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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act-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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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迦勒底物资传送过来的期间,白斗一直心不在焉。
“前辈?”
玛修叫他时,白斗虽然若无其事地回答了一句:我没事喔。然而,他的精神一直无法集中,至于理由他心知肚明。
一个不留神,脑袋里就回响起海伦娜那句斯卡哈战败的消息。
和众多的Servant相遇、离别、签订契约之后,白斗逐渐能够分辨Servant到底有多强。顺着这一感觉,斯卡哈当然被他认定为极为强大的Servant。
单从气势和作风上来讲,留在迦勒底的Caster库·丘林、还有Lancer的库·丘林们都要逊于斯卡哈。
但是,这个斯卡哈却被堕落的Alter库·丘林杀掉了。
而令白斗烦恼的另一个人,则是手腕鲜血淋漓的Caster。
和库·丘林交战、并归来的Caster,手腕仿佛被千刀万剐了一般皮开肉绽,满地都是四溅的血液。
但Caster却笑着说道:我没事,没看起来那么痛。然后她就像将手腕从白斗和玛修的视线里藏起来似的、盖住了手腕。即使南丁格尔迅速抓住了Caster、用绷带包扎好了伤口,然而,裂开的肉|体间露出的白骨、以及染红了衣襟的鲜血,依旧牢牢地烙印在白斗眼中。
至今为止白斗也见过许多受伤的人。在冬木、奥尔良、罗马、俄刻阿诺斯、伦敦,以及这美利坚。
遭遇过雷夫·莱诺尔、化为魔神柱的伊阿宋,还有所罗门王。
但白斗绝不能说自己习惯了。即使是现在,每逢忆起当初他都会颤栗,不知几度从噩梦里惊醒。
Caster是白斗遇见的第一个令他觉得“值得信赖”的Servant。现在的玛修当然也很可靠,而最初教导玛修使用宝具,并守望、引导他们的人就是Caster。
那个Caster受到了只看一眼就知道有多重的伤。这一事实,比想象中还要打击白斗。
一直坐在帐篷里也静不下来,最后白斗在玛修的陪伴下出去走动。
迦尔纳也在他们的不远处,他和在迦勒底时一样,面无表情泰然自若地站立着。
“迦尔纳先生,说起来、Caster小姐呢?她到哪里去了?”
对于玛修的提问,迦尔纳立刻即答道。
“被南丁格尔拉走之后就没看到了,大概在操纵侦查的使魔、或者治疗伤病吧。找她有什么事吗?”
“不,没有。虽然没有……”
白斗想:都到了决战的前夜了,难道Caster和迦尔纳不说说话吗?
自再会以来,至少从白斗的角度看来,无论是迦尔纳还是Caster身上都看不出什么感情的起伏。
罗摩时常用温柔的眼神注视悉多,悉多和罗摩经常牵着手,但是Caster和迦尔纳完全不会这样。说是寡淡也不为过。
“Master,玛修。你们这是多余的感伤。”
在他们发问之后,迦尔纳平静地回答。
虽然明白他无论何时都是没有恶意的,然而这叫人无所适从的说话方式,还是令白斗和玛修不由得面面相觑。
“我说啊,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啊?”
这时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白斗回头一看。
是站在帐篷之间的Caster。她放下了往常盖在她身上的灰色斗篷,柔亮的黑发垂落在肩上。
Caster走过来,踮起脚朝迦尔纳的肩膀劈了一手刀。
“Master是在关心你,怎么能用这么伤人的话来回答。”
“我当然很感谢Master的关心。但是,Master正因为斯卡哈的死亡而消沉,不能让Master再为我费心。”
这时Caster朝看着他俩的白斗和玛修回过头。
“所以,白斗阁下。这才是迦尔纳的真心话啊。”
Caster面无表情的措辞带着些许诙谐的意味,青色的眸子闪着恶作剧似的光彩。在这样的眼神下,Caster的年龄看起来简直和玛修相差无几。
“嗯,谢谢你,Caster。”
白斗苦笑道。Caster轻轻点头。
“请不要在意,Master。顺便恕我冒昧,这个人在迦勒底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有因为说漏话而和别人打起来吗?”
“…………你在担心些什么啊?”
“与其说是担心不如说是在意。”
“这是一回事。与其关心我的人际,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吧?”
噗。玛修和白斗听着Caster和迦尔纳的对话,不由笑出了声。Caster也微笑起来。
“太好了,Master和玛修终于笑出来了。”
“…………让你我的对话成为笑料、从而缓解Master的紧张吗?原来如此,看来在人际交往方面,你比我早擅长多了。”
“不,与其说我擅长交际,还不如说是你在这方面太…………低能了吧?”
