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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妹天不亮便起床熬粥,顾宸很喜欢她做的桂花莲子粥,她手撑下巴,摇着手中的蒲扇,盯着灶炉里串腾的火苗,用慢慢的爱来熬制。
她今年十九,是老六清风唯一的妹妹,十兄弟里清风是第一个牺牲的人,攻打十里坡时不幸攀上疫症,茫茫沙漠,药材匮乏,顾宸和明涵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六在床榻挣扎,直到断气。
清风只大了顾宸三个来月,死去的时候刚刚过了二十的生辰。那时候清妹才十岁,顾宸将骨灰护送回去,拉着清妹的手跪在牌位前,对她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哥哥,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后来大了,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就独独记得俊朗的少年红着眼眶对她说的那句“照顾你一辈子……”
再后来,她大了,越来越漂亮,懂得男女之事后,三嫂时常开她玩笑,说她和顾宸郎才女貌,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时,说的多了,她的潜意识里,已经嫁给顾瑾瑜十次八次了。
在她的信念里,她的未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会嫁给顾宸的。不光是她,在府里很多下人眼中,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顾宸身边几乎没有女人,唯一亲密的少女,便是清妹。
天渐亮,清妹端着粥走到顾宸卧房前敲了敲门。
“瑾瑜哥哥,我刚熬好了桂花莲子粥,给你送过来。”
门吱嘎打开,露出一张蓬头垢面的脸,打着哈欠揉眼睛,看见粥顿时眼睛发亮,笑道:“哟,今天又是好口福,谢谢清妹妹。”
清妹微微皱眉,绕过云初进屋,将粥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床前,弯腰对顾宸道:“瑾瑜哥哥,你醒了么?”
顾瑾瑜闭着双眼,嗯了一声,表示醒着。手术之后已过月余,这每早的眩晕虽然减轻,却也难受的厉害,醒后总要静躺盏茶功夫才敢坐立起来,可惜换个体位,又要休息盏茶功夫才能消除新的眩晕。
清妹抬手扶着顾宸后颈,道:“那我扶你起来梳洗可好?”
顾宸抬手按着她的手,道:“清妹,辛苦你了,每日都早起熬粥,以后这些事情交给下人来做就好了。你先出去吧,这里有初一。”
云初不知好歹的凑上来,嬉皮笑脸道:“清妹妹放心,我把你瑾瑜哥哥伺候的好好的。”
清妹咬牙切齿看她一脸得意的笑,愤愤然离去。她实在看不惯云初一这个男人,本来吧他救了瑾瑜哥哥一命,她是感激的。但是,这个瘦的竹竿似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占据了瑾瑜哥哥的卧房后,她就明显感觉自己的地位被抢夺走了。
以前顾宸受伤或者生病,都是她日夜在床榻旁照顾。可如今,她连搭把手的机会也没有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踏出房门,听见身后房门关闭的声响,心里把云初一全家十八代拖出来骂了一个遍,才愤愤然离开。
云初手脚麻溜的洗漱完毕,一边束起满头黑白相间的发,一边走到床前道:“小姑娘好像不太喜欢我,啧啧,没道理呀,我这么英俊潇洒人见人爱,应该很遭小姑娘喜爱的好吧。”
顾宸想起来,云初在小镇上的确有好几个相好的小姑娘,还经常给她送吃送穿以示爱慕之情。
他笑了笑,道:“你倒是挺受欢迎的。”
云初道:“开玩笑,我可是云哥儿呀,到哪都能俘虏好几个姑娘。”她故意捏住顾宸下巴,调戏道:“瑾瑜哥哥,你就从了我吧,让云哥儿好生疼疼你。”
顾宸从小性格内敛,一丝不苟,严肃有余亲和不足。以前大哥就对几兄弟说过:“就老七这闷骚劲,无趣极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女儿会看上他。”当时众人纷纷表示赞同,背着顾宸交头接耳,怕是只有涵养极好性格温和的姑娘家才能配上老七,忍受这枯燥无味的男人。
世间姻缘,早已注定,闷葫芦最终装了一壶烈酒,品起来倒是回味无穷。
“你知道为什么清妹不喜欢我?”
