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十三槐

17、第十七章

　　17.

　　旅行团换了一辆大巴车，车上空位很多，双人座，晏峤把行李放进行李箱，上车随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外面的阳光正好，她眯着眼睛从背包里拿了一顶黑色棒球帽扣在脑袋上。

　　卓歆和孙嘉勇坐在她后面那排。

　　小年轻精力旺盛，两个人捧着相机脑袋凑在一块嘻嘻哩哩的，闹个没完儿。

　　酆岩和唐如欢是最后上车的人，赵香坐在最前头朝着车门下面的他俩嘶吼：“快点的，赶紧儿上车！”

　　酆岩上了车，目光在座位之间游走，晏峤身子往下滑了滑，把脑袋缩下去一些。

　　人走过来，在她旁边停下。

　　她埋着脑袋，听到酆岩低声问她：“这有人？”

　　晏峤头都没抬一下，把腿上的背包直接往旁边座位上一簇，把头转向车窗外，无声拒绝。

　　场面静了一下，后座的小情侣都没了声响。

　　唐如欢站在酆岩的后面，晏峤听着她媚得酥骨的声音在说：“咱们坐这边吧，这里刚好两个位置。”

　　“……”

　　晏峤腿上陡然摔下一个物体——她的背包。

　　她蓦然转过头，男人已经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了。

　　唐如欢尴尬地站在过道中间，嘴角的笑挂都挂不住。

　　酆岩看也没看她一眼，淡淡开口：“我晕车，坐不了右边。”

　　唐如欢红唇一咬，看看他，再看看晏峤，勉强一笑，“那行，我坐旁边就好。”说完坐到右边去了。

　　后排的卓歆和孙嘉勇相视一眼，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晏峤脸都黑了，拿眼神削他，沉着声儿说：“我喜欢一个人坐。”

　　酆岩不为所动，手扶着扶手把座位往后放了一点，轻飘飘地说：“把窗帘拉上，光太扎眼了。”

　　晏峤咬牙切齿：“酆先生，前面是空着的。”

　　“我补会儿觉。”酆岩闭上眼睛。

　　“……”这男人真欠揍，他妈的晒死你得了。

　　晏峤瞪了他一眼，狠狠地拉上窗帘，帽儿檐一压，双手抱肩，闭上眼睛认命了。

　　周围的气压诡异地骤低，卓歆探着个小脑袋观察了一会儿，转头跟孙嘉勇咬耳朵：“我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孙嘉勇一脸懵，“怎么相识？”

　　卓歆小声地说：“就小说里经常出现的，互相看不顺眼的男主女主……”

　　孙嘉勇瞪大了眼睛，遂而又说：“你小声点！”

　　前座闭着眼睛的两人：“……”

　　“然后还相爱相杀……”

　　甜甜的声音又飘出来一句。

　　晏峤用力闭着眼睛，“……”

　　此时此刻，她特想把旁边的男人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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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明到瑞丽要坐上十多个小时的车，走的杭瑞高速。

　　晏峤在颠簸和平稳不断转换中渐渐睡着，中途车子在服务区停了一会儿，大伙都下去吃饭了，晏峤没什么胃口，托卓歆回来时给她带瓶水，就阖上眼皮睡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窗帘已经透不进阳光了，她拉开看了看，外面暮色已至，日头已经下落。

　　车里很静，大伙儿都在休息。

　　晏峤动了动发僵的身子，拿手机看了眼时间，眼光落在前座的车袋里有瓶水，应该是卓歆给她买的，她抽出来拧开喝了一口。

　　身旁的人也动了下，手臂擦过她的大腿外侧。

　　“几点了？”他鼻翼抽动两下，声音有点哑。

　　“……”晏峤没理，把水放回去，拉着帽子挡住脸。

　　酆岩转头看了眼黑漆漆帽顶下露出的鼻梁，晏峤的驼峰微高，不像别些女人的柔和，是英气的幅度，让她的脸看上去更加硬朗一些。

　　她嘴角的伤也没好，有点红肿，应该是没处理过就任由它放着了。

　　他看了一会儿，扭着手腕转过头去看身后大巴的后镜。

　　大巴身后跟着几辆不疾不徐的车，一辆卡车，三四辆小车。

　　酆岩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离得最远的两辆黑车，格外的眼熟。

　　他把头转了回来，看了一眼身边的晏峤，陷入沉思。

　　他得弄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值得让曾腾辉这么大动干戈地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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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晏峤离开他房间以后，他给谭城打的那一通电话里，谭城是这么说的：“岩哥，晏峤的资料我已经全部发到你邮箱里了，你回头看看。”

　　“另外……”谭城的声音很清醒，“曾腾辉这边没什么异常，只是他把左右手的费阳派去云南了。”

　　酆岩那会儿刚点了根烟，抽了一口，问：“那费阳，长什么样，微信给我发过来。”

