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知道》常唯欢

7、第七章

　　忍冬被踹倒在地上，眼看着那人一刀砍下来，她顾不得肚子疼，只紧紧地闭上眼睛，同时伸臂去护住自己的头。

　　感觉好像有热热的东西滴到自己的脸上，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她惊魂未定，等缓过神来，才看到祈世朗的脸。

　　“你没事吧？”他问。
　　忍冬摇头，她没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却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就好像是血的气味。她的脸上还有一种奇怪的湿润感，她想伸手去擦，刚一抬胳膊，却“啊”的叫了起来。
　　原来她还是被伤到了，她到现在才觉得疼。

　　祈世朗也不废话，打横抱起她就往车边跑。
　　忍冬从记忆开始，就从没人这样抱过她，她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好像并不觉得有多痛。
　　而在听到他渐渐粗重的呼吸声时，忍冬终于有点小小的汗颜：或许，她该减减肥了。

　　***

　　苏明远一看到祈世朗抱着一个女人一身是血地跑进来就乐了。
　　将嘴中的牙签扔到垃圾桶中，他慢悠悠地站起来，做了个要迎上去的动作，脚下却像粘了狗皮膏药，一动也不动。

　　“哟，这时什么风，把祈老板刮进来的……”他像才发现祈世朗身上的血，大笑道，“英雄救美呢这是？”

　　祈世朗没功夫跟他磨洋工，简单利落地三个字，“看看她。”

　　苏明远终于紧张起来，几步跨到忍冬的面前，帮着祈世朗将忍冬放到急诊台上，开始检查她的伤口。
　　“对不住啊，我以为是世朗受伤了。”他向忍冬道歉，“我跟他闹惯了。”

　　忍冬躺在床上，因为失血她觉得有点头晕，也有点冷，但还是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她喜欢看别人笑，这会让她觉得安心。
　　何况这位医生还笑得那么好看。

　　可是祈世朗的脸色却一直不太好，尤其是苏明远掀开忍冬的衬衣时，他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做什么？”

　　苏明远笑得意味不明，“给她检查啊，要不然能做什么？”

　　祈世朗嘴唇一点点抿紧，手却一点点松开。

　　苏明远却将已经掀起的衬衣角又放了起来，一边放一边还冲着祈世朗笑，那种笑容特别欠扁。

　　***

　　“没大碍，都是皮肉伤，没伤着骨头，也没伤着内脏。缝一下针，注意伤口感染，不要沾水，不要吃发物，按时换药，养个几天就好了。”检查完苏医生说，他说话时眼睛是看着祈世朗里。
　　祈世朗阴着脸，微皱着眉，“就这样？”

　　被侮辱了医术的苏医生不干了。
　　他从桌上拿了一支牙签出来，叨在嘴里，神色里写满了“你行你上啊”。
　　“怎么着？不相信我是吧。不相信您别来我这儿啊……”说着眼睛偏到忍冬身上，“要不给她做了CT，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
　　他将“仔仔细细”四个字咬得很重且慢，眼光也像手术刀，好像正一点一点割开忍冬的衣服。

　　祈世朗挡到他和忍冬之间，冷着脸，“帮她处理。”

　　苏明远立即要叫护士过来，祈世朗打断他，“你来。”

　　苏明远乐了。
　　“你不是不相信我嘛！”在祈世朗冷冷地注视中，他举起了手，“得得得，我上，我上还不行吗？真是怕了你了。不过先说好啊，我是个大男人，下手有点重，弄疼她你可别心疼。”

　　忍冬只觉得疼，全身都疼，即使从小没得到过多少关心，可是这种疼痛却不会因此就变得好忍受一点。所以她一直都没怎么留心这两个人的谈话，直到听到苏明远的最后一句话。

　　她忍不住偷偷去看祈世朗，一下子撞到他的目光。
　　他其实没什么特别紧张的情绪，她的脸却一下子烧起来。

　　正心脏狂跳着，祈世朗的脚动了动，面向了她。
　　“不要怕，他是吓唬你的。”他的脸上在这时终于有了一点笑意，“不会很痛的。”
　　其实她真的很痛，可是祈世朗那么温柔，习惯了忍受的忍冬觉得再痛一点好像都没关系了。

　　***

　　祈世朗看着忍冬，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单纯和呆萌，那上面，还有几点受伤时溅上的血迹，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擦拭，可是擦不掉。那血已经干涸了。

　　指尖触感柔软，好像要被吸进去一般，女孩子的呼吸很轻浅，可是胸口的起伏却越发明显。他抿唇思忖一会儿，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

　　忍冬的头轰得一下，其激烈程度不亚于原子弹爆炸，整个人彻底地懵圈，连痛都感觉不到，隐约间只好像听到苏明远怪声怪气得在叫“我要打电话给警察叔叔，这里有人虐狗！”

