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失调》袖里糖

42、42

　　“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唐不尔红着眼睛盯着他看。
　　“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于斯气定神闲。
　　唐不尔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思，他心里很乱：“不要学我说话。”

　　于斯收了笑，略显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唐不尔意识到自己仅存的理智消失了，或许用崩塌来形容更加合适，他几乎是对着于斯大吼大叫。
　　“我每一次都引导你走向正确的结局，但是每一次回去面对的都是你已经死掉了的事实，我怎么可能没事！”

　　于斯的长相没有变化，但是这些年的时光还是完全带走了他的稚气，他长成了一个非常英俊，温柔善良的年轻人，反观唐不尔自己，这些年就算没有陷入时空缝隙之中，也活得乱七八糟。
　　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于斯会喜欢上他，他明明这么糟糕，简直一无是处。
　　“没事的。”于斯轻声安抚他：“我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大的时候，也有过崩溃的阶段，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怕了，你也不要怕。”

　　于斯的情绪越稳定，唐不尔的情绪就越不稳定。
　　从得知于斯内心深处真正的秘密至今，他感觉自己做了很多，也因此看到了很多这些年从来没有注意到也没有发现过的东西，他只是想想这每分每秒于斯心里都有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就难受得快要死了。
　　于斯的表情看起来很心疼，唐不尔吸了吸鼻子，有液体从他脸上滑落，滴在地板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但是并没有收敛，事到如今，也不需要收敛了，他抱着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对面的人绕过来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安慰他，似乎经历了一会儿艰难的心理挣扎，于斯抬手，轻轻环抱住还在哭泣不止的唐不尔。
　　以眼泪为发泄手段，哭了很久很久，唐不尔都哭累了，才停下来，但抽噎并没有停，声音也脆弱得不成样子。
　　他转头看过去，于斯跟他一样坐在地板上，可能很少像他这样坐在地上，于斯的姿势有些怪异，看起来很不协调，唐不尔也不知道自己笑点那么低，突然破涕而笑，于斯一脸茫然，但肉眼可见地放心下来：“你感觉好些了吗？”

　　突然被他提起伤心事，唐不尔立刻又难过起来，摇了摇头说：“不会好的。”如果留不住于斯，他这辈子都不会变好了。
　　唐不尔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我去洗把脸。”他把于斯一个人扔在客厅，自己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镜子照出他略微红肿的眼睛，脸色也很差，唐不尔咬了下嘴唇，觉得很无力。

　　他原以为把整件事告诉于斯，他就会跟自己一样重视，但从来没有想到过于斯早就猜到了，而且已经完全消化了对死亡的恐惧，他好像接受了自己的结局。
　　这个认知让他比一次次确认于斯真的死去的事实还要让他绝望。
　　唐不尔掬了了冷水拍在脸上，洗去懦弱的眼泪，他抬头盯着自己布满水珠的脸，看了很久。

　　出去的时候，于斯正靠在沙发上看书，不知道是哪本书，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我还以为出来之后，你已经走了。”
　　“真遗憾，刚好腿受伤过，还在疼，想着跑也跑不远，不如等你出来。”竟然还能开玩笑，唐不尔觉得自己真是太脆弱了，及不上于斯情绪稳定的万分之一。

　　他重新坐下，尽量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成年人，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抬头看到于斯像是想说什么似的，“怎么了？”
　　“那是我喝过的……”于斯正襟危坐起来：“……没事。”
　　唐不尔深呼吸了一下，把杯子放回去，看向于斯。

　　“你喜欢我，是吗？”
　　于斯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没有想到今天晚上还有机会聊到这个话题，一下子，紧张就跟会传染似的，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是。”他没有否认。

　　“我跟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于斯耳朵红了，没想到他打直球，攻势这么猛烈，完全招架不住，半天只会瞪大眼睛。
　　唐不尔心里平衡多了。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唐不尔的声音带了一点点哭腔，他很委屈，很后悔，今天之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有机会当面对于斯问出这个问题。
　　他当然也想过于斯为什么会喜欢他，大概是生活稳步前行，只有他是个突然闯出来的意外，打破了于斯平静的日复一日，他们友好相处，共享同一个秘密，彼此对对方的意义都跟别人不一样，久而久之就……他不想用顺理成章这个词，但大概率就是这样。