顾宸摇了摇头。
云初笑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人家小姑娘对你有情,你却无意,怕是要伤了别人的心。”
顾宸微微皱眉:“别乱说话,她是我妹妹,可不能平白玷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云初摇头道:“你呀,武功一流,足智多谋,可惜情商却是一塌糊涂。你这不近女色之人,最终被我收了,我还真的烧香感谢老天。”
云初说着掐了一把顾宸的脸:“一张祸害众生的脸。”她嘴皮使坏,手上却不停顿,掀开被子,摸了摸顾宸身下的尿垫情况。
其实她是故意让顾宸分心,以免他觉得尴尬。术后出了些状况,脑中血肿毒素倒是清除,头疼是轻了,可是却出现了半身麻痹,小便失禁的后遗症。
不过比起最初四肢麻痹,两便失禁,这几月已经恢复了许多。
顾宸虽然做了心理上的准备,可面对残酷现实,终究还是过不了这个坎,每早换裤子和尿布,云初为其排泄等事,会让他异常烦躁,心情低落异常,脾气自然也控制不住。
云初怕他心情抑郁有伤身体,只能逗他分心,与他玩笑唠嗑分散注意力。他现在胸口之下丧失触感,冷暖不知,倒是方便一边打嘴炮一边换上干净裤子,垫好棉布。
这月余时间,云初日夜陪伴,白日为他针灸推拿,夜晚帮他翻身按摩,他虽看不清,却能时不时听见云初轻轻的哈欠声。他恼自己的无能为力,尽量调整心态,不想为她增添新的烦恼。
顾宸也算尽力了,努力适应自己身体的不便,配合云初和明涵的治疗,希望能尽可能改善身体的残障。
“搂着脖子,我们要起身了。”云初弯下腰,双手扶着顾宸肩膀。顾宸伸手搂住云初脖颈,身体被动抬离床面,两人抱在一起缓了缓,云初才放手让他自己坐稳。
“眩晕好像比前两天轻些了。”云初把轮椅推到床旁道:“这两天貌似睡醒还晕的难受,坐起来看你好像已经不太晕了。”
顾宸半垂双眼,道:“还有些晕,倒是忍得住了。”
云初帮他整理好里衣,把一件黑色缎面长衫帮他穿好,蹲下来为他穿袜穿鞋。
顾宸左脚之前还有些触感,如今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了,脚踝松弛,足尖下垂的尤其明显,经常还会痉挛。右脚相对好些,腹股沟和大腿内侧用力掐着,还有些知觉,就是定位不准,只有模糊大概的位置。胸腹麻痹无力,若是没有依靠,坐起来尤为费劲,需单手扶持才不会侧倒。
云初为他套上布靴,看着他并拢斜靠在一起的双腿,片刻的出神,随后赶忙摇头为自己鼓劲:我可不能放弃,我若放弃了,瑾瑜更是痛不欲生,会越来越好的,要相信自己,相信瑾瑜。
她拍了拍轮椅,让他听声辨位,立于一旁护着。
顾宸身体恢复些,便尽量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他常年习武,臂膀有力,虽移动之间有些费力,不过熟悉了身体的重心,转移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了。
明涵来的时候,两人正在喝粥,明涵被战神拖拽进屋,战神直往顾宸腿上扑。
明涵用了吃奶的劲扯住绳子,生怕这只体格庞大的公狼伤了顾宸。
前两天被狼崽子抓破的小腿还没愈合呢。
顾宸摸到狼头,拍了拍,命令道:“坐!”
战神立马坐在轮椅旁,直吐舌头。
“上次你把它留在家中,走了半月,让它落了心理阴影,见不着你整宿的叫。你三嫂被它折磨的足足瘦了一圈。我看你恢复的不错,今儿开始,物归原主,自己养去吧。”
顾宸摸着公狼的头,才发现它把脑袋枕在了自己大腿上,心里难免又是一阵失落。
饭后,明涵和云初为他双腿施针,刘锦则念急需他处理的要事,一个上午匆忙度过。
几件要事吩咐下去,顾宸便觉疲乏,明涵扶他躺着小憩,云初则出门去买些药材。
她最近正在研制新的配方,看能否缓解顾宸双眼的状况。
云初一件青衫长袍,黑色布鞋,她个子高挑,一身男装穿的风流倜傥。她哼着小曲出了门,身形消失在门口,清妹和艳娘才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艳娘是明涵的妻子,也算顾王府半个管家,府里采买会客等事务,皆由其安排妥当。
艳娘看着云初走的远了,才侧首看向清妹道:“云大夫怎得罪了你?偏要把他赶出府去?”
清妹今早已经梨花带雨数落云初一上午了,眼睛哭的核桃一样,拉着艳娘袖子伤心道:“三嫂,你要为我做主呀。自从这个云初一入府后,我一天就只能见到瑾瑜哥哥几面,都是短短几句话便被这人打发走了。开始我想他是大夫,便也听他话,可是……他也不能日夜独占瑾瑜哥哥吧?反正有三哥在,用不着一个外人常住府中,给他些钱,把他打发走了吧。”
艳娘笑了笑,心想小姑娘真是喜欢老七,现在连个男人的醋都要吃,看来什么时候还是和老七商量一下,看能不能促成两人之间的大事。
“我问问你三哥,若是不怎的需要云大夫了,那就赏赐些银子,打发走便是了。”
清妹松了一口气,破涕微笑:“谢三嫂,我真是见不得这个大夫,总是贴着瑾瑜哥哥极近,白日形影不离,夜晚同榻而眠,不知道的人还当瑾瑜哥哥断袖呢。”
她随口这么一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艳娘突然心头一惊,不说不觉得,一说起来,这两人好似真的亲密过头了。顾宸性子偏冷,很少与人如此亲近,吃喝拉撒都由这个年轻大夫亲力亲为,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毕竟清妹才十九出头,生活经验少了许多,忧患意识也不强烈。艳娘就不一样了,当即把这事记在了脑海,安排了几个心腹密切关注云初一的举动。
头三日,顾宸很少出门,两人关了门也不知在做些什么。第四日,阳光明媚,云大夫推着轮椅和顾宸在花园散心,云大夫左右看看没人,便偷袭顾宸嘴唇。结果顾宸偏脸躲避,亲在了脸颊上。
艳娘听了下人绘声绘色的汇报,当即没有晕过去,满脑子浮现的都是瘫痪目盲的瑾瑜,手无缚鸡之力,被云大夫压在身下亵//玩的场面,不由得打了几个寒战。
她以前是顾宸母亲的陪嫁丫头,从小照顾顾宸,关系可不一般。夫人死前将顾宸托付给她,她早把顾宸当做家人一般,怎可眼睁睁看着顾宸误入歧途?
她倒吸几口凉气,仍旧无法从震惊中舒缓过来,越想越后怕,赶忙朝顾宸卧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