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不雀

14、如晦往事

　　那时多久以前的事了呢，来到这里，时间的概念越来越模糊，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到底那时几年前呢，一年、十年，二十年，还是几百年，那段让自己深深的掩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如今如数拿出，竟然只能想到一个隐约模糊的笑容，是那样的不真实。
　　那年的我，刚刚失去了双亲，被送进了孤儿院，是啊，孤儿院。亲人们，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只有我孤身一人，还活着，除了孤儿院，我无处可去。
　　我还记得那一幕，双亲倒在血泊中，紧紧的拥抱着，母亲的手中，还有一个蛋糕，只有我知道，那是一个生日蛋糕，所以我无比痛恨蛋糕，尤其是生日的时候，我只有一个人，那样冷清，没有蛋糕，没有烛光，只有流不完的眼泪，心中一遍遍的鸣喊着：“爸爸，妈妈！”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啊，可是竟然成了父母的忌日，我希望时光能够回溯，这样是不是，爸爸妈妈不用去那个遥远的地方，不用抛下我一个人。其实我恨，恨他们，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留下我一个人。
　　于是，我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愿与他人多交流，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孤儿院的嬷嬷们，也总是拿我没有办法。
　　世界这么大，哪里都存在着恃强凌弱，这里也不例外，也许自己显得太柔弱了，所以才会有人想要来欺负我。
　　“喂，听说你是没有了爸爸妈妈呢，死在车祸中，你真幸运，没有死呢，真可怜。”这种幸灾乐祸的口气，带着讥笑。
　　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个孩子王，总是欺负弱小，我沉默的走过他的身边，不闻不问，对于他，视若无睹，将他当成透明人。
　　“喂，你什么态度，我和你说话，没听到吗？一副高傲的样子，还不是被送到孤儿院，我看你是你父母的克星呢！”
　　他的话，让我一阵战栗，眼前又是一片血红色，还可以隐隐闻到那股浓厚的血腥味，父母们紧紧的拿着那个蛋糕，那个染了红色的蛋糕，是那样的惊心，怵然。
　　不要，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抛下我，我很乖，你们不要死。
　　我的呆楞被他看成了无视和高傲，他举起了手，要袭来，被一双纤弱的手臂挡住，“你又欺负人了吗？”稚嫩而和煦的声音，阻止了这一场闹剧。
　　我茫然的看着他，一个比我大四五岁的小男孩，带着温暖的笑容，双眼无神、空洞，脸色没有血色的苍白，身体瘦削，纤细，穿着一件棉布的小衬衫和裤子，那笑容，让人无法违抗他，果然那小孩悻悻的垂下手，郁闷道：“你明知道，我不会对她怎样的，只是吓吓她而已，我也最怕你生气了，你还是过来了。”然后领着一群小孩去其他地方玩耍了。
　　“其实，他是好人，不用害怕。你没事吧，一副要哭的样子，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吗？”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摸摸我的头发，只是，他的手，却一直在摸索。
　　他的眼睛看不见，他失明了，这是我震撼的发现。
　　眼睛酸涩，多久了，自从那一日哭尽了泪，再也流不出了，以为眼泪干涸了，没想到，今日会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流泪。
　　我不想在人们的面前哭，因为那时懦弱的表现，所以我只能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哭泣，可是今天，却破例了。
　　“躲在被子里哭，会让人担心哦！”他咧开嘴笑着，那笑容像极了阳光，仿佛照暖了我的心灵，光亮了我灰暗的心。
　　“哇——”我再也不能忍住，嚎啕大哭。
　　他轻轻的拍着我的背，耐心的安慰着我，陪我说话，带着镇定自若的笑容。
　　也许正是从那日起，心中就存在了他的影子，总是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即使他皱眉，即使他不喜欢，我也像和他在一起。
　　“真是，每次都是我当坏人。”那个孩子王，埋怨道。但是那玩笑的话语，足以表明他们关系很好，甚至那个孩子王很照顾他。
　　每日的相处中，我看到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很温柔，可以说是一视同仁，没有任何差别，心中感到了失落。
　　嬷嬷常对我说：“蓝冉啊，要学会和她人相处，一个人，总是很寂寞，嬷嬷很心疼啊，露出那样落寞的眼神。试着打开心扉吧！”
　　可是，嬷嬷，这真的很难，我总是害怕，会看到那嘲讽般的眼神。
