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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竞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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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峪商的带领下,三人来到城郊的一座大宅院。
院门上没有挂匾,几位家丁装扮的人正在门口接客。
孟峪商掏出份红面烫金的请帖对着那些家丁扬了扬,立刻有打扮利落的知客将他们引入内院,并将三人的坐骑牵去后院照料。
没走几步,敖翰飞就发现这个宅院有些古怪,显然是为了今天的大会进行了大量改造。
寻常人家用来建造待客厅堂的地方搭着个宽大的凉棚,在凉棚的三面各立着一排屋子。
大部分的房间已有人占据。
知客将敖翰飞他们带到面南屋子的最东头一间房间内。
还没等他们坐定,就有侍女们鱼贯而入,摆上了满满一桌的茶点。
三人一边聊着一边吃着茶点,大约等了半炷香的功夫,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也不知什么时候,凉棚里站了几个人。
领头那位看着相貌堂堂,衣着不俗,眼中不时闪着精光。
在他说完段简单的开场白之后,秘宝大会正式开始。
最先被摆上台的是一把古意盎然的青铜剑。
虽然剑柄上有几个小豁口,剑身也挂着不少铜锈,但主事者说这是把六百多年前一个被覆灭的王族之物,象征着那个族的统治权……
在主事者介绍宝剑的同时,有两名家丁抬着装剑的漆盘,走到各个房内,好让来宾们在近处看清全貌。
之后有不少买家开始往上飙价。
最终,这把敖翰飞眼中的破铜烂铁以两百六十金的价格成交。
听到这个数目,敖翰飞差点被口中的点心噎到。
忙着灌茶水的同时,他在心里不断嘲笑买剑的“冤大头”。
第二件露面宝物的是一尊金酒樽,上面镶嵌着四枚指甲盖大小的翡翠。
在阳光的映射下,酒樽上的掐丝睡莲金光熠熠,十分眩目。
因为本身的品相好,加之主事者的好口才,这盏酒樽以一百八十金的身价被一位客人买走。
宝物不断被呈上,价格也一再被提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些有钱人,不管摆上来的是什么破铜烂铁,都有人将其收入囊中。
看完几轮的竞宝,敖翰飞开始觉得无聊。
那些宝物虽然也有出色之处,但完全不能勾起他的兴趣,倒是房内其他两人看得津津有味。
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提前退场的时候,眼角瞥见了又一件宝物上了台。
一瞬间,嘴里那口还没咽下去的茶水被他噗的一下全都喷了出来。
顿时,放在近处的三盘茶点遭了殃。
被抬上来的是一种双尾狼妖的尸体,这种妖兽曾是光明大陆上有名的杀戮者。
只要是被这种狼妖成群洗劫过的村落,十之八九会尸骨遍野,鸡犬不留。
约二百年前,双尾狼妖在龙族的国境内大兴肆虐,弄得老百姓怨声载道,闻风丧胆。
为此当时的龙王、敖翰飞的父亲还特别派遣了一只军队前去剿灭。
那一次被打死的狼妖数以千计,且全部运回了帝都示众。
据看过的人说,当时的尸体堆成了好几座小山,每一座看着都比禁宫的殿顶还要高。
而作为当时的战利品,至今龙族王宫内还保留着好几具品相完整的尸体。
因为淘气,敖翰飞和孟峪商小时候可没少去祸害那些妖尸,有一次甚至引发大火,烧了小半间库房,引来龙王的一顿责罚。
看到这具毛发俱全的妖尸,孟峪商压低声音笑道:“早知道这种凶物也会有人喜欢,当初就不该只顾着玩,偷几个出来留着,还能挣些钱。”
一句戏言引得其他两人也笑了出来,漫说孟家看不上百金小钱,单就盗取王宫内库藏宝可是杀头的重罪。
这时有人端着下一件宝物进了他们的房间。
湑彦一下子就停了笑,直愣愣看着木盘里的那支金步摇。
按规矩所有宝物只能近观,不能触碰。
湑彦的目光一直送着金步摇入了隔壁房,收回时还带着恋恋不舍。
他深深吸了口气,问敖翰飞道:“二殿下,你今天带了多少金豆?能否借我一用?”
