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魑魅魍魉（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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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魑魅魍魉（06）——陶然居
龙女赠予的一缕龙气，说是能在生命垂危的时候护住人的精魄神魂，为素秋续命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即便素秋属于精怪的范畴。
——是的，几个照面打下来，佟白水能够看出，素秋并不是人类。
她能拥有一手把布人变作真人的本事，这本就已经很不寻常了。再加上她看起来年岁不大，可说出来的话、表现出来的神态，却显然是经历了不少事情的才会有的。
凡人可做不到这样的驻颜有术。
为这样的精怪耗掉龙女所赠的一缕龙气，佟白水并不后悔。
既然这龙气赠予了她，那该怎么使用自然由她来说了算。
她不至于狂妄到觉得以后不会有用到这龙气的时候，但为了这样一个秉性纯善的精怪，她用得值当。
且不说镜子发觉这么一个宝贝被自家小泉儿这么轻飘飘就用掉了会不会心疼，意识到自己还能够活很久后，素秋第一时间就带着丫鬟、老仆将自己珍视的书又一本本拍去尘灰，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安置的箱子里。
看到素秋对书籍发自内心的珍爱，佟白水越发觉得此举是做对了。
镜子这会儿也看到了素秋的过往，她颇有些奇怪地对佟白水道：「素秋也是《聊斋志异》中的一位主人公，《素秋》篇目的，这个世界难道还会有其他篇目的主人公登场吗？」
她原本还以为就是来到了《罗刹海市》的世界呢。
佟白水想了想，倒是能理解了：「都是属于《聊斋志异》里的故事，那么各个篇目的主人公自然都有可能出现。」
难得的，她对素秋产生了些许的好奇，这样一个奇女子，她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呢？
不过，这一回，她按住了想讲述剧情的镜子。
素秋为人如何，横竖接下来会同行一段路，她想用自己的眼睛看一看。
*
素秋是个待人真诚的姑娘。
离开南岛的一路上，她自言已经在这海上待了不少年，将这沿途有趣的景观和传闻甚广的奇闻异事一一指给她们看。听闻她们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素秋还邀请她们先与自己同住。
“……我喜欢读书，便在一处书肆旁买了院子，幸好安排后事的时候，舍不得隔壁的书肆，想着多少留个念想，便没将这院子一并卖了。”
离船上岸，素秋又遣老仆雇了人，让她们这一群人舒舒服服地分坐两辆马车回去。
一路上，她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的情况细细说了。
“……我本还有个哥哥，姓俞名士忱，因与结拜的兄长俞慎相交莫逆，遂改了名就叫俞忱。他也酷爱读书，原本性情淡泊，只是随俞慎大哥下场科考之后，屡考屡胜，其后一次失利竟教他气急而去。
“我兄妹二人受俞慎大哥恩惠良多，兄长死后，我便还留在俞家报恩，直到偿还了恩情方才辞行。后来，我便同方伯、落霞和秋水到了这里隐居，日日与书作伴，好不自在。”
落霞和秋水便是两个丫鬟的名字了，虽然只是布人，但相处之中，素秋为她们取了名，也与她们姐妹相待，真心换真心，日子久了，两个布人也有了真情实感。
这会儿，落霞在后面一辆马车照顾几个小娃娃，秋水在这辆马车伺候她们。而她在听了素秋的话后，忍不住插了嘴：“小姐说得轻巧，实是受了不少苦楚的。”
她是实在心疼自家小姐。
“少爷死后，小姐为了能留在俞大哥身边报恩，被许过两次人家，虽然都是假的，并未有过夫妻之实，但小姐吃过的苦头却都是实打实的。更别提第一回的郎君委实是个豺狼，竟为了两个侍妾就要把小姐换出去。”
秋水说着就红了眼眶，为自家小姐受到的磋磨觉得不值。
“幸亏小姐机敏，方才躲过了此劫。后来小姐算出俞家大难临头，又不惜将法术教给了俞家嫂嫂，帮助俞家一家人躲过了生死大劫。小姐的身子本来就弱，为这，小姐又算是逆了天命，要不是因为这样，小姐才不会要开始安排身后事。”
按理来说，这些话也都是不该对着才认识不久的外人讲的，但从秋水的不设防也不难看出，她们主仆本也都是这般至纯至善的性子。
“我这不是都好了嘛。”素秋拍了拍秋水的手背，豁达地安慰她，“再说，要不是因为这番缘故，我也遇不到白水姑娘她们啊。”
虽然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秋水还是不禁感慨，自家小姐就是太随遇而安了。而且，为着帮少爷报恩，小姐这么多年来，仿佛一直都在为了别人而活，她已经多久没有真心肆意地笑过了？
*