　　***

　　苏医生的医术还是很值得信赖，该涂药的涂药，该包扎的包扎，动作干净利索得如行云流水，差不多收尾时他得意地看了眼一直盯着他的祈世朗，一挑眉，“满意了吧，嗯哼。”

　　祈世朗却对此持保留意见，“行了？”

　　苏明远倒地，强忍着一口老血问，“要不给她系个蝴蝶结？”

　　祈世朗一副不置可否的神色。

　　受到挑衅的苏医生于是就真的给忍冬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

　　忍冬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其实只是看起来恐怖，实际伤势并没有那么重。
　　但睚眦必报的苏医生很不满祈先生的行为，所以他给忍冬包扎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就连只是擦伤的手掌也用医用纱布裹了个严严实实。所以最后忍冬是被“五花大绑”得出了医院。

　　祈世朗本来要抱着她，可是忍冬脸皮薄，怎么也不肯，祈世朗只能将西装披在她肩头。

　　忍冬不敢抬头看他，只能尽量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可能是习惯了忙碌的人，他走得有点快，她受了伤，渐渐得又落后了一点。

　　他停了下来，低声问，“很痛吗？”
　　可能是麻药还没过，忍冬其实并不觉得痛，她只是觉得冷。可是她不敢说，只能摇头。
　　他却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肩头。

　　晚风很凉，忍冬的脸是热的，后面的路灯将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很长，很温馨的画面，可是其实因为她手臂上伤的缘故，他只是虚虚得揽着她而已。

　　忍冬觉却得轻微地别扭。她将整个记忆搜索了一整遍，也好像没有过这种经历，所以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显得自如一点。

　　“当时怎么不跑？”祈世朗忽然问，“我不是叫你快跑吗？”
　　忍冬被吓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其实……”祈世朗说，“我自己能应付的，你过去反而……”

　　这种情况有点出乎意料，虽然没有帮上大忙，可是忍冬从没有想过自己是在拖后腿。她不由地抬起头，灯光下，祈世朗模糊的表情她有点看不明白。
　　“下次你要听话，明白吗？”

　　忍冬却觉得非常的丢脸，身上受得这些伤也变成了笑话。
　　她低下头，忍着眼中的泪，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她从来没想过原来是这样。原来她这么没用，只会做猪队友。
　　“真的很对不起。”

　　祈世朗看着忍冬低下头，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像做错事的小孩。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不过只是想救他。

　　她的头发很黑，在灯光下好像能闪光。他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却生生忍住了。
　　她低头的一瞬间，眼里闪着的泪光他不是没看到，可是，他怎么可以觉得她可怜？

　　“走吧。”他说。怀里的人缩了缩，很小心地避免和他的身体接触。一直到坐上车，忍冬都没有抬起过头。
　　这一次她是真的无法自己系安全带，他探过身，帮着她系好，发动了引擎。
　　这时他听到她小声地说了句话。
　　“什么？”他看向她。
　　忍冬仍然没有抬头，声音也极小，带着一点哭音。
　　“真的对不起。”她缩在椅子里，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地双臂做着抱肩的动作，肩头微颤，“弄脏你的车了。”

　　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到他的心里，他几乎没有犹豫，用力扳过她的脸，狠狠吻上去。

　　***

　　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受伤的双臂无法用力，她不能推开他，只能尽量将自己往椅背里缩，可是没有用，他那么强悍，在她的口腔中肆虐，攻城掠地。那种“我怎么这么没有用”的感觉包围着忍冬，她终于连心理也放弃了抵抗。
　　反正都没有用，所以，就这样吧。

　　最后祈世朗终于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
　　“谢谢。其实我是想谢你……你那么勇敢。”

　　***

　　忍冬刚刚忍住的泪水又流下来。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那样低着头。

　　她的手臂上包着厚厚的纱布，上面还系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看起来非常的滑稽。
　　就好像她一样，那么滑稽，以为自己那么伟大，却只是在帮倒忙。

　　他说的“勇敢”，其实只是“愚蠢”罢了。

　　她的脸被他捧了起来。

　　忍冬想摇头摆脱他，可是祈世朗的手那么有力。

　　她避不开，只能闭上眼睛，然后感觉他又吻了上来。

　　可是这一次却不是刚才那么霸道和急切，他那么温柔，只是轻轻地用嘴唇碰她的，伴随着低低地叹息。

　　忍冬更觉得伤心，就好像小时候考不到好成绩却得到了别人的安慰那样。

　　***

　　车窗外忽然有一道光照射过来，还有人在用力地敲车窗。
　　祈世朗一把将忍冬的头按到自己胸口，同时降下车窗，冷着脸看外面正笑容满面的人。

　　苏明远将手中用来看诊的小手电收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双手插兜，看起来相当轻松自然。
　　“不好意思，我看你的车一直停这里不走，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他耸着肩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我不知道你们……抱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