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心动》商白羽

9、09

　　当赵晓然和苏琢玉带着资料来到教室外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下课了。
　　屋里的孩子们做什么的都有，用功的伏在桌案上抓耳挠腮地跟难题对抗，活泼的聚成一小堆随意聊天，还有个别非常勤劳的已经扛起了扫帚到处转悠。
　　苏琢玉一眼扫过去没发现沈知非的身影，正想进门的时候，忽然被赵晓然一把拉住，踉跄着后退两步藏在了门后。

　　下一秒，一个即使穿着麻袋似的基佬紫色校服也难掩其丽质的小姑娘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四班的教室，她脸上满是甜美的笑，兴奋得一蹦一跳，绑起来的高马尾左摇右甩。
　　小姑娘身后不远处跟着个同样很漂亮的女孩子，看起来是文静款的，脸上写满了犹豫和担忧，似乎想拦住同伴，但无奈小姑娘跑得太快了，女孩子根本追不上，只好叹了口气慢慢地走。

　　苏琢玉欣赏了一下两个妹子的美，深深感觉二中女生的颜值真是越来越高了。

　　“怎么了？你一个老师还躲学生？”苏琢玉好奇地问。
　　赵晓然摆摆手，她脸上浮起了老娘舅般慈祥的笑容，整个人突然兴奋起来：“那个女孩儿叫唐果，在咱们学校很有名，因为她有个特别逗的习惯，看见长得帅的小男生就想问人家缺不缺女朋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英俊帅气的男孩子被许多异性喜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和大部分默默喜欢悄悄暗恋的女孩子们不太一样，唐果从不扭捏，非常直白，她觉得谁符合她的审美，在打听清楚人家没对象之后，就会果断地跑去问人家需不需要女朋友，如果对方回答需要，两人就可以相处一段时间，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分手；如果对方回答不需要，一般也就没下文了。

　　苏琢玉听后目瞪口呆，深感自己已经输了十条街：“我去，这个妹子酷炫！我喜欢！”
　　“我也喜欢她，小脑袋瓜非常聪明，一点就透，”赵晓然先是笑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中透出一点忧愁：“不过她心思太活了，很难在学习上全神贯注，虽然现在成绩还算不错，但这样下去肯定会往下掉……有时候我也愁，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认真学习，别老想着找个帅哥谈恋爱。”
　　苏琢玉觉得如果唐果是她妹妹，刘静雅女士一定会很欣慰的。

　　两人说话间唐果已经穿过整个教室，来到了最后一排。之前那里聚着一堆孩子，现在全部散到旁边热切围观，只剩下了一脸淡定坐在椅子上收拾书本的沈知非。
　　苏琢玉：“……哦嚯。”
　　苏琢玉终于get到了赵晓然隐秘的暗示，估计她在看见唐果的那一刻，就知道这姑娘的告白对象是沈知非了。

　　“所以你就躲在这里看八卦？”苏琢玉哭笑不得：“有你这样的老师嘛？”
　　赵晓然眨眨眼睛：“不是看八卦，咱们现在出去肯定吓着她，既然她都鼓起勇气来了，那就让她先说完呗。”

　　虽然赵晓然很受孩子们欢迎，大家都知道她开明又好说话，但这里毕竟是学校，赵晓然毕竟是老师，告白被老师撞见，唐果胆子再大心里也会害怕尴尬的。
　　苏琢玉对贴心的赵晓然竖起大拇指。

　　很快，教室里传来了孩子们的起哄声，个别容易兴奋的甚至砰砰砰拍起了桌子。
　　所幸现在是下课时间，其他班级也很热闹，如果不是像苏琢玉和赵晓然这样贴得很近，基本是不会发现屋里人正在做什么的。
　　清脆的女声隐约传来：“……沈知非，我们在一起吧！我觉得你长得特别帅！”

　　啧啧，看看这小美女多会说话。
　　苏琢玉感叹。

　　赵晓然轻轻一拍苏琢玉的肩膀：“你不反对一下？”
　　“反对什么？”苏琢玉说：“她说的没错啊，我弟弟确实长得不错。”
　　赵晓然：“……我说的不是这个。”
　　苏琢玉明白过来：“哦，谈恋爱啊，我为什么要反对？”

　　在苏琢玉看来，沈知非是个十七岁的思想很成熟的大孩子，他完全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只要没有因此耽误学习，导致成绩下滑，她根本不需要过多干预。
　　苏琢玉对“早恋”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受了刘静雅和苏维桢的影响，她上高中的时候，刘静雅不止一次地鼓励她如果遇到喜欢的、合适的男孩子，可以勇敢试着谈一谈，然而苏琢玉并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她觉得目前的状态就很好，也没遇到过特别喜欢的人，所以直到今天，她还是条快乐的单身狗。

　　唐果告白后，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大约过了五六秒，苏琢玉听到沈知非礼貌地回答了一句：“谢谢你的夸奖，但还是不要了，我不认识你。”
　　其他人：“……”

　　屋里的孩子们是什么反应苏琢玉不知道，不过她和赵晓然差点儿笑翻了。

　　赵晓然：“是不是你教的？”
　　苏琢玉拼命摇头：“怎么可能！我绝对没写过这种注孤生的男主角！太不给人家姑娘留面子了！”

