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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个故事 异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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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六点下班的我刚打开大门,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怒吼。
然后一条人影飞快冲出客厅,对着手机怒吼:“我是谁?我名叫白金镶钻,字铁芬尼,号真正白金镶钻!哈!我是谁!!!”嗒一声关掉手机,利落地打开冰箱取出两只黑乎乎大勺子哐砸到两只眼睛上。
我被她一连串动作弄得头晕,呆呆地看着,她似乎也察觉到有人进来,稍稍抬一抬右边眼睛上的勺子,眯着眼看我:“喂你!……啊对,你是jas,我的房东,我是……”我笑:“你是我的新房客,名叫白金镶钻,表字铁芬尼,大号真正白金镶钻。”
她哈哈大笑:“我那该死的老板让我销假回去上班,我说NO,他居然问你以为你是谁?嘿!”
我大笑,上楼,想想回身问:“你这两个大勺子?”
她双手一举勺子,挤挤眼:“我老人家的秘决,最佳眼袋消除大法。”
笑着上了楼,想起小叶跟我说的她的大名白静襄,忍不住又笑起来,小叶劝我干脆把房子当作度假屋来出租,因我的房子地理位置绝佳:海在不远处,礁石海浪繁花似锦,白细沙滩却又在远处礁石的另一边,闹中取静,到了夏天问租的人络绎不绝。于是昨天就有了第一个纯作度假的租客,租期一个月。
白金镶钻。好名字。铁芬尼,好字。真正白金镶钻,好大号。
很快便同白金混熟。白金是一个在读博士,趁放暑假“溜号,不给万恶的老板机会剥削我老人家的劳动力”,却也不闲着,整天看些我眼花撩乱的专业书,我笑说:不给老板机会剥削你,给我机会来崇拜你。
白金呵呵笑:我唯一的长处不过是会读点死书。
这个读死书的科学青年却更会得玩。
我不知道别的博士是怎么样的,白金可能是异类,跳舞裙子买回一件又一件,虽然一头短发却也配得俏皮无比,夜夜有人接了不知哪里去玩,礼物丢了满屋。那段日子我调了白天的班,傍晚时分就看到白金花枝招展地在楼下抬头对着露台上的我一个飞吻,笑嘻嘻跳上或跑车或厢车或吉普车扬长而去。
而有一夜,我在露台上看到她与一英俊小生在沙滩上漫舞至天明,非常浪漫,几乎让我的眼珠看落一地。
白金并不算很年轻,所以她也会跟我坐在露台上聊半天,一边喝着酒,我笑话她浪漫,她呵呵笑:年轻时只知道念书,很多好玩的都没去玩,趁现在还没变老不死,当然要抓住青春的尾巴。她眨眨眼,然后叹口气:小时候清高啊,现在才知道错过了什么,浪费了好时光呐。
我笑着挤兑她:比如铁芬尼的白金镶钻。
她大笑,暮色四合,海上明月生,却是暗淡的,忽然她脸色沉下来,问:“今天初几?”我答:“十三了。”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一眼,按掉,阴沉着脸。
手机不依不饶继续响,白金接起来:“你有完没完?……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不怕我害死你?我现在有多远滚多远你还不去烧香拜佛,找死啊?……你找得到老子你就放马过来找,找到了老子一口咬死你!”啪一声关掉手机,站得笔直,海风猎猎吹来,她的短发拼命飞舞打在她脸上,此时天暗,月亮躲进云层,配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凌厉的眼神,这一瞬间的白金不再是我认识的白金,却很有几分骇人。
我不知为什么打了一个寒噤。
接下去的两天不断有人在门外响车号,白金却不肯出去了,探在窗口大声说:我要做功课,过几天再玩。
我也不去打扰她,很奇怪,她也不再上来找我聊天,或者真在做功课。
十五那天,圆月如盘自海平面上缓缓升起,衬着礁石白沙滩,美得不得了,我一时兴起,赤脚跑下楼去敲白金的房门:“白金,来,今晚不要用功,我们出去沙滩那里玩。”她只租一个月,这般好景致可没几回可看。
可是房里只听到咕咚声,门关得很紧。我不解地绕到窗口,只见她正开了一瓶酒仰着脖子喝,桌上一排酒瓶。
我不禁大惊,拍开窗叫:“喂,你干吗?会喝死人的!”
她抬起头,有点醺意:“不会,你别理我。”不理她才怪,我返身上楼取下备用钥匙,打开她的房门起手去夺她手中酒瓶:“发生什么事了?”
她轻轻地笑,低声说:“jas,我不是人,我不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一怔,忍不住笑:“这真是奇谈怪论,我没见过比你更象人的人。再说,我见过不少非人类,他们一样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呀,其实很简单,如果你喜欢他,他又不能接受,就别告诉他好了。来,别喝了。”我哄她,她夺过酒瓶,厉声说:“你不明白的!”