“……………………说的也是。”
看着两人一脸正经地犯傻,白斗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恐怕是自来到美利坚以来头一次吧?白斗笑着想道。终于可以笑出来了。
“话说回来啊Caster,你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啊。”
笑够了之后,白斗一边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一边说道。
不,应该说是,她在和迦尔纳说话的时候才是她变得最不客气的时候。
听他这么说,Caster耸耸肩。
“因为在这个人面前根本说不了谎啊,所以必然的,我也因此变得只能说真心话了。”
“啊,是‘贫者的见识’吧。”
玛修以一副明了的表情击了击掌。
迦尔纳那足以看破话语中的谎言、甚至看透人的本质的眼力,升华成了他的技能之一。
即使如此,Caster那种“既然不能说谎那就说真心话好了”的做法,其实也相当累人啊。
白斗看着Caster想道:可话又说回来。
Caster毫无疑问是个善人。她不会任意妄为,性格也很老实,虽然也有在必要情况下胡来的时候,不过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英雄们所追捧的蛮勇。
然而,美狄亚断定过:Caster被神诅咒了。
“Caster,你的诅咒不能设法解开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白斗已经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玛修踌躇地拉住了白斗的衣袖,迦尔纳扬起了眉,Caster也一度歪了歪脑袋,然后慢慢地摇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Master。我的宝具原本就是神赐予的力量,所以它对神的诅咒是无效的。”
“是这么、回事啊。”
Caster明明有着祛除诅咒的力量,但她却无法解开自己的诅咒。但话不能以“真是讽刺啊”而一言蔽之。
听见她的话,迦尔纳闭上了眼睛。能够辨明谎言的迦尔纳想必也明白Caster所说的是实话。
“Master,又露出可怕的表情了。”
然而,身为当事人的Caster却笑了。和方才不同,这是浅淡又虚幻的微笑。
“我被诅咒的缘由太长,在此就不做说明了,就结论而言,这是我自身意志的结果。无论他人怎么说,我都不会顺从命运的安排。但是…………给人添了这么多麻烦,还是令我非常过意不去。”
“你想说,你只是在贯彻自己的意志吗?确实,只要你这么说,我和Master都不会干涉。你现在的任务是守护Master、尽可能地减轻他在精神以及身体上的负担。所以,像这样岔开话题也是妥当的判断吧。”
Caster以光速给了迦尔纳一计肘击,然而因痛苦而变了脸色的人却是Caster。
“你故意的吗?故意的吧?不,你就是故意的。所谓的心意被你这么彻底的揭露出来,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吗?”
“…………抱歉。”
Caster扭向一旁:道歉有什么用。迦尔纳困扰似的挠了挠脸。
“前辈,这应该……不是在吵架吧?”
连玛修都这么说。白斗再度想道:在场的人除了自己,全部都是天然系的。
不过,且不论心结是否解开了,Caster的开解确实有效果。
“嗯,谢谢你,Caster。”
听他这么说,Caster深海般的碧眼,直视着白斗的黑眼睛。
“该道谢的是我才对。你们在冬木至始至终都信任着我这个来路不明的Servant,使我至今都记忆犹新。那真的是非常令我高兴的事。而且,正因为有你们,我才能在这里与迦尔纳再会。Master、玛修,我由衷的感谢你们。”
Caster之所以关心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迦勒底的Master和Demi·Servant,而且因为他们是白斗和玛修。
Caster说: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会,所以决定现在就向你们道谢。迦尔纳也放开了自己环抱的手臂。
“那么,我也要向Master道谢。Master召唤了我,在美利坚也允许了我的随同,所以我才能实现我的愿望、和这家伙再会。因此,我要对Master献上吾枪,以及发自内心的感谢。”
尽管颜色不同、两双浮现着同样温柔眼神的碧眼,注视着白斗和玛修。
白斗想:为何他们能够如此不畏惧别人的眼光、率直地说出感谢呢?
白斗曾大量查阅过迦尔纳的传说,也从迦尔纳那里大致的听过Caster生前的故事。
继承了神明的血、却没能在幸福的教育下长大的两人,各自长大成人,分别成为了武人和医者,结为夫妇。尽管有过一时的安稳岁月,但他们的结局俱是悲剧。
然而,两位Servant却并不为此悲痛,对自己的一生也没有后悔。只是自然而然地走到这里罢了。
理所当然地战斗,理所当然地医治。事实上,对他们而言这才是理所当然地行为。
战斗结束后,Caster肯定也会和以往在特异点见到的Servant们一样消失掉,直到白斗他们回归迦勒底的时刻到来,这两人也一定会毫无变化、干脆到不可思议地接受离别吧。
这也是可以说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然后干脆地放弃掉的事吗?就不能做些什么吗?比如说,产生奇迹的圣杯……
“Master。”
Caster以沉稳的声音呼唤白斗。
看透了一切,如同青色水晶般透明的眼眸看着白斗,仿佛在噤声说着:这可不行啊。
迦尔纳在一旁看了眼Caster的侧脸,Caster一瞬间也看向了他,然后伏下了眼帘。
“也许我以后会被迦勒底召唤,到那个时候,就承蒙你们关照了…………至于能否被召唤,就取决于Master的幸运值了。”
说完,Caster一改先前的沉重,稍稍幽默了起来。
“你就指望Master的幸运值了?”