　　“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斯笑了一下，还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与不久之前大相径庭，现在变得很不自在。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你喜欢女生。”于斯说：“我没有打算告诉你，不想给你带去困扰。”

　　“很长一段时间指的是……”
　　于斯放缓了呼吸，笑了一下：“大概是，直到你上次回来之前，阿乔给你介绍的人，是男生吧？”
　　“你怎么知道？”

　　“后来想明白的，知道你相亲的时候，有些生气。”于斯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不太好意思：“那时候发现，你好像，有点喜欢我。我在这方面有些迟钝，不太确定。”
　　“是，我那时候就喜欢你了。”唐不尔看向别处，闭了闭眼睛，“感情方面，我也很迟钝。”
　　他抱着膝盖，于斯坐在沙发上，微微低头看着他，客厅的灯不那么亮，两个人被略显昏暗的暖色光线笼罩着，看起来很安全。

　　“那天晚上过后，你就走了。”于斯表情染上了一丝哀伤，但他调整得很快：“我没有那么确定自己的结局，曾经幻想过，或许有一天，我们能有机会在一起。”
　　他苦涩地笑了一下：“现在看起来，我们没有机会在一起了，有点可惜。”
　　是很可惜，唐不尔抬起眼皮看他：“都怪你，如果你早点儿追我，说不定什么都会改变的。”他不理解：“既然能感觉到我喜欢你，这几年……我是说从我上次离开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你为什么不行动呢？”

　　“你忘记文怡了吗？”
　　于斯提起这个名字，唐不尔当然记得，他一次失败的营救计划中的当事人，带给他的阴影到现在都没有消散。
　　“我当然记得。”唐不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到了文怡的事情没有被改变，从未来而来的我没有告诉你我们在一起的事，所以起码在我正在经历的未来我们不是情侣关系，你觉得就算主动出击，也没有结局？”唐不尔拧起眉毛来：“你好消极啊，试都不试一下吗？”

　　“现在的你，可还不喜欢我呢。”于斯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地上，“我费尽心机让你喜欢上我，如果最终结局是离你而去，不是还不如从来没有开始过么。”
　　唐不尔扁了嘴巴看着他，“骗子。”
　　他控诉他：“那你给那本书上写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就是存心让我难过，让我觉得遗憾，想让我后悔。”

　　于斯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很无辜，他张嘴，唐不尔还以为说出口的会是辩驳的话，没想到是道歉。
　　“对不起。”
　　唐不尔又掉了眼泪：“我喜欢你，我不让你死。”他当然知道于斯不是故意的，只是喜欢哪里能控制得住呢？

　　他凑过去抱住于斯的胳膊，两个人瞬间离得很近，他都能看到于斯的睫毛投下的一小片美丽的阴影，带着央求的语气开口。
　　“你就听我的吧，好吗？我们试试，只要你能活下来，我们就有机会在一起了，你应该有一个漫长安稳的人生，我不想一次又一次失去你。”
　　于斯抹掉他脸上的眼泪，对他笑了一下：“好。”他点头，“我都听你的。”

　　唐不尔如释重负，吸了吸鼻子，迟疑了一下，才把头轻轻靠在于斯的肩膀上，他的脸能感觉到于斯的体温，多希望时间能就此停在这一刻。
　　他们一起经历过的日子不算太多，但是那些日日夜夜在唐不尔短暂的人生中占有很重要的成分，那几乎是他全部的人生高光时刻，是他活着的所有意义，他孤身一人，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父母都没有那么在乎他，但是于斯在乎他，于斯的存在告诉他，他的生命，他高兴与否，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比他自己还要在乎。
　　喜欢就是这样的意义。

　　于斯喜欢他，他也喜欢于斯，他们是两情相悦，这可真是太好了。
　　唐不尔时刻告诫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份美好留住，否则这美好就会变成巨大的灾难，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是。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算在一起了。”唐不尔说：“如果我忘了，只是因为我忘了，绝对不是因为我不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