　　电话挂断，酆岩手指夹着烟开始收拾东西，微信很快就过来，他顺手解锁，点开放大——照片上赫然就是昨天堵在晏峤门口的那个男人。

　　酆岩眼神阴鸷地盯着那张照片，半晌没动。

　　＊

　　大巴又走了两个多小时，赵香大着嗓门把车里的游客都喊醒，中气十足地拍着手：“来，现在进瑞丽了，一会儿吃完晚饭，我会带着你们去边贸街转一转。”

　　“边贸街，也叫兴市街，位于瑞丽市西北，缅甸就……”赵香口若悬河地开始介绍。

　　有位老太抱怨道：“这也太赶了吧？车坐了这么久，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了，那还有力气到处跑……”

　　老太这么一说，有几个年龄稍微大些的游客都附和两句。

　　卓歆还挺精神，兴致勃勃的，忍不住反驳了句：“那你们可以去休息啊，别耽误别人行程。”

　　老太眼一瞪：“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懂不懂尊老爱幼？”

　　“本来就是啊，你不去就不去，总不能让我们也不去吧？这行程都是订好的，今天不去，明天就要去下一个景点了。”卓歆哼了一声，看向赵香，“赵姐，对吧？”

　　赵香愣一下，赔笑：“对，是这样的……”

　　老太更火了：“对什么对？我给你们旅行社交那么多钱了，我是来旅游的，不是来遭罪的，我现在累了，别的地方都不想去，就想休息！”

　　卓歆翻了个小白眼儿：“那您就回酒店休息，行吗？”

　　“嘿——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儿……”

　　“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你得少数服从多数……”

　　大巴车里一时吵得不可开交。

　　晏峤捶了捶发疼的脑门，吸了口气吐出来，真想拿两团棉花儿把耳朵给塞住。

　　酆岩看了她一眼，缓缓出声：“想去的就去，不想去的回酒店休息。”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闹哄哄的车里突然静下来。

　　酆岩目光掠过其他人，“有意见？”

　　赵香正被他们吵得为难，这会儿赶忙出来和稀泥：“一会儿车子会先送我们到酒店，到时候我再统计一下要去观光的人数……”

　　两行意见不同的人这才消停作罢。

　　＊

　　酒店的环境还不错，位于市中心的位置，三星级。

　　晏峤跟着队伍登记完拿到自己的房卡就拖箱去等电梯。

　　身后男人也拖着行李箱骨碌骨碌地跟了过来，在她旁边停住，问她：“你住几号？”

　　晏峤转头睨他一眼，目光越过他——唐如欢拖着行李箱抖胸扭腰地过来了。

　　晏峤冷冷地扯了下嘴角，没应。

　　等电梯来了，她径直走进去，身后两人跟着进，晏峤伸手按了个“4”，酆岩和唐如欢都没动作。

　　晏峤盯着不断上升的数字，觉得自己挺倒霉。

　　电梯徐徐上升，到四楼停下。

　　晏峤走出去，走廊是L型的，一长一短。

　　身后两人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就一直跟着她，唐如欢喋喋不休地跟酆岩疯狂搭讪。

　　晏峤按着门牌号一直走到长的那条的末端，找到‘401’，刷卡进房，重重把门一带，彻底把唐如欢的声音关在门外。

　　酆岩见晏峤进了门，抬眼记住门牌号，他就住402，她的旁边。

　　遂而转头冷着脸驱逐唐如欢：“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唐小姐。”

　　怪了，那女人在的时候他就任由唐如欢亲近搭讪，晏峤一走，他就立马想离这种俗气黏腻的女人远远的，光是闻到她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儿味道，他都觉得呛鼻。

　　唐如欢一愣神儿的功夫，酆岩就已经刷卡进屋把门关上了。

　　“什么男人啊……”唐如欢狠狠地瞪了一眼402的房门，扭头拖箱去找自己的房间，高跟鞋踩得蹬蹬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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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酆岩把行李箱放好，从电脑包里拿起笔记本打开，登录邮箱，点开谭城发来的邮件。

　　内容不长，一拉滑动条就能见底。

　　上面纪录着晏峤从小到大的经历，酆岩浏览了一遍，打开了最下面的附件，里头有几张照片。

　　全是晏峤，从小学到高中的证件照，酆岩的目光定在最后那一张红底的证件照上，她那时候年龄还挺小，留着长发，眉目之间还带着青涩，眼睛很亮，额角有一小簇薄薄弯弯的刘海，嘴角抿出一个淡淡的弧度。

　　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个女孩子是干净并且柔和的。

　　酆岩眼前蓦然出现一双像深潭一样漆黑的眼，以及嘴角总是往下耷拉的冷硬脸庞。

　　也不知道谭城抽什么疯了，在后面又添了几张照片，有清晰的也有模糊的。

　　应该算是近照了，照片上的她已经是现在短发的模样，大多都是穿着一身黑衣的，站着抽烟，跟旁人说话，坐在车里闭着眼睛休息。

　　酆岩拉到最底下，停住——

　　那是一张在晚上拍摄的照片，曝光太强，晏峤双手背在身后被一个身穿便衣的男人推着，她是低着头的，看不清表情。

　　照片的右上角几个明晃晃亮着灯的大字斜着——B市江宁区分辖派出所。

　　酆岩静静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合上电脑，起身开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