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来都能看到徒弟在作死（逍遥游人生同人）》蒲君

34、第三十四章

　　昆仑山玉虚洞内，玉鼎依然坐在石桌旁，笔直挺拔，一手自然垂下，一手随意的放在石桌之上。

　　“戬儿，可还怪为师毁了你肉身？”

　　端坐在蒲团之上，杨戬正面对着玉鼎真人打坐，透过微微透明的身子甚至能看到身后的石壁。

　　杨戬睁开双眼，无奈的叹道：“师父哪里的话，杨戬怎么会怪师父呢？”

　　“那就是在担心杨莲一家了。”玉鼎淡淡的接到。

　　“师父……三妹无知……”剩下的为杨莲开脱的话杨戬自己也说不出口，杨莲确是无知，心性单纯，杨戬可以不恨，不怨，却不会不心寒，不会不绝望。就如当初对着那盏晶莹剔透莹光溢彩的宝莲灯几日几夜之后，那一场旷日时久的大病。

　　玉鼎看着杨戬冷笑：“怎么不说了？你那三妹无知了几千年了！儿子都成长到用开天神斧劈了你了。”

　　杨戬黯然苦笑，轻轻的开口道：“师父放心，杨戬今后再不会去见三妹了。”相见，早已不如不见。他已经为三妹，为母亲留下了一片无风无雨的天空，他的责任尽到了。即使还会牵挂，还有担忧，那只不过是长久以来的余习罢了。

　　知道杨戬说的是实话，玉鼎冷哼一声放过这茬。“你父亲大哥呢？”

　　玉鼎本不关心这两个凡人的生死，当初收了放入聚魂鼎之内就没在管过分毫，如今突然提起，不过是因为当初杨戬当初差点做下的事。知道杨戬死心眼，不放心才多此一问。

　　没有料到玉鼎真人突然提起这件事，杨戬元神闪了一闪，随即强自稳定下来。故作平静的道：“杨戬早已亲自送父亲兄长二人去轮回了。时至今日，几千年悠悠而过，恐怕二人已然轮回千次，再也不会记得当初那些人，那些事了……”

　　若非痛到极致，绝望到极致，不想再痛再绝望了，杨戬也不会做出这般抉择。在那桃林竹屋中枯坐的三日三夜里，杨戬也曾绝望的想过不要再管三妹和母亲了，就这么随着师父而去就好了，终究还是那般已成执念的责任鞭挞着他，让他即使在疲惫即使独自一人逆天而行也还要继续走下去。

　　在玉鼎真人和父亲大哥必须选一个的情况下，想要放弃父亲大哥任由他们魂飞魄散也要救师父的念头，杨戬即使从来不会后悔，却不会不愧疚。这是罪，是他无法洗脱的罪，母亲说得不错，杨戬果然是孽子，竟然想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不孝至极的事情来……

　　那三天三夜里，杨戬独自一人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漠然的看着窗外旭日东升，落日余晖，玉兔高挂，一生的挣扎，尽结于此。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权利去任性，再也没有资格去贪念那些微的温暖，在也不能无愧于心的面对三妹母亲了……

　　因此，即使后来，杨莲再如何的任性，心怀愧疚的杨戬都尽量去满足，只除了，此生那唯一一次的严厉……

　　是他，在害得母亲被压桃山十日晒化之后，更是为了救活父亲兄长，避免亲手封印了父亲兄长的记忆，送两人去轮回。

　　没有什么比托身转世更容易获得肉身了因果了……他的父亲兄长早已死去，无论是在地府的生死册，还是福禄寿三星手中的天机册，都再没有父亲兄长的容身之处……杨戬不是不能为父亲兄长寻得肉身，但是父亲兄长死去数百年，当初掉在悬崖地下摔成肉泥的肉身恐怕连白骨都成灰了，若是强行夺舍……以父亲兄长早就遭受过重创的凡人魂魄，即使逆天而行贸然替两人夺取肉身，恐怕两人也不会活过三刻钟……那些能重塑肉身的仙家至宝对于两人来说无异于虎狼猛药，虚不受补……

　　因此，再三思虑之后，杨戬不得不把父亲兄长重新送去轮回，纵然情有可原，却也让母亲真真正正的失去了丈夫和儿子，让三妹失去了父亲和大哥……最后，竟然连唯一的妹妹都被他压在了华山底下……这一家，全毁在了他手中……他早就该死了，三妹母亲有理由恨他的……

　　杨戬微笑着说道：“做平凡人也好，总能避开那些是是非非。生老病死，娶妻生子，百子千孙，与相爱的人白头偕老。虽不能跳出轮回，却也是另一番际遇，另一番幸福。”

　　玉鼎深深的看了笑着的杨戬一眼，淡淡的道：“你能想开就好。”

　　这时，像是突然感到了什么，玉鼎目光略过杨戬的元神，看向那始终紧闭的石门。“还是不死心！”

　　……

　　沉香平静的站在昆仑山皑皑白雪之中，站在始终大门紧闭的玉虚洞之外，终年飘飞的大雪覆盖了他，可他还是那般一动不动的站着，仿若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用法力去试图打开那扇看似简陋的石门，甚至没有开口说上半句话，就这么静静的站上几日，然后默默的放下手中众人费尽千辛万苦，求尽漫天神佛搜集来的各种奇丹妙药，离开。

　　他来的没有规律，站的时间长短也没有规律，似乎只是凭着心情做事。

　　这一切，杨戬不是不知，玉鼎也从没想过要瞒他。

　　事情总要去了结的，去见沉香也不算违了答应师父不见三妹的诺言。这么想着，杨戬渐渐显身站在玉虚洞前，在沉香即将转身而去的时候唤道：“沉香。”

　　这是沉香听了三千多年，早已熟悉进骨子里的声音，这是在华山之后再也没有听到过的声音。此时，这声音里没有了追杀自己时的冷肃严厉，也没有了当初刘家村溪头那般疼爱温和，仅仅只是淡淡的轻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沉香深吸一口气，转身笑着说道：“我以为舅舅再也不会来见沉香了……”

　　笑着笑着，眼泪竟然直直的落了下来，从玉鼎真人带走舅舅以来，如今已经有三年了。三年，又一个三年，沉香恨透了这个数字！当初，舅舅就是在那间暗无天日，夏热冬凉的小屋之中，不能动弹不能说话，还要受尽仆人侮辱众人嘲讽的呆了三年……

　　杨戬抬手想要擦去沉香眼角的泪，却在抬手的瞬间又轻轻放下：“沉香，你已经知道了啊……”

　　“沉香知道舅舅不想我们任何一个人知道，您曾经所做的那些事，所受的那些苦。但是，沉香还是知道了。没有像您希望的那样无忧无虑的活下去，真是对不起。”

　　沉香强忍着眼泪笑着道歉，这三年来，母亲的日日相逼，玉帝明里暗里的调侃讽刺暗示，梅山兄弟和三太子的不理解，瑶姬祖母一提到舅舅就变得极其难看的脸色，小玉……小玉那再也找不回来的单纯笑容，嫦娥姨母和四姨母那日渐冰冷的态度……

　　仅仅只是因为沉香拦住了所有人来打扰杨戬的行为，这一切的一切沉香都默默的承受了下来，但如今见到舅舅，似乎所有的隐忍委屈，所有的不安彷徨，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