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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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口谕，即日起，广荣宫上下一应人等禁足宫门一月，未得传召任何人不得离开广荣宫半步。”
话音落下，公孙英琰眸色一凌：“为什么？”
康路小眼睛下两座高高的颧骨惯性的抖了抖，道：“七殿下这几日做过什么事，想想便明白了。殿下，还是请先接旨吧？”
“我不明白。”他寒着脸往前逼了两步。
他不明白，卫渝也很疑惑。只是让他这么问下去，难保不会再发作，这种时候不能让他再闹事了。她立时拉住公孙英琰的手臂，阻止他更进一步。
公孙英琰烦躁的避开卫渝的手，她这些时日阻拦他的次数越发多了，难道她也要变得和那些废物一样了么？
卫渝没有放弃，身子前倾，又轻又坚持的唤了他一声：“殿下。”
公孙英琰皱起英眉抬头看去，见卫渝微不可见的对他摇了摇头，那双淡漠如水的眼瞳将他的心口的怒火莫名压下了几分。
沉了须臾，他牙关微微绷紧，终是不情愿的咬出一句：“儿臣接旨。”
卫渝心下一松，再压低声儿道：“殿下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公孙英琰闻言忍不住再次抬眼，却见卫渝神色不变，只是眼中多了一抹恳色，就像在国府监她对自己说那句话时的眼神一般——信我。
他收回目光重重沉下一口浊气，掐着手指上的关节，一言不发进了宫门。
等他完全没入宫门，卫渝才朝康路走近一步，笑道：“康公公，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除了那日练武场，她再想不到别的了，可练武场的事从发生到现在一直平静，这时平地起风波，莫非还有其他事？
康路瞧着卫渝清透如雪的脸蛋，语气比之前软了几分：“想知道啊？”嘴里问着，手上却已经熟练的朝卫渝那双嫩白的手探去。
卫渝眼疾手快一把薅下手腕上的珠串，塞到他手里，说道：“瞧我这眼力见儿，这珠串是从前庄妃娘娘赏下的，还请公公笑纳。”
康路本觉得她不识趣，可垂眸睨着手里通透不菲的珠串，脸色又随之缓了下来，将珠串在手里颠了颠，这才眯起眼睛露出米粒大的光缝，吊着嗓道：“行吧。这事儿说起来还是怪你们自己办事不小心，其实这人都送进辛者库了，打发点苦差熬两年就死了。何必非要自己动手？”
卫渝绷不住面色一沉，不确定道：“您说的难道是……香倩？”
“都到这地步了就没必要跟咱家演戏了。”康路摩挲着珠串精细的纹路，越发满意。再瞧卫渝略显凝重的神色，满不在意又是一笑，道：“就算广荣宫不认，如今也没用了，皇上这口谕都下了谁能不认？”
卫渝吸了口气，神思片刻，道：“皇上口谕自是不敢不从，可香倩这事与殿下有什么关系……”她停顿了一瞬，掐了话头，另起道：“您就卖我个好，跟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吧？”
康路比她高出一个头，彼时瞧着卫渝竟看出了些娇小可人的意思，这一瞥一笑还都带着少女独有的香气与娇嫩，康路心痒胆大的又朝卫渝靠了靠，这才开始说起。
“今日皇上和兰贵妃逛御花园时，偶然听到了宫人谈论这几日辛者库传出的风声。”
卫渝不着痕迹退到宫门边上，道：“什么风声？”
康路轻哼：“这问的倒像你真不知情一样。”这次他倒没再更进一步。
她是真不知情啊，卫渝没接话等他继续。康路一副配合她装蒜的样子，道：“还能什么？就是前日辛者库那场大火。”
辛者库大火？卫渝愣了愣。
康路见状呵了一声，又道：“都再传这火起的蹊跷，火不大却悄无声息烧死了人。更蹊跷的是，死的这个人初进辛者库的头两日就曾大喊有人要杀她，结果没两日就真的死了。”
这么说她还真是知情的，只是没想到这个死的人居然是香倩，如果她再警惕一些，
康路继续道：“都知道她打哪儿来，谁能不怀疑呢？这猜测的苗头一起，就跟烧不尽的野草似得，愈长愈旺，这不，烧到了皇上跟前。”
卫渝静了一瞬，思忖道：“猜测终究是猜测……”没有证据，皇上怎会下令禁足？
康路没等她说完，打断道：“皇上当时听了也不全信，可我说了，皇上是和贵妃娘娘在一起，练武场七殿下和三皇子那点事你可比我清楚。”
卫渝当然清楚，她更清楚的是，兰贵妃不会放过这个添油加醋的机会，所以不管辛者库的事是谁陷害的，兰贵妃都是害广荣宫禁足的祸首之一。
康路又道：“贵妃娘娘开了口，事情就不一样了。皇上随即命李总管亲自彻查，这一查，所有疑似证据和风向就都指向一个地方。”
他翘着食指，指着头顶上那块匾——广荣宫。
卫渝难以置信的蹙起眉头：“疑似证据？那不就是没有证据。”
可禁足便等于坐实了广荣宫，坐实了公孙英琰的罪名！
康路扬了眉头，不以为意：“那又如何？七殿下性情暴戾是真吧？练武场伤人是真吧？据说香倩去辛者库也是一脸的伤，你去问问这宫里有谁相信这事儿不是七殿下做的？再说，这些就足够让皇上动怒了。要咱家说，禁足一月已是皇上开恩了！”