我叹口气,一手扫倒桌上所有酒瓶,酒瓶纷纷掉到地上碎掉,然后我转身便走,不去管她。
半夜,我朦朦胧胧醒过来,忽然打了一个寒噤,一股寒意欺进毛孔,寒毛凛凛立起:屋里有人!我迅速张开眼睛,触眼见到的是一双绿荧荧的眼睛,发出诡异的凶狠的寒光,就象,就象狼的眼睛。我马上清醒过来。
因贪月光好看,我并没有拉上窗帘,此时只见中天圆月清辉泻了满屋,站在我床前的赫然是白金!
她咧开嘴,口中牙齿参差暴长,双手慢慢伸过来,指甲凛凛,白生生脸上全是渴望。
“嗒”一声,“嗒”又一声,寂静的室内响起滴水声,我意识到那是她的口水正滴滴落在床前地板上。
我浑身僵住,不能动弹,白生生的脸越凑越近,冒着绿光的眼睛紧盯着我的脖子,射出狂喜,一只手已经触到我的脖子,冰冷的感觉令我一颤,随即听到她喉咙里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口水,脸上的神情更加贪婪兴奋。她侧过头,暴长的牙齿挨近我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我握紧双手一个翻身,从床上翻到地上,还未来得及爬起来,她已经轻盈地纵跃过床,似迫不及待,仰天一声长嚎,声音凄厉,令人毛骨悚然,然后她迅速低下头,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
那一霎间我灵台清明,一生事情如风般掠过眼前,我要葬身白金之腹了,我心中想,原来我的死法如此古怪。忽觉滑稽,忽然白金闷哼一声,从我身上滚落,我张开眼睛,看到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男人,手中一根棒球棍,而躺在一边的白金后脑勺慢慢沁出血迹。
男人迅速扔掉手中棍子,一把抱起白金,检视她的伤势。我缓缓坐起来,捂住脖子上的伤口,问:“有无大碍?”他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歉意:“还好。”我说:“我书房有药箱,跟我来。”
一切包扎妥当,白金被我们喂了安眠药安静地躺在床上睡觉。我看着那男人:“你一直在附近?”
他一怔,随即苦笑:“可不是。她不愿意见到我,我也不敢勉强她,又怕她出事,只好远远看着。”
我看着他:“她为什么不愿意见你?是因为你知道她身份特珠,嫌弃她?”
他看着白金,苦笑道:“那天晚上我想和她赏月,调换了她的安眠药,她平时到了月圆就喝醉酒或是吃安眠药。结果……,一开始是震惊,当然也很害怕,然后,她扑过来时我用花瓶打破了她的头,我自己慌不择路,从三楼阳台跳了下去。”
我吓一大跳,想想刚才情况,不禁也苦笑起来。
白金到傍晚才醒,我端汤进去的时候看到那男人——何海无奈地坐在一边,她正冷冷地盯着他:“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也是好时光,你送上门来让我吃?还是请了哪家科研机构来现场观摩?”不禁嗤一声笑出来,白金双眉一轩,忽然看到我脖子上伤口,脸色变成尴尬,半截话咽住。
我装作没看见,说:“煲了点汤,白金你也失了血,喝点补一下。”
她下意识摸一下头,对着何海怒目圆瞪,我笑:“这一棍应该算在我头上,多谢壮士相救。”
何海叹口气:“白金求求你不要再避着我了。”
白金怒道:“我避着你干什么?象你这种白痴还真是少有,你信不信老子真的一口吃了你?”
何海笑了笑:“我块头大,你一口吃不了。”
白金翻起白眼,几欲气晕:“我是狼人!”
何海忽然温柔地说:“我想这世上还有猫人、花人、虎人,我,也不过就是猿人。”他从衣袋中取出一个小盒子,轻声说:“你走了后我一直在找你,后来,我就买了这个。现在,猿人向狼人求婚,狼人,请嫁给猿人。”
白金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何海。盒子中一枚铁芬尼的白金镶钻戒指在黄昏西斜的阳光下璨璨生光。
过了许久,许久,白金叹一口气:“可是你们猿人占了大多数。”
我不禁又扑一声笑出来,到底是白金,这当儿说的竟是这句话。
何海也笑:“国家的政策是:少数民族更需加以保护,享受优惠政策。”
白金忍不住大笑,头往后一仰,啊哟一声,何海急忙扶住,她一把推开,怒道:“你最得意的是大棒与胡萝卜政策吧?”
从此,狼人和猿人过着幸福的生活。当然,不是在我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