素秋买下的院落称得上清幽，便是隔壁的书肆也是门可罗雀。
这或许跟素秋的性格也有关系，她淡漠名利，无欲无求，选择的地方自然也就比较偏僻。即便隔壁就是书肆，不远处亦有街道上也少有来往的人。
不过，感觉得出来，住在附近的人家对素秋的印象却是不错。自打素秋下了马车，在门外碰见她的人均含笑着同她打了招呼。
素秋一一回礼后，便邀请佟白水她们进了屋。
丫鬟奉上茶水招待的时候，素秋进了里间片刻，再出来时，她身边多了些素衣丫鬟。只是这些丫鬟是她刚刚施法变出来的，没有落霞、秋水那么灵动。
“你们就安心住下来，有什么要做的都可以吩咐这些丫鬟去做，她们虽木讷了些，简单做些琐事还是可以的。”末了，素秋还添了句，“若是喜欢，你们也可以给她们取个名字。”
素秋让秋水安排这些丫鬟，秋水便先嘱咐好她们，接着带着这些丫鬟各自打扫院落去了，只留下一个丫鬟守在这里，以防她们要叫人。
“小姐、小姐！不好了！”落霞本是去街上采买些日常用品的，家里来了客人，之前的就不够用了。可她才出去了没多一会儿，就惊呼着跑了进来，向素秋说出了她听到的噩耗，“小姐，隔壁的书肆说是不日就要关门了！”
——对于嗜书如命的素秋来说，书肆关门，可不就是个惊天的噩耗。说不得，比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还要更难捱些。
素秋急忙询问落霞书肆关门的原委，落霞说出自己打听到的：“……说是经营不善，店主家里又出了事，便想着把书肆关了，回家去了。”
素秋开始为之后的日子发愁了：“最近的书肆离咱们这儿还远着呢，若是隔壁书肆关了，以后要买书可就不方便了……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落霞正要接着再去打听，镜子这时开了口：“你何不考虑把那书肆买下来呢？”
先前在南岛，双方寒暄之时，素秋介绍了她的老仆、丫鬟，佟白水也是将包括镜子、小狐狸在内的均介绍了的。既然不是凡人，品性也信得过，便就也没有藏掖。
故而听到镜子出声，素秋并没有奇怪，倒是听清楚了镜子的话，素秋愣了好一会儿。
她自小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儿，哥哥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便是后来哥哥离世，她留在俞慎大哥家寻找机会报恩，也是俞慎大哥要她嫁人，她就嫁人。即便是所嫁之人非她所愿，她也不过是施法术让布人代替自己行周公之礼，从没想过拒绝。
后来，她助俞慎大哥一家人躲过大难，借此偿还了恩情。直到辞行后出海隐居，她才真正开始尝试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只不过时日尚短，她仍是被动居多，从未想过，为了自己的这份喜欢，争取些什么。
镜子的这一番话，始令素秋惊觉，她确实不必再等待旁人的安排，可以尝试着，把握自己的命运。豁然开朗的她灿烂一笑，立刻吩咐落霞去打听买下书肆的事情。
“……采买、保存、售卖均是新鲜的，我从没尝试过，要提前做下功课。”有了新目标的素秋整个人焕然一新，面容上亦是洋溢着勃勃的生气，“不过，有书陪着我就好了，卖不出去也没关系。”
能买下这偌大的院子显然不差钱的素秋姑娘，这会儿已经连书卖不出去都已经考虑到了，不过她是真的有书万事足，对于书万一卖不出去这件事儿十分洒脱。
出乎佟白水预料的是，镜子居然对这件事也颇为上心，跟素秋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打理书肆的事儿说得越发像模像样。
还别说，镜子居然知道的还不少，采买渠道有何猫腻啦、不同纸张的书籍该如何才能更好的保存啦……到后来，是镜子说得头头是道，素秋反而是以听和记为主了。
佟白水：「……你掺和进来干什么？」
「你不懂。」镜子高深莫测状，「这是我的专业领域。」
「哈？」
「回头再跟你聊，现在别影响我看话本、不是，影响我教书育人。」
「……」
且不说后续经营事宜如何，这购买书肆的事儿很快就敲定了。
素秋琢磨了好几天的名字也拿了出来与众人讨论——主要还是想听听镜子的意见。
“这书肆的名字，叫陶然居如何？书海无涯去，陶然得此生……亦为素秋余生所愿。”
众人自是不会反对，而只觉重获新生的素秋抿抿唇，又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打算。
“……往昔似是只为了两位兄长而活，而今，素秋想让自己的一切重新开始。兄长选了‘俞’为姓，我的姓氏，想取作‘陶’，‘陶然居’的‘陶’，诸位觉得可好。”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魑魅魍魉（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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