去你码的。卫渝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连个实证都没有，还不给人辩白的机会，一巴掌下来，他还得谢主隆恩……
卫渝心情一言难尽，即便她告诫自己别入戏，可她依旧忍不住为公孙英琰心酸，为他不忿，用力吸了一口气，想压下心口的怅然，但这口气在跨进宫门的一刹那，如鲠一般堵在喉咙里。
她的目光便徒然一抖——她看到公孙英琰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他刚才一直在？他都听到了？她神色紧了紧，菱唇瞬间抿成一条直线，快步追了上去。
外殿内，几撮宫人听闻禁足的消息瞬间乱作一团，似无头苍蝇一般嗡嗡乱窜。
直到公孙英琰和卫渝前后脚进门，议论杂乱的声音才渐渐弱了下来。见公孙英琰神色阴鸷的进了内殿，不安的他们只能紧盯着卫渝的神色，企图从卫姑姑的身上看到些希望。
卫渝不负所望，她顿住脚步站在殿中，精致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中寒光四起，立时镇住了慌乱的场面。
她冷声道：“都滚出去做好自己手里的事，不该你们操心的就把嘴闭上！若闲的没事做的只管跳出来，旁的不论，姑姑我打发你们一两个去辛者库的本事尚且还是有的。”
铿锵有力的话音落下，大部分宫人们便作鸟兽散了，留下几个稍胆大也在卫渝的死亡凝视，和内殿里不时传出的可怖异响中，畏缩的撤了出去。
吩咐人将外殿严丝合缝的关好，卫渝推开内殿的门走了进去，入目便是四散的破碎残渣。
公孙英琰彼时双手绷直压在桌前，似是骨头缝里结了冰，那双幼小的拳头难以控制的打着颤。
并非是在隐忍，而是他面前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砸了。卫渝扫了一眼周围，最后走进内室取过茶几上的瓷盏，贴心的搁到他跟前。
诺，砸吧。
没有枉费卫渝这点脚程，随着幼童怒意迸发，前一瞬还完整的瓷盏眨眼便摔了个粉身碎骨。
卫渝一直站在他身边等，须臾，察觉他身体冷静下来，才抬手落在他瘦弱的肩头，感受到幼小身体的轻震，她依旧坚持的将他轻轻往后迎了迎，直到幼体完全落座到椅子上。
她跪在他身侧，拿出早已备好的药粉与纱布，小心的牵起他血迹斑斑的小手。心底叹息：对自己都这么狠，看着都疼呐。
卫渝轻声道：“今日在国府监书亭，奴婢请殿下相信奴婢，殿下信了。现在奴婢还是那句话，请殿下相信奴婢。奴婢保证，您今日所受的屈辱，不甘与怨愤，他日奴婢会帮您统统还回去，并且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她的声色因为心底的怜悯，柔软到了极致，可卫渝自己并没有发现万千柔软里藏着的那一缕怒然。
公孙英琰恍若未闻，但他不知疼痛的手掌却在卫渝手中有了知觉，从她不住呼出的凉意中获得阵阵舒爽，终于，他慢慢扭头看向动作轻柔的少女。
看了半响，他问：“如何还？”
卫渝垂着眸子，恰到好处的长睫盖下一层淡影，声色沉静回道：“任何不能将您打倒的东西，都将使您强大。您要做的只有一个字。”她抬起头与他如炬的视线相对：“等。”
“等到您挥剑一步震慑十方，等到世人接纳您的威名，等到王孙群臣对您畏惧忌惮。那时候，您便能让他们还，那时候，您也就知道如何让他们还了。”
这样的大道理，换做寻常小儿多半是听不进去的，但他是公孙英琰。生于世间的六年，他见过的人情冷暖，见过的世态炎凉已然比红墙外的许多人见的还要多。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卫渝知道，也许这话他一时不会接受，也许他依旧愤怒，但他一定能懂。
四目相对，一个是与月光交融的璀璨星河，一个是烈日下的滚滚岩浆，最终，清冷的一方将那股岩浆的躁动安抚下来。
命人将殿内收拾好，卫渝走出殿门，吸着凉瑟的空气怅然纠缠的思绪便瞬间根根分明起来。
她很想按照更正人设的方向，告诉他，不要记仇，不要怨恨，不要怪罪任何人，将他往正直乐观向上的人设发展，可是设身处地接触，了解感受了他的一切后，她说不出这种狗屎话。
因为每当她对自己演练这句话，下一句便会反问三个字：凭什么？
这种屁话连她都不能信服，凭什么让公孙英琰信服？
卫渝就着边上的凳子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再次提醒自己：完成任务就好，别想那么多！千万别入戏！
楸华从外殿进门，下意识瞥了眼内殿的门，小心翼翼道：
“姑姑，颖嫔娘娘派人来请殿下去一趟慧芳殿。”
卫渝思路倏的断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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