Caster耸耸肩,玛修见此,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那就一定没问题。前辈召唤Servant的成功率可是很高的。”
说的也是呢。看着后辈闪闪发亮的眼神,白斗不禁重重点头。
“看,前辈也这么说。”
“还真是可靠啊。啊啊,那我就放心了。”
Caster露出了如同花朵绽放般的微笑,一旁的迦尔纳也像是在忍笑似的用手掩住了嘴。
“好了,Master。你差不多该睡觉了吧?为了明天的战斗,好好休息也是必要的喔。”
“……说的也是,好吧。”
好了快去吧。Caster和玛修一边说着,一边把白斗推回分配给他的帐篷。
玛修、Caster和迦尔纳不需要睡眠,直到白斗入睡,三人都守在帐篷旁边。
无论是在迦勒底的走廊还是在船上,白斗的特技就是能随时随地入睡。昏暗的帐篷外传来士兵们无休止的嘈杂噪声,不过白斗一躺在床上就立刻犯起困,盖上了眼帘。
“前辈果然累坏了。”
白斗很快就睡着了,玛修拨开粘在他脸上的头发,小声说道。
“是啊。玛修阁下不要紧吗?”
“我是前辈的Demi·Servant,所以不要紧的。接下来我来守夜吧。”
“我知道了,Master就拜托你了。”
玛修干劲十足地回答道:没问题!Caster对此回以微笑,然后说着“我们出去吧”,和迦尔纳一起走出了帐篷。
“不守着Master没问题吗?”
“有玛修守着呢。这么多人待在帐篷里的话,Master也会紧张的。”
迦尔纳和Caster在帐篷的入口,像守卫似的并排站着。
如同无言的石像般的两人在沉默了一阵后,迦尔纳率先开口道:
“伤口不痛了吗?”
“…………已经治好了,不妨碍战斗。”
“作为身体由魔力构成的Servant的话确实是如此,但若是作为肉身,那等程度的伤足以让你的手腕废掉。就结果而言你救了我的命,但这般轻率地踏足生死之境的举动,实在叫人背脊发凉啊。”
“你是想说…………‘别叫我担心’?”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哈啊。简直像是要把魂都吐出来似的,Caster深深叹了口气。
她也明白被人担心是值得心存感激的事,而且冲到迦耶伯格面前的举动即使被批评为蛮勇也是理所当然的。说实话,那种可怕的行动她也不想做第二次了。
但是,如果被迦尔纳训斥,那她会觉得彼此半斤八两。
迦尔纳在认为有必要的时候,也同样会毫不犹豫地踏足生死之境。毕竟,他可是无欲无求到仅仅因为被请求了而已,就把保佑自己不死之身的铠甲都送人了的家伙啊。
予他人以慈爱、祝愿着他人的幸福,而在这个过程中却把自己贬到了尘埃里。在这一点上迦尔纳和Caster非常相似。
更何况,这两人即使劝告对方不要胡来,也毫无说服力。
话说回来,一旦受人所托就无法拒绝这一点,Caster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我今后会尽可能不再做出那种举动。”
“只是尽可能吗?”
“我可、不想说谎。”
就算说了也没用。
现在,Caster对迦尔纳还有不得不说的话。
仰望着满天的繁星,Caster慢慢编织着话语。
“迦尔纳,大部分被召唤的Servant都有愿望对吧?”
“是啊,不过也有例外。大抵都是有愿望的。不过,你看样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把愿望寄托于圣杯吧。”
Caster点头:没错。
万能的许愿机,Caster和这东西合不来。因为圣杯与被喻为全能全知的神,有太多重叠之处了。
“是啊,但我也不是没有愿望。我的愿望是,与你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
生前,Caster为了自己而舍弃掉了自己的命。
“直到离别到来为止,我都想待在你身边。如此,即使明日就是离别的那一天,我也绝不后悔。”
“…………你若希望与我和Master并肩作战到最后,那就是说你不打算在中途殒命。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与其说是答案不如说是约定吧。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前,我不会死。”
Caster和迦尔纳都非常清楚,在战场上“我不会死”这句话有多么的缥缈不定。
即使如此,Caster仍这么说了。迦尔纳闭上眼点点头。
“我明白了。确实,你的顽固、多礼、死心眼、还有对约定的严格恪守都非常可信。”
“那个啊、这些话与其用来说我,用来形容你才比较恰当吧。总之————谢谢你信任我,迦尔纳。”
任星光照耀着长发,Caster低语道。
后来,两人一直小声地进行着平淡的对话。
迦尔纳讲着圣杯战争时候的事,Caster时而吃惊时而苦笑时而发怒,表情少见的不断变化着。
Caster很遗憾自己没有圣杯战争的经验可以讲,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总之,两人轮流守夜,看着睡去的Master以及守护他的玛修度过平稳的、谁也无法打搅的一夜。然后,地平线染上金黄的时候到了。
宣告开战的朝阳终于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