　　为了不让嬷嬷难过，我试着和他们相处，慢慢长大，慢慢不再一个人，可是为什么还是很孤单呢？
　　那个人总是有一群人围着他，少了我，也没关系吧，因为，没有我也无所谓。
　　于是，他的身后，渐渐地，再也看不到我的身影。
　　学校，同学们的冷淡，其实没有什么，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看着三两成群的人，已经麻木了。
　　放学，看着他们的父母，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心中免不了有些酸涩，曾经，我也有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
　　他，似乎不用上学，常常拿着一本盲文书，在孤儿院的花园中，看着；而我总是在暗处，看着他，阳光洒在他白皙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在轻颤，修长好看的十指触摸着一页页纸上的盲文，上天对他很残酷，如果不是失明，他会是一个完美的人。
　　也许，就这样偷偷的看着他就好了，心里就很快乐。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都渐渐长大了，我学会了在自己的心前筑起一道墙，谁也进不来，除了他。
　　只是，连这样偷偷喜欢的权利，他也不给我。
　　那个雷雨夜，他的话犹言在耳，“我不会喜欢你的，不必每日都偷偷的看着我，还是不要多费感情了。”
　　一道惊雷闪过，他的脸就那样的残酷，心如刀绞，没有想到他会知道，可是，我也有自尊，我不会恳求着。
　　我露出笑容，疏远而礼貌的退后一步，“对不起，我想你是弄错了，我只是很感激你，并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也不会是你。”他无情的话，不容许我低头，我有我的自尊，所以，我撒了谎，我不想让自己难堪，就这样误会好了。
　　雷声轰鸣，我转过身，从他面前，抬着头离开，多么想往后再看他一眼，可是我不能让他看见，我眼中闪烁的泪光。
　　“小蓝，真的要走吗？”嬷嬷极其不舍的拉着我的手，含着眼泪。
　　嬷嬷啊，抚养我长大，给了我爱，想妈妈一样照顾着我，可是我要学会独立和坚强，所以我不得不离开这里，拥有着痛苦和温暖记忆的地方。
　　“嬷嬷，我长大了，要学会自食其力，所以嬷嬷对不起。”我抱着嬷嬷拘偻的身躯，和她做最后的道别。
　　“小蓝啊，要记得回来看嬷嬷啊，你啊，是嬷嬷最为费心的一个。”嬷嬷慈祥的摸着我的脸颊，细细的看着，最后依依不舍得送我到了孤儿院的门口。
　　我抬眼，在深夜中，他的房间还燃着烛火，再见了，希望你能听见我和你的道别，我会放开你，掩藏在心底，曾经我喜欢过的男声。
　　那一次，是高三的那年，我离开了孤儿院，住进了学校宿舍，在外兼职，支付自己的学费。
　　而我答应嬷嬷的话，却没有做到，因为我无暇抽出时间，回到那里，也没有时间，再去想起那个温暖的笑容，直到——
　　“蓝冉吗，还记得我吗？”一个沉稳的男子，来到了我的面前，那已经是一年后了，时间过得过快，快到我快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一切，机械的学习，打工。
　　陌生的脸，陌生的笑容，我摇了摇了，想不起哪里又见到过他。
　　“还记得，小时候，孤儿院，那个欺负你的人吗？”他带着笑容，而我却仿如过了千年，回首往事，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他抽出一根烟，点燃，吸着，眼神忧郁，说话有些踟蹰，满室都是烟草味，而我无法讨厌，反而有些亲切。
　　“跟我去一个地方吧！”无法让我说不，他拖着我，就进了一辆出租，车快速奔驰，到了一家大医院，又把我拖进了一间病房。
　　房内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四壁都是苍凉的白色，没有任何生气，反而有些沉凝，让人感到淡淡的忧伤，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削瘦，憔悴的人带着氧气罩，仪器不断发出“嘀嘀”声。
　　我不敢置信，颤抖的双手抚摸上了他清瘦的脸庞，他瘦了很多，苍白了很多，我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在一点点消逝耗尽，记忆中那个温暖而柔和的笑容浮现在眼前，我不想在你眼前流泪的，可是怎么办，眼泪又流下来了。
　　怎麽会，才一年，你就变成了这样，我以为自己可以很自信的放手，可是，你又让我放不了手，原来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他瘦骨嶙峋，只剩下了骨头，可是，睡眠中，嘴角依旧带着我熟悉的笑容。我趴在他的身边，眼泪潸然泪下，悄无声息。
　　头上有一只手在抚摸着我的发，他已经睁开了眼睛，空洞的望着我，嘴唇微涨，在说着什么，我凑近他的嘴边，想要听清，“对……不……起……其实……我……很……爱……”
　　我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阻止他继续说，哽咽道：“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为什么你现在才告诉我，你应该永远也不要告诉我，这样，我会快乐，我会开心，可是你为什么要说出来，让我永远活在过去吗？”头抵着他冰凉的手，眼泪顺着手滴在了床单上。
