一条道路,那他就守着宏源进棺材好了!我要让宏源像枷锁一样套在他脖子上一辈子,我要他愧疚一辈子,他休想用宏源换得我的原谅!”
静宜:“……”
果真是叫他孙子回来接管宏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