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瓣烟花》darkness

22、撩拨

　　次日黄昏，三郎果然没有来找我。不过三郎没来，詹事公子赵思朦倒是早早来了。他替我点了灯磨了磨，说是新近做了诗让我在他扇子上录下来送他，以示自己才高八斗。赵公子不过吟了四十个字的律诗，粗略听下来，里头的典故却多得让人头疼。生恐人不知道他学富五车，要赤裸裸的炫耀。
　　公子行云流水地炫耀着炫耀着，门再次被突然闯入的人呼啦一声推开。
　　我已经可以认定姓赵的跟我这里很严重地犯冲。要不怎么会最近每次来都给蛮横的人生生打断了？我望着兀自出现在门外的面如冠玉的男子，心想，果然跟三郎是一家人，片刻也等不得的性子如出一辙。
　　“殿下？”
　　赵思朦先是皱眉，然后错愕，最后变得灰溜溜的。
　　“恩。”韩家二郎韩琦点了头，并不客气，“劳赵公子先出去，我有话要跟满悦娘子讲。”
　　赵思朦欲泣无泪。
　　等赵思朦走后，我给韩琦泡了茶。一边递给他一边笑说殿下和殿下家人要再这样来几次，这里的大娘也没有了规矩，不用做生意了。
　　“不做生意更好。那样满悦不正好跟了三郎去。”
　　他拿杯子在鼻子下方闻一闻，接着喝口茶。
　　“三郎有妻子，我去了……做妾做家伎吗？这个好不好喝？”
　　“好喝，”他放了茶杯，轻佻地笑，“我今天正是为着他的事情来呢。娘子，你想不想看看韩璟的老婆是什么样的人？”
　　我本来拿了杯子在手里转着，听他这话一讲，手上的动作堪堪停了下来。也不答他，就这么停着。
　　“你一定很好奇吧。赶日不如撞日，我今晚就带你去看她如何？”
　　我疑惑，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可是殿下，城里现在不是已经宵禁了？”
　　“你也知道叫我殿下，宵禁这种事情我就一定有办法。去吗？”
　　“不去。”
　　我果断地摇头。
　　“真的不去？”
　　“不去。”
　　我再摇头。
　　“是么？你真的不去啊？”
　　“我说……殿下，你这人烦不烦啊？”
　　“放肆，你敢说我烦。”
　　他正色道。
　　半个时辰过后，我坐在一乘车辇上望着身边的男子。马跑得很快，巡夜的兵偶尔会拦下我们，不过不久就出了城。咦？我不是说不去么？怎么就被这人鼓噪鼓噪的就鼓噪动心了？
　　他还特地让我换上布做的衣服，说是不这样就看不到，我也居然照做。
　　又或许我虽然怕去看，但其实是想看的？
　　三郎之妻……
　　我只晓得是三门七望之首的王姓女。其人会是何许样子？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提，我从来不在他面前问，虽然我明明知道三郎已经到可以婚娶的年纪了。詹事公子赵思朦不是都还有一个正妻几个妾室的？
　　车出了城，穿过平原，又行了好久。我掀帘子去看时，外面有一座山，我想不知不觉间竟然就来到了小终南。
　　“到了。娘子，我们下去吧。”
　　“殿下肯定是这里？”我错愕地望着四下里的凄楚荒凉，“为什么高门小姐又新封了王妃的人要住在这种地方？你骗我吧？”
　　说话间他已先我一步下了车。
　　“我忙着呢，那有工夫骗你，”
　　他把手递给我让我搀着，好让我下车不至于跌跤，“这里道路陡峭，车上不去的。我们若是走个半夜，就能在清晨看到她了。”
　　我不过就是想来偷窥一个妇人而已。不过听说路途这样艰险，我又疑惑了，我这到底是来偷窥还是来礼佛呢？
　　另外，这个人带我来这里的用心又是什么？
　　男子如果被女子所迷惑，那么他在她面前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能把怜惜爱慕自然流露，就算想藏也藏不住的。所以我知道三郎爱我。而二郎韩琦，虽然笑得暧昧，说话也暧昧，但心里倒是干净。
　　既然他不是为我争风吃醋，又做什么要来带我见情敌？一路上我老大疑惑，不过还是跟在他后头，穿过月下风间，松林溪涧。鞋子被夜露浸得透湿，甚至于在没有路的地方攀上裸露的白石，一路艰辛不表。
　　渊深潜龙，山幽有寺。
　　天光一点一点亮起来，亮到七分半的时候，我穿着布衣，全身包括脸都风尘仆仆象个农妇。农妇站在一座庙门口，门口的匾上两个字“金阁”。
　　香火初上，气息正从庙里弥散出来，由淡至浓。
　　难不成……三郎的老婆是个尼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