　　赵晓然揉揉脸，努力让自己别笑了，再笑下去她会被发现的，已经有路过的学生好奇地看过来了。
　　她说：“他应该不是故意的，虽然三、四班是兄弟班，但你弟弟刚来没多久，没怎么跟唐果接触过，他说不认识就是真的不认识。”

　　唐果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但以这种理由拒绝她，沈知非是第一个。
　　很好，这个小帅哥，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
　　唐果的心理活动还没完，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小声叫自己：“甜心，快走吧，我刚才好像看到班主任过来了！”

　　四班的班主任是个威厉严格的女老师，属于“提起名字就让学生发怵”的那种，跟赵晓然完全相反。
　　听到闺蜜的话，唐果条件反射地一哆嗦，也顾不上被沈知非拒绝没面子了，转身就往外跑。
　　三班有个男同学起哄：“甜心你别走啊！”
　　唐果扒着门框回过头，用自以为恶狠狠、实际上毫无威慑力的目光瞪了男生一眼：“你等着！”

　　唐果冲出教室，挽着好朋友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的班级，然后她发现班主任根本没来。
　　“……霜霜，”唐果没精打采地垂下头：“谢谢你帮我解围啊。”
　　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唐果的好朋友不找个借口把她叫出来，她一定会很没面子的。

　　女孩子犹豫了一下，缓缓摇头：“不是的。”
　　“我虽然没看到咱们班主任，但我看见英语老师就躲在三班后门的拐角那儿笑。”
　　唐果：“………………”

　　确认唐果和她朋友离开之后，赵晓然这才带着苏琢玉走出拐角。
　　“这种听壁角的事情你是不是经常干？”苏琢玉不怀好意地问：“这么熟练！”
　　赵晓然谦虚地说：“没有没有，也就偶尔抓几个上课偷着传纸条的。”

　　临进门前，苏琢玉忽然踌躇了，她感觉自己变得矛盾起来，一方面很渴望重新坐在堆满教材的书桌前回忆逝去的高中时光，一方面又胆怯着不敢靠近比她小好几岁的孩子们。她下意识地抓住赵晓然的手臂：“要不我就不进去了吧？我在外面等着好了。”
　　赵晓然无语：“你怕什么？”
　　苏琢玉的眼神四处乱瞟：“就……有点别扭啊。”

　　两人停下来说话的时候，屋里正好走出两个结伴的女孩子，双方打了个照面，赵晓然反应很快，率先问道：“快上课了，你们干嘛去？”
　　“去厕所，”一个短发小姑娘笑嘻嘻地回答：“一会儿打扫卫生，没有课了，要开家长会啊。”
　　赵晓然一拍脑门：“我口误。”
　　长发小姑娘颇有点嫌弃地说：“艾米你又糊涂了。”
　　艾米是赵晓然的英文名。

　　赵晓然轻轻一揪长发女生的马尾辫，用埋怨的语气说：“你们尊重我一下，给我留点面子，我以前的学生在这儿呢！”
　　“哇……”两个女孩目光一亮，不约而同地对着苏琢玉鞠了一躬，大声说：“师姐好！”
　　苏琢玉被吓了一跳，赶忙摆摆手：“你们好你们好……不用这样，太客气啦。”

　　门口的动静引起了全班注意，在听说苏琢玉是赵晓然以前的学生后，孩子们兴高采烈地欢呼着请苏琢玉赶紧进屋聊聊。
　　这下苏琢玉想不进去都不行了。

　　苏琢玉有个奇怪又别扭的小毛病，她可以温柔礼貌地对别人好，也能在自己的权利受到侵犯时毫不怯场地与人争论甚至吵架，但当陌生人开始对她释放善意的时候，她就会变的手足无措，完全没法落落大方游刃有余地回应，最多只能保持着僵硬的微笑作出感谢。
　　比如现在面对热情过头的学弟学妹们，如果不是被赵晓然挽着胳膊，苏琢玉可能已经很丢脸地转身就跑了。

　　“我们班的孩子们可爱吧。”赵晓然满脸骄傲，神似朋友圈炫娃的父母。
　　苏琢玉用力点头：“可爱可爱，贼可爱。”
　　就是太热情了让人招架不住啊……苏琢玉默默地想。

　　苏琢玉的目光故意绕了整整一大圈，然后才穿过人群，落在了站在教室后排的沈知非身上。
　　和刚才拒绝唐果时无比淡定又无辜的模样完全不同，现在的沈知非站得直挺挺的，像一尊僵硬的雕塑，他的嘴唇抿得很紧，眼神跟装了弹簧似的，与苏琢玉的视线一触即分，对视时间超不过一秒钟，整个人显得很心虚。
　　他这是……紧张了？

　　如果不是完完整整目睹了事情的经过，苏琢玉很可能会以为摆出这副模样的沈知非干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坏事。
　　至于么？不就是被小姑娘告白，还不小心被家长撞见了，难道我是老古董，会因为这个训你一顿吗？
　　苏琢玉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该怎么在不让沈知非抵触的前提下婉转地告诉他“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可以谈恋爱，只要不影响学习就好”这句话，还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苏琢玉还在走神，沈知非则像是被拧满发条的人偶般忽然行动起来，他快步走到苏琢玉站立的讲台边，在其他同学或惊讶或古怪的目光注视下，一把抓住苏琢玉的手腕，拖着她跑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