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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攻击我的人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我刚才没有看见她的身形，所以我不由得怀疑，她是刚刚从隐藏的实验室基地里出来的，而我刚才看到的巨大轮廓，可能只是基地众多墙面的其中之一而已。
“你是什么人？”那女人紧盯着我，手里空空的并没有拿武器，但我知道她似乎有操控风的力量，不能小觑。
“我只是个在山上碰巧迷路的路人而已。”我朝后退着试图和她拉开距离，表面上无辜地笑着，但藏在身后的手已经不着痕迹地摸在了小刀上。
女人自然没有相信我的话，她双手合掌，接着在掌心聚集起了一团浑浊的空气。
刚才她的攻击就是这样来的？
我朝女人的右后方掷出小刀，我故意让刀刃的轨迹紧贴着她的侧耳，好让她以为我这是一记射歪了的攻击。
第一把小刀牢牢地插在了树干上，我连忙用同样的策略在她的周身又多投出几把刀。
女人又一次对我使用了风的攻击，巨大的驱动力迎面朝我涌来。我知道她这是为了抵挡住我的攻击而给我的“回礼”，我于是顺着风势，让同时掷出的最后三把小刀离开我的手指后迅速掉头落到地上。
每一把刀的落点都被我精妙地计算过，我用手指缠绕住钢琴线的线头，把它们聚拢，用力向后一跃，借着这拉力实现了对每一根小刀末尾的细线的收束。
这是小时候贝尔教我的招数，没想到关键时候我还得依靠他的力量。
女人被固定在交错的钢琴线当中动弹不得。我用手掌按住插在地上的三把小刀，把岚属性的火焰慢慢注入其中。
红色的光跳动着遍布在女人周身，她渐渐发出痛苦的呻|吟。她虽然试图用自己聚集起的风吹散线上具有分解能力的火焰，但钢琴线桎梏了她的双手，她并没有办法轻易完成这个动作。
我并不害怕杀人，也没有特别排斥这件事情。
对黑手党来说，这或许早就是一个自然而然接受下来的事实。
我没有犹豫太久，眼看那女人就要依靠蛮力将两只手掌相合，我一扬手，熊熊的火焰顿时在细线限制的范围内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我为自己在这场博弈中活了下来松了口气，但下一刻我就立刻后悔起来：在人家基地门口做这么显眼的攻击分明就是在给敌人指明自己的位置啊！
我想赶在对方的人从基地里面出来前先躲藏起来，不过身后传来了众多鞋底碾压草地的声音。
我回过头，眼睛正好对上跑在最前的山本。
这下我的任务终于是完全完成了。
我卸下气，抬起手正准备为他指出正门的位置，却突然感到脖颈一阵剧烈的刺痛。
山本看向我的表情变得痛苦而绝望，他甚至朝我伸出手来试图在那样远的距离里抓住我。但他的身形很快模糊起来，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头，瞥见的是身着白衣的长发男人手里握着的针筒。
——生化武器……？
脑海里最后响起了这个词语，然后我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我想我大概是死了。
[28]
在我视线里只有黑暗的时间里，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同时也失去了什么。
身体逐渐失去颜色，就像表皮一片又一片地剥落，最后连皮肤、骨骼、肌肉、血液都全部变成无色，变得透明而慢慢消失。
这种沉重的失落感始终盘旋萦绕着迟迟不肯离去。
接着耳边传来了各式各样的声音，就像从脊背方向传过来的一样。
在那之后，湿润冰凉的触感粗糙地出现在额头的皮肤上，我突然觉得呼吸困难，像是有什么压迫了我的胸腔，我猛地睁开眼睛，空气一下子被吸入肺部，清冷的温度浇得我整个人都有些发蒙。
“洋子！”是山本的声音。
我缓慢地转过头去看他，山本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毛巾，刚才我额前那种触感应该是他在帮我擦拭冒出皮肤的冷汗。
山本狂喜地拥住我，收拢在我身体两侧的手臂颤抖着，我感觉到他胸腔的起伏，也感觉到慢慢顺着我的脖颈流下的温热的液体。
“山本……”我叫了他的名字，嗓子发出的声音却干涩不已，“我是不是废了？”
“欸？”山本一愣，松开我把我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我的晕倒，不是因为莫里家族用来对付BOSS的生化武器被注射到动脉了吗？”我疲倦地闭上眼，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沉，“被那样的东西伤到，一只手或一只脚的残疾应该是免不了了的吧。”我重新睁开眼。
山本这才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的神色有些黯淡：“嗯。那个逃出来的小姑娘腰部以下的部分确实……”
我没有办法操控自己的身体，手和脚，哪个都不能。
我的状况应该比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更加糟糕吧？
我的鼻腔生出了些酸楚。我要怎么才能坦然接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却从此变成一个废人的事实呢？
我紧咬着嘴唇，却收不回夺眶而出的眼泪。
“洋、洋子？”山本见我哭了起来，脸上露出慌张的表情。他曲起手指蹭掉我的眼泪，俯身亲吻着我的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开这种玩笑的……”山本把手臂垫在我的背后将我扶了起来，他又一次拥住我，手掌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头发，“洋子你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已经让科研部的人分析过了，扎到你的针筒里装的只是普通的麻醉剂。你只是因为剂量稍微超过了一点所以睡了那么久。”
“可是手和脚……”
“没关系的，手脚暂时不能动也是因为麻醉过量的关系。其实洋子能在这个时候醒来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所以……你是说，我真的没事？”
“嗯，真的没事。而且那个小姑娘也没有瘫痪，虽然她下肢的行动能力确实在一点点消退，但医疗部的人好像已经找到了挽救的方法。”
“莫里的研究所也被云雀爆掉了。他们在做的事很快就能调查清楚，到时候阿纲应该会做些什么结束这场闹剧。”
山本的笑脸灿烂地展现在我面前。
我呆愣地看着他这样的笑容，难以抑制地哭得更凶。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的冲动。奇怪的情绪撼动着、紊乱着、翻卷着、上涌着。
“最讨厌你了！笨蛋山本！”
我满是哭腔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山本一屁股在病床床沿坐下，环住我的肩膀。
“对不起嘛，洋子。看在我那么喜欢你的份上，原谅我吧？”
“你喜欢我？”
“当然。”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和你谈恋爱的。”我故意想报复山本刚才捉弄我的行为。
“欸——怎么这样！”山本一下子收了神气，但是也没有着急起来，“真可惜啊。本来还想在洋子变成‘山本洋子’以前好好地谈个恋爱的。”
“那是什么啊？好土——我才不要。”
“不改也无所谓啊，反正只要洋子在我身边就好。”
“好你个头。我们不是情侣也不会结婚，什么都不是哦。”
“最不在意这些事情的人一直是洋子，不是吗？你一定认为这些名义上的东西毫无意义吧？所以什么都不是也无所谓，也不是非要成为‘什么’才能在一起。你看，现在的洋子就是我一个人的啊。我已经足够满足了。”
我没想到山本原来也考虑过这么多。
被他这么坦然地说出我一直拿来当人生信条的话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一时语塞，不想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但实在不知道他这样纵容我我还能再说些什么。
“……我会出轨的。”
“洋子才不会。”
山本笃定地柔着目光望着我。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晴空，晴空的一角有着鳞片似的白云。
我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竟能让我看到这样美丽的景象。
——绮丽到……让我贪婪地想要让它在我眼前持续很久、很久。
“笨蛋山本。”
“嗯？我在。”
—Fin—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2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