孟峪商早把湑彦的专情模样看在眼里,不等敖翰飞回答忙接口道:“我身上带了不少金豆。只是,你真要买那支步摇吗?那可是女人用的东西,入手后你又不能用……”
话说一半,孟峪商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立刻闭了嘴,眉宇间暗含忧色地看了看敖翰飞。
哪知敖翰飞完全没有收到孟峪商打过来的眼色,好奇的眼神一直在湑彦和步摇间来回打转。
几乎每次竞宝都能见到几件女子的饰品,所以尽管这支步摇做工和用料都算上乘,但对它感兴趣的人明显不多,湑彦提了两次价后,便以八十金的价格拿到了手。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三人终于可以将宝贝握住手中仔细端详。
步摇的造型是个金丝屈曲而成的振翅蝴蝶,蝶身上镶嵌着华丽的七色玉石,簪首坠着朵白色玉石雕成的花。
稍稍晃动后,蝶翅微颤,似欲飞翔。
湑彦轻柔地抚摸着,把玩着。
孟峪商见他如此珍惜,忍不住试探地问道:“湑彦公子,这支步摇,你可是打算用来送人?难道说,你已有心仪的女子了?”
敖翰飞听到这话,无比震惊地瞪着孟峪商,转念间发现自己看错了对象,又忙瞪向了湑彦。
比起他,湑彦要淡然得多。
只是冲着孟峪商随意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步摇放回到卖家附送的锦盒中,便不再多言。
虽然好奇得如同猫爪挠心,但孟峪商还没有厚脸皮到非要逼问出个结果的程度,更何况他也不认为以自己和湑彦的交情和口才能让对方就范,于是便随便打了个哈哈,揭过了这一尴尬的局面。
只是,一旁的敖翰飞的心胸就不如他“宽大”。
湑彦越是避而不答,他就越是浮想联翩。
一时间脑中思涛翻涌,脸上阴晴不定,连接着被抬进大棚竞拍的东西也没注意。
等到略微回神,他才发现在台上拍卖的宝物是一把古琴。
琴为文武七弦,琴首有花,貌似芙蕖。
敖翰飞见琴起意,不觉想到了三年前。
那一日也是莺飞草长时节,他牵着吉光晃悠悠经过一家院墙。
院中有人抚琴,琴声悠扬柔绵,似春雨涤尘,如皎月落心,清韵雅音别有情。
琴韵入耳,他便中魔般站着墙外,听完了整首曲子。
然后,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傻,堂堂龙族二殿下竟翻墙而入,偏要见那抚琴之人,一旁的小九怎么拉也拉不住。
再然后,他见到了抚琴人。
梨花树下,青石台旁,一袭白衣不染红尘。
抚琴人显然被他吓了一跳,但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傻,竟没有出言轰他,而是请他喝了杯茶。
再再然后,敖翰飞就三天两头出现在回春堂的后院里。
想到往事,敖翰飞便会不自觉露出笑容。
两人认识了许久之后,他才知道,湑彦善琴,却因俗事繁多很少弹琴。
那一日真是巧到了极致,也妙到了极致。
真是笨啊,自己怎么会从没想过要送他一把琴呢?
敖翰飞暗骂自己愚蠢,于是凑到了湑彦耳畔,低声道:“我把那琴买下送你,如何?”
这话不光湑彦听见了,一旁的孟峪商也听得一清二楚。
两人均是眼神一滞,转过头来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敖翰飞。
察觉到湑彦眼神有异,敖翰飞才发现他的神情有些紧张,原本红润的双唇紧抿着,泛着苍白。
坐在一旁的孟峪商也是表情怪异,举着茶杯凑到唇边,却是一口没喝又放回到了桌上。
“一万两千两百金……”
从一间房内报出的数字引得其他房间内轻嘘一片。
主事者冲着报价人微微一笑,高声唱喏道:“甲三房,一万两千两百金。”
说话的同时,他拨弄了手边的小沙漏,开始计时。
只要在沙子漏完时,没有人出更高的价,那么现在摆在凉棚里的宝物就能归甲三房所有。
听到这个数字,敖翰飞算是明白了其他两人紧张的原因。
即便是出生王族的他,听到这个数字后也忍不住吸了口气,乍舌道:“一万两千两百金!如果我没记错,去年军中添置了两百余匹上好的战马,也不过花了一万金。现在拍的那把琴,竟然这么值钱?”