　　他笑了，这一次，是笑得释怀，他的嘴唇蠕动着，看着那嘴形，像一道惊雷，在脑海中闪过，他的手越来越冷，而我的心越来越痛，他在挣扎着，拿开氧气罩，拼命的想要说什么。
　　我握着他的手，替他拿开，轻轻的吻上他那有些青紫的唇，有些冰凉，有些苦涩，我的泪，在他的脸上滑过，迷湿的眼，分不清是他的泪，还是我的泪，他用尽力气，抚摸着我的脸颊，似要刻在心中。
　　他的手反握，倾吐的话，我清晰的听见，只是，才一眨眼间，他已经在那千里之外了。
　　而他的温度，还残留在我的唇瓣。
　　呵呵，我不能忘啊，那四个字，“生日快乐！”
　　原来，今天又是那个日子，又是那个被血染红的日子，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带走我最亲的人，和最爱的人。
　　这个日子，注定是被诅咒的，所有的不幸，都是发生在这个日子。
　　我就是个被诅咒的人。
　　力气早被抽尽，我颓然的跌坐在地，看着他的头上盖上了一片白色，被推开病房中。
　　“不！”我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蓝，他去了。”孩子王的手紧紧的将我禁锢，让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以那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孩子王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指尖，散发着烟草的气味，对上我探究的眸子，苦笑，“他啊，从小有心脏病，很严重的那种，不能有大起大落的情绪，更别说恋爱了，一不小心，就会发病，眼睛又看不见。你不知道吧，一开始，他只把你当妹妹哦，可是你每天都跟着他，他恼过，后来便习惯了，然后你疏远他的时候，他难过了很久，也许正是这样，才让你存在于他的心中吧！”他一根换一根的抽着烟，眼睛通红。
　　墓碑上，他笑得柔和，似乎那无神的眼中也流露出了笑意，风轻抚着我，他是不是正在我的身边，守着我呢。那天，孩子王的话，久久不能忘，事实的真相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
　　“你走的那天，冷风中，他待了一夜，守着你离开的那个方向，我真的很想揍他，可是下不去手，既然不想放开，干嘛这样自寻烦恼。那之后，他的病就复发了，比往常还厉害，如此就是一年。在痛苦之中，思念着你，又抑制着心脏的痛苦。不堪折磨，他服下了大量吗啡，刺激原本就已经在极限的心脏，终究还是没有抢救及时。我找到了你，想将他心心念念的你，带来，见他的最后一面。” 一支烟并没有抽多好，只是在空气中慢慢的燃着，飘浮着袅袅烟圈。
　　“他说，他一定会是去地狱的，为了将来不要和你在天堂相见。遇见他，使你这么痛苦，所以他要和你在不同的世界，让你找到更爱护你的人。
　　他说他无法上天堂，因为他伤害了你，所以注定他要去地狱待罪。
　　你应该听说过，自杀的人，是无法上天堂的，因为他们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真是，你们两个，让嬷嬷伤透了心。我走了。”最后一根烟，熄灭，烟蒂神准的礽入了烟缸，他转身，伸手挥别，远去。
　　你啊，为什么要剥夺我爱你的权利呢，就让我那样的爱你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死心，你知道吗，我恨你啊，可是我却更爱你。你让我以后去喜欢谁呢？你是要让我一个人守着你吗？
　　你居然，就这样结束了你的生命，为什么承受不住病魔带来的痛楚，你是懦弱还是坚强，为什么，我恨你啊，真的好恨你，就这样我和分隔世界的两端，如果我说，我愿意堕入地狱来找你，你是不是愿意见我，是不是能坦白自己的心呢？
　　依稀间，我又回到了那个相遇的年代，你朝我露出那抹令我难忘的笑容。
　　我走了，以后再也不来了，因为，我怕，我忍不住会来找你，更怕，你不想见我。
　　我知道你很爱我，那就够了，我潇洒的放你离开，留你在心中。
　　那一年，爱情来过，却又走了，带走了我的心。
　　一个月后，在大学校园里，我遇到了大小疯子。
　　“喂，你是蓝冉啊，和蓝大差太远了，不过我喜欢。”大疯子，很男孩子气的勾住了我的肩。
　　一个人影摇晃的和我们擦肩而过，一头俏丽的短发，那就是小疯子。
　　聚集在同一个宿舍，聊着别人无法感兴趣的内容。
　　只是没有告诉她们的就是那个被黑暗包围的日子，我怕，她们知道了也会离我而去，就让这个日子被遗忘吧，连着那段记忆被掩藏。
　　只是每当对着黑夜，心中那破碎的一角，总是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说

　　昨天突发奇想，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写小言的命，但是这章的病死，还是被我改成了自杀，也没什么，总觉得不想就那么简单的让他死了，所以这里修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