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香》鱼目

39、36 别离（下）

　　果然，曾路见他出了楼，头重重磕到了地上，然后沉声劝道：“大王，您不用去找了。少监大人早已出城，没人知道他的去向。”
　　敖修明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愣，片刻后立刻明白了过来。
　　是啊，昨夜自己离开小楼时，宫门、城门皆已落锁。
　　若非有人暗中相助，湑彥根本无法做到悄无声息地离开。

　　没等敖修明说话，就见身旁闪过一道人影。
　　敖翰飞瞪红了双眼，一把抓住了曾路的前襟，几乎将他从地上拖起，怒吼道：“为什么你要帮着湑彥离开王宫？为什么？你不知道他的伤还没有康复吗？倘若，倘若……”
　　敖翰飞说不下去了，他不敢将心里的担忧说出来，生怕会一语成谶，令自己懊悔终生。

　　敖修明上前拉开了情绪激动的弟弟，神情阴寒地看着曾路问道：“我知道，他若自己不想走，没有人可以逼他。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帮他？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件事？说清楚所有经过，不然，我杀了你！”
　　面对二殿下的愤怒，曾路倒是没觉得什么。
　　现在猛然对上敖修明的视线，却令他不禁瑟缩了一下。

　　他又跪回地面道：“回禀大王，小人会帮着少监大人，是因为小人觉得，大人的离去对眼下的局面有诸多裨益。至于时间，差不多是一个月前。少监大人主动约了小人来小楼谈话。他说，等他把药铺卖掉后，就让小人安排他离去，不要惊动任何人。昨日少监大人告诉小人，他该处理的事都已处理完，到了该走的时候，所以小人才安排他出了九重城。”

　　敖修明听完曾路的回话，突然想起那日和湑彥一同出宫的事。
　　难怪，那日他不让大掌柜把话说完；
　　难怪，那日的琴音里含有明显的悲戚之意；
　　难怪，那日弹完《五韵寒》，他还给自己讲了那样一个故事……
　　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别人尚且罢了，他总自以为是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但事实上根本不懂他的心意。
　　落得今日生离难寻的下场，真真活该……

　　敖修明不断懊恼之时，一旁的敖翰飞则是惨白了一张俊脸，整个人抖如筛糠。
　　他比谁都清楚，为何湑彦会在那时求助于曾路，分明就是在自己将大哥和凤王的协议说出后不久就作出了决定。
　　原来，这就是湑彦给自己的答案……
　　真是太可笑了！
　　自己费尽心机，却还是不能让湑彦回心转意，宁愿一走了之……
　　还以为自己真能和大哥一争高下，不曾想竟连下场的机会也没有。

　　“哈哈哈哈……”敖韩飞一边放声大笑，一边落下泪来。
　　敖修明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受刺激太深，乱了神志，忙用力握住了他的肩膀，高声道：“韩飞，韩飞，你醒醒，别胡思乱想，快清醒过来！”
　　借助肩膀上传来的轻微痛意，敖韩飞急促喘息了几下，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面对着眼前大哥焦急的面容，他忍不住瘪了瘪嘴，犹豫着将这件事讲了出来。

　　敖修明听完他的叙述，不敢置信地松开了手。
　　他防着朝里的那些大臣，却从未想过敖翰飞会将这件事透露给湑彥。
　　他以为翰飞至少会顾忌着湑彥的身体。
　　敖修明深深拧着眉宇，强扼着胸腔内翻腾的异样情绪，沉声道：“现如今，追究是谁的错根本不重要，先找到人再说。”

　　“清河，你去找霖通，传我口谕，让他带领两千近卫军搜查九重城四大城门外三十里的地方，一定要一寸土一寸土地找。湑彦伤势未愈，就算骑马也走不快。倘若……找不到人，不用回城，沿着官道往虎族边境方向去找。湑彦家乡在虎族，他有可能回了老家。还有，沿途方圆十里内所有能住人的地方都不许放过。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是。”
　　清河偷瞄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曾路，急忙领命而去。

　　清河走后，有侍从手捧朝服进了院门。
　　“已是卯时三刻，请大王更衣，准备上朝！”
　　敖修明看了看鲜亮的朝服和珠冠，厉声道：“传我口谕，今日免朝，众臣皆散。若有奏报直接呈交御书房，等我回来再行定夺。”
　　曾路听到敖修明的王命，忙抬起头来，想劝说几句。

　　哪知没等他开口，敖修明就走到他的面前，低下头一字一顿道：“现在我就要去药铺，你一起跟着。既然你滥用职权，让他可以在宫门、城门关闭的时间里轻易离开九重城，那就罚你再把他找回来。没找到人之前，你不用回这座王宫！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一年，甚至更长时间。听清楚了吗？”
　　早在答应帮助湑彥的时候曾路就想过，龙王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样的结果比他预料的好太多。
　　他冲着敖修明重重磕了个头，道：“小人听清楚了，小人这就去准备马车，请大王梳洗更衣。”

　　马车极速穿过城中大道，来到回春堂门口。
　　敖修明推开门跳下马车，心就沉了下去。
　　回春堂的大门紧闭，连招牌都卸了下来。
　　曾路上前砸了几下门，不想门竟然被打开了。
　　回春堂大掌柜看着门外众人，不由一愣。
　　他眼尖瞧见站在敖修明身后的敖翰飞，忙低声道：“二……爷，你怎么来了？”

　　“大掌柜，湑彥呢？他有没有回来？”
　　“东家？他不是在宫里养病吗？”大掌柜一脸茫然。
　　“湑彦他……”
　　敖翰飞的话被敖修明打断了。
　　“这店铺是不是卖了？”敖修明问。
　　“您……我记得了，您前几日和东家一起来过，就是那日东家签了中保手续，卖了店铺。这不，我在等着新东家上门点货呐！”大掌柜说道。

　　果然如此！
　　敖修明紧了紧袖中拳头，一腔怨气不知道该向谁发。
　　“他没说为什么卖店铺吗？”
　　“东家说他在宫里当差，顾不过来，就卖了。当时说得急，找的下家出价很低，我还劝过他。但他执意要卖，就没辙了。”
　　一众人听了这话，哪还不知道湑彥这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再回九重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