敖翰飞知道今天是买不来琴了。
他是龙族二殿下,只要龙王不反对,他也可以拿出这些数额的金豆。
但他明白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是龙族二殿下。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从方才起一直针锋相对抬价的两间房上。
不过另一个竞宝者似乎有些后继无力,在沙子即将流光的时候才报出个一万两千三百金的价格。
甲三房几乎是在对方话音刚落的时候,就立刻将数字提到到了一万三千金。
这次大幅度的加价后,敌手的斗志被彻底打破,直到沙子全部漏完,也不见动静。
甲三房终于将这把古琴买下。
随着宝物落定后,孟峪商长长吐出口浊气,放松着脸上的肌肉,笑着道,“今儿可算是开了眼界。一万三千金,估摸着把我家的家当全都变卖掉,也未必能凑出这么多金豆子。
这话说出去,自然是没人信的。
不过也说明了这把古琴真可算是价值连城。
敖翰飞也觉得经过这一折腾,自己才算不枉此行。
毕竟能为一把琴而挥金如土的气魄他也未必有。
耳边听着孟峪商给他解释琴的来历,敖翰飞依稀觉得那把琴的原主人——湛星狐族,一个早就在九百多年前覆灭的小族,有些耳熟,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个名字。
这把琴是今天最后一件宝贝,当主事者宣布竞宝结束后,各房内的客人三三两两出了庭院。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甲三房。
只是看着两个相貌普通,穿着打扮上毫无出彩之处的普通人走出房门,周围那些或小意或明目张胆的注视者都不免生出些许失望。
湑彦望着两人施施然离开的背影,狐疑之色在眸中一闪即逝。
出得宅院,已近未时。
虽然之前在院内吃了些小点,只能稍解食欲。
于是在孟峪商的提议下,三人找了家酒楼吃饭。
外面的食物自然没有王宫内做得精细,用料也不够上乘。
好在三人都意不在此,并不在乎这么多。
酒足饭饱后,孟峪商负责完账,三人就在酒楼门口分了手。
敖翰飞坚持要去药铺喝杯茶再回宫,两人牵着各自的坐骑,在街上便走边看,随意攀谈。
突然对面急急走来一个人,一下子就撞到了敖翰飞的半侧身体,手里的一提药包掉到了地上。
没等敖翰飞有所反应,对方就口气不善道:“哇,你走路不长眼睛啊?怎么横冲直撞的,还牵着这么大的马,路都被你堵死了。”
因为在和湑彦认真说话,敖翰飞根本没注意迎面而来的人。
对方好像走得也很着急,劲头特别大,敖翰飞被他撞后就是一趔趄。
刚稳住身形,就听见对方相向的恶语,不由起了怒火。
可当他看清楚来人,才升起的火苗就熄了下去。
只见对方矮了自己大约半个头,脸上有很多尘土,像是很久没清洗过,所以也看不清五官相貌。
衣服上到处是补丁,脚上的两只鞋子都是破的。
左脚上的鞋面似乎已经和鞋底完全崩开,靠着一根草绳将两者系在了脚背和脚底上。
听他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敖翰飞很少在街上闲逛,这也是他头一次和路人撞到一起。
而且在他眼里,对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穿得又是这般破落,所以一时间没想到该说什么,单就是拧着眉看着他。
这名小乞丐见敖翰飞不出声,轻轻哼了一声,捡起地上的药包快步离开。
敖翰飞见对方走了,便打算招呼湑彦离开。
哪知湑彦却是一脸怀疑,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觉不觉得那个孩子有些怪?街上不算挤,我们走得也不快,怎么就……遭了,你快看看钱